第四十章 那一碗燙的溫情
李二陛下精神大振，按耐住內心激動，將胸膛上的蓮臂輕輕放下，和衣走出：“對了，此物需要畫匠繪製，時辰已晚，再召閻卿頗為不適，你去尋劉大伴來。“
宦官領命而去，不多時，張武義與一位上了年紀的宦官聯袂而來，步伐稍稍落後一個身位。
李二看見來人，竟親自上前數步，歉意道：”驚擾大伴，朕之過也。“
劉桀一身粗布衣裳，卻漿洗的甚為幹淨，麵白無須，容貌略顯蒼老。
”二郎有詔，老奴便是爬也要爬來，說甚麽驚擾不驚擾。“
劉桀嗔了一句，嗓音卻不似其他太監那樣尖銳，反而有些溫和。
李二召了召手，張武義正欲上前奉上短弩，劉桀眼尖，身形微頓，轉瞬間便閃到了他跟前，枯瘦的老手往張武義手腕上搭去，張武義頓覺有千鈞力氣如泰山之勢壓來，不由自主地彎了腰，連呼吸都甚是艱難。
“不勞張統領，自有咱家效勞。”
取了短弩，手指方才鬆了。張武義揉了揉已然發黑的手腕，惶然下跪道：“臣思慮不周，還望陛下恕罪。”
李二皺眉道：“可是驚動了知節二人？”
張武義麵露愧色：“陛下英明。”
“難怪你心神不寧，那倆老貨定是出口傷人，明日朕下旨申飭，為你做主。”
張武義忙道：“不敢勞煩陛下，不過是同僚之間的玩笑罷了。”
李二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接過短弩，上下左右細細觀察一番，歎道：“據史書記載，損益連弩謂之元戎，以鐵為矢，矢長八寸，一弩十矢俱發。但因其圖本和實物早以失傳，以至於是否存在過這種兵器都是一個謎，不曾想這小子居然真的能製出此等利器。”
“陛下，臣方才看過，箭匣裏的短箭加裝有箭羽，已是解決了損益連弩鐵矢瞄向不準的難題。有了箭羽，精度自然高些。”
“倒不知射程幾何，若是短了，可是無用。來人，取靶來。”
李二興致勃勃地來回比劃，不多時，宮人抬了一副箭靶，立於三十步外。
李二抬起手臂，隻聽鏗地一聲金鳴交錯，微微有後力自指尖傳來。轉瞬間，轟地一聲巨響，箭靶竟被強力穿過，一道殘影去勢不減，狠狠地插在數十步外的宮牆上。
李二陛下欣喜異常，忙快步朝鐵羽箭沒入的地方奔去，劉桀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仍健步如飛，緊緊跟隨其後。
“神器也！若能裝備軍用，自成一軍，想必在草原上也堪與突厥一戰！若用以設伏，居高臨下，萬箭齊發，敵軍必然死傷無數！”
李二是個知兵的，一眼便看出短弩的功用，欣喜異常。張武義早些年也曾跟隨李二南征北戰，眼光也是有的，笑道：“陛下所言極是，此弩若能大規模製作，用於遭遇戰和設伏戰，效果必然極好。”
“不錯。這把短弩精巧輕便，便於攜帶，卻又威力極大，已然克服了諸葛連弩笨重，不易瞄向的缺點。這小子，每每都給朕驚喜！”
李二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番，交由劉桀前往書房繪製圖案。劉桀領命而去，李二又笑道：“朕聽說那小子為博美人一笑，竟作了幾首詩，明明拔了頭籌，又不掛衣，想必是對唐家女兒是用情至深了。後來喝了個酩酊大醉，又說甚麽天子呼來不上朝，自稱臣是酒中仙。這小子，是怪朕近些時日冷落他了不成？也罷，明日便吩咐承乾往王家村一行，令他這幾日進宮一趟罷。”
張武義笑道：“少年人心性，喝醉了胡言亂語，在美人麵前出些風頭，無傷大雅。”
李二挑了挑眉：“你倒是對方山伯頗為維護。”
張武義神色不變，笑吟吟道：“方山伯自出世以來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俱是對大唐有利，臣豈可不維護？”
“哦？當眾調戲唐家女，也是對大唐有利嗎？”
“目前來看百無一利，甚至於說有些魯莽，若突厥平定，四海無波，到那時，可說不定了。”
“你呀你！”
李二指著張武義哈哈一笑：“這麽多年來，還是你最知朕。”
君臣正說笑著，劉桀已捧了圖紙前來複命。李二觀了片刻，讚道：“大伴的丹青之術依然精湛，混似兒時為皇後作畫藏於朕臥房之時。”
將圖紙收入懷中，對隨侍的宦官吩咐道：“明日一早，令少府監正和軍器監正前來見朕。“
李二眉宇間的興奮之色漸漸退去，睡意湧了上來，打了個哈欠，正欲折回甘露殿，忽地想起一事，又道：“張卿，記得將弩箭拔下，歸於箭匣，莫讓那小子看出端倪來。”
張武義領命而去。
……
宿醉的後果便是頭疼的幾乎要炸掉，方言躺在榻上，一副半死的模樣，臉色晦暗。期間程咬金與牛進達進來了幾次，俱被滿營帳的酒氣熏走，連好兄弟程處默都隨便找了個不走心的借口閃人。也幸好唐善識端了個食盒不嫌棄地走了進來，好歹是略微平複了方言受傷的心。
不過這貨一副比自己還晦氣的臉色擺給誰看呢？
“哼哼，你算是有福，我還沒睡醒呢，家姐便讓我給你帶燙來了。”
唐善識聞著食盒裏不斷散發出來的香味，各種羨慕嫉妒：“我宿醉的時候，我三姐一般都是大棒伺候。”
方言歎了口氣，有些頭疼地看著食盒，怒道：“你要喝便喝去，扯這些作甚？”
“當真？”
唐善識大喜，鹹豬手忙伸了過去，卻冷不丁被抽了一下，慘嚎出聲。
方言將食盒攬了過來，笑道：“我想了想，還是自己喝罷。”
宿醉未醒之時，幾乎是難受的什麽都吃不下。但這湯卻瞬間勾起了方言的食欲，急不可耐地開了食盒，溫度恰好，入口香濃，帶著微微酸味，片刻間，便全都進了方言胃裏。
無視唐善識幽怨的眼神，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方言隻覺身體大好，笑道：“果然好湯！”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既然她肯屈下身子為自己煲湯，那於情於理，方言都不該再做個縮頭烏龜。打定主意，對唐善識道：“你姐姐喜歡什麽花？”
“自然是蘭花。”
唐善識脫口而出，疑惑道，“怎麽？”
“質樸文靜，淡雅高潔，極好。”
方言笑道：“此時正是春蘭盛開時節，極好，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