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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李淵的威懾力

  沉甸甸的銅錢擺得到處都是,連睡覺的榻上都沒有空餘的地方,銅臭味充盈了整座營帳。這下子睡覺便成了難題。


  在瀟瀟魅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外麵傳來唐二驚惶失措的叫喊:“伯爺不好啦!伯爺不好啦!”


  風風火火地跑到方言身邊,卻迎來方言勢大力沉的一腳。


  “混賬唐二,你家伯爺好得很,叫甚麽叫!”


  “伯爺,有人在村門口那棵歪脖子樹上自掛了!”


  方言悚然一驚,忙叫道:“撲街!人呢,死了沒?”


  “萬幸……”


  方言生怕這家夥學老郭蹦出句“萬幸,死了”,粗暴地吼道:“娘的,趕緊說!”


  “就差一口氣懸著,人已經暈了過去!”


  最受不了這種磨磨唧唧的,卻也來不及再去踹他,忙撒開腳丫子往村口跑去。


  “伯爺,小的如今叫作方二……”


  方二的叫聲在風中斷斷續續地傳來。


  依舊是累得半死不活的,待趕到村口,一群人聚集在那棵樹下,看到方言到來,紛紛讓開了道路。


  唐善識這小子竟然也在,學著方言的模樣,掌心握著個精致的陶壺,正一邊搖頭,一邊咂著嘴,格外令人嫌棄。


  王文軒迎了上來,小臉上焦急之色甚濃,叫道:“先生,您快過來看看,這人不知怎地竟在這裏上吊,幸好我三叔發現得及時,不過人已經暈了過去。”


  王俊低眉臊眼地站在一旁,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略有拘謹。眼下方言已貴為帝國伯爵,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編排不是。


  方言朝他點了點頭,王俊如同受到了天大的獎勵,站得筆直,再也沒有當初吊兒郎當的模樣。


  樹下躺著一年輕人,身著錦衣,略有些肥胖。白嫩的脖頸上有數道勒痕,隱約可見血跡,正微弱地呼吸著。


  蹲下的時候,竟不小心踩到了這人的手指,忙歉意地退後一步。不過腳底傳來一股不著痕跡的反推力讓方言皺起了眉頭。


  唐善識見方言如此,忙道:“這人沒救了?”


  方言笑道:“在我手裏,就沒有救不活的。對這種昏迷不醒的,狗尿最為有效。文軒,去村子裏尋一些。最好是那種長時間沒有交配的公狗,那味道夠勁,恰好合適。”


  “文德家裏就有一條,天天夜半狂吠,定然好使。”


  王文軒信以為真,正要撒丫子狂奔,忽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躺在地上那人竟直直坐了起來,一臉尷尬,羞愧欲死。


  “伯爺聰慧,實非常人所及。下官少府少監竇德素,見過伯爺。”


  眾人早已嚇得失色,唯有唐善識泰然自若,悠哉悠哉地吮著壺嘴。


  方言懶得理這個心懷不軌的少府少監,奇怪地問唐善識道:“你也知道他是裝的?”


  “這小子乃太穆皇後之孫,陛下外甥,家世顯赫,身份又尊貴。況且長安城最大的河鮮鋪子就是這小子家的,日進鬥金,位尊而多財,傻子才會想不開。”


  “那我揍他一頓解解氣,會有甚麽後果?”


  方言眼神不善地盯著竇德素,上下打量,左右察看,似是在想究竟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昨日揍了禮部侍郎盧冠,隻被罰俸一年。又揍了校書郎岑文昭,岑家非但沒有展現出敵意,反而主動尋求和解……一日之間,方山伯驍勇善戰的美名便傳遍了長安。


  本是有求於人,實在是不敢得罪這位大唐炙手可熱的新貴,竇德素嚇得魂飛魄散,暗自後悔不跌,哭喪著臉正欲出聲,卻被方言狠狠瞪了一眼,登時噤若寒蟬。


  王文軒已經悄悄拾了根木棍,王俊掂著塊磚頭虎視眈眈。


  唐善識想了片刻,笑道:“你若真揍了他,陛下那裏肯定不會怪罪,畢竟是這小子不軌在先……”


  方言頓時來了精神,王俊叔侄二人齜牙咧嘴地揮舞著手中家夥,竇德素的淚都快流了出來……


  “不過呢,太上皇那裏可就不好說了,你應知道,他老人家是甚為懷念太穆皇後的……”


  唐善識笑吟吟地欣賞著方言黑如鍋底的臉色,至於王俊叔侄,早就丟了家夥,躲得遠遠去了。


  人閑心思多。太上皇李淵整日待在後宮無所事事,除了給李二源源不斷地造弟弟妹妹外,別無他事。若是被他老人家盯上,天曉得哪天就被琢磨出了手段來整治自己,為這個家夥真是不值當。


  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出口,方言晦氣地呸了一聲,扭頭便走。


  費空心思作了這麽一場戲,本就是為見方言而來,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眼看方言走得果決,竇德素頓時慌了,忙叫道:“伯爺救命!”


  方言聞言,腳步微微一頓,沒好氣喝道:“救甚麽命?你還要自縊?本伯看那繩子還算結實,不如假戲真做好了……本伯最是樂於助人,你定是知道的。”


  竇德素連連作揖,不住賠罪道:“伯爺,是下官自作聰明,萬請伯爺恕罪。”


  好在方言也是個講道理的,竇德素態度又極好,也甚為誠懇,心裏火氣便下了大半。


  正待再埋汰他幾句,心中忽地一動,朝唐善識看去:“你方才說甚麽?這小子家中是甚麽營生?”


  沒等唐善識回答,竇德素立時叫道:“河鮮鋪,伯爺,是河鮮鋪!”


  方言眼睛亮得滲人,上前數步,親熱地挽著竇德素的手臂,笑得極為燦爛,嗔道:“自家兄弟,有甚麽需要幫忙的就盡管說,別整那些虛的。來,說給弟弟聽聽,哥哥是遇到了甚麽麻煩?”


  砰地一聲,唐善識的袖珍陶壺掉落在地,水花四濺。好在地麵鬆軟,陶壺並沒有大礙,唐善識卻忘記去撿,隻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方言。


  王文軒早已捂著臉轉身走了,至於竇德素,更是懵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方言耐著性子拍了拍他的臂膀,竇德素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他倒是很想問一句,何故前倨而後恭耶?但是沒那個膽量。


  麵對著方言慈祥的笑容,竇德素使勁搖了搖頭,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歎道:“好教伯爺知曉,陛下口諭,令少府監上下旬月內造筒車百架,逾期未果,少府監丞與下官皆要問斬……”


  “什麽?陛下這是瘋……”


  在竇德素與唐善識的注視下,方言終於是沒膽量將話說完,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議道:“陛下為何突然作此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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