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馬踏黃河兩岸的秦二爺
倒不是不相信唐善識,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實在不敢輕易與人說,哪怕是唐善識擺出一副老子也出資了的混賬模樣,卻還是被方言不留情麵地趕走了……
老師傅是臨時從隔壁趙家村的磚窯裏專門請來的,人都有安土重遷的心思,輕易不願挪窩,不過老村正是個有辦法的,連哄帶騙地將人送了來,這才滿臉期待地問道:“伯爺,眼下北麵莊子已經快建好,可別忘了您答應老朽的事……”
方言笑道:“自然不能忘,老丈且等消息便是。”
老村正千恩萬謝地去了,剩下老師傅和五六個徒弟淚眼相望。方言隻覺自己此刻化身了無情打散鴛鴦的棒子,分外惹人嫌棄,隻好揉著眉頭道:“都哭喪著臉作甚?伯爺我今日教授你們一門手藝,保管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老師傅淚眼朦朧道:“伯爺,俺這燒磚的就是祖傳的手藝,人老了,頭腦笨,怕是會辜負了伯爺的信任。”
“辜負甚麽!”
方言冷笑道:“難道連燒製琉璃的工藝你等都不放在眼裏?”
老師傅瞬間張大了嘴巴,合了又張,張了又合,半晌才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顫聲道:“伯爺,您說的可是當真?”
幾個徒弟麵麵相覷,眼神早已從慢慢悠悠離去的老村正身上收了回來,緊張地看著老師傅,又是期待又是擔憂。
方言極其滿意這種效果,大手一揮,豪氣地道:“伯爺我可是個要臉麵的,豈會誑你們?好生跟著伯爺幹,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掌握一門手藝是相當重要的,是可以傳諸子孫的傳家寶……縱然琉璃燒製是秘方,不能傳子孫,但好歹也算是能參與其中,再者說了,琉璃跟磚,那能一樣嗎?工錢自不必說,據說這位伯爺神通廣大,慷慨樂施,定不會人失望的。
工匠的難題在一片愉悅的氛圍中迎刃而解,當下便把老師傅等人帶到秘密作坊裏。
作坊裏循著磚窯,裏麵物事一應俱全,是托了程處默悄悄派人送來的。從河邊搬運回來的白沙已滿滿當當地堆滿了後院,以至於老師傅使勁揉了幾遍眼睛,這才長嘶一聲,滿臉不可置信地驚呼:“這,這,琉璃竟然是用沙子燒製出來的?”
方言笑道:“都知道琉璃美輪美奐,光彩奪目,至於是根據甚麽原料製作的,卻都一無所知,殊不知老祖宗早已製出了這種奇物,隻是卻沒機會流傳下來罷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了專業人士,方言隻能從旁提供些建議,其他的,便隻能苦苦等待了。
不知怎地,竟分外想去唐府別院看看。但這麽冒昧登門,怕是老頭子會把自己亂棍打出門來。忽地一陣花香從某處飄來,瞬間驚醒了方言。
“娘的,說是要送唐衣禮物呢,怎麽就給忘了?真是個豬腦袋!”
懊悔地拍了拍腦袋,遣了方二去唐府別院,將唐善識叫了過來。
兩人碰了麵,還沒到軍營門口,遠遠地便聽到程咬金的大嗓門傳了過來,帶著些驚喜:“二哥,你怎地有暇前來?”
不料話音一轉,老貨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傲慢地哼道:“尉遲老黑怎地也來了?”
裏麵頓時亂作一團,方言與唐善識對視一眼,忙起了跑路的心思,不曾想剛轉身,就被從軍營裏個魚貫而出的程咬金等人逮了個正著。
“兀那兩個憨貨,還不趕緊過來見過兩位叔叔伯伯!”
沒辦法,隻得低眉臊眼地小步跑了過去。
“小子見過尉遲叔叔,秦叔叔。”
待唐善識也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尉遲恭黑著老臉怒道:“怎地,得封了伯爺,連俺都不放在眼裏了麽?年紀輕輕地,跟誰學得這麽小心眼……”
一邊埋汰方言,一邊不住地朝程咬金瞅去,惹得程老貨怒火中燒,若不是怕士卒們看了笑話,怕又是一團惡戰。
方言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腦,陪笑道:“尉遲叔叔說得哪裏話?您老人家的一片關愛之心,小子打心眼裏就知曉呢!”
“唔,孺子可教也!”
無視尉遲恭洋洋得意的欠揍模樣,方言朝秦瓊行了一禮,恭敬道:“秦叔叔馬踏黃河兩岸,鐧打山東半邊天的名聲,小子可是傾慕已久,一直想著親自上門拜望,卻難有閑暇,竟讓秦叔叔親自走一遭,罪過,罪過!”
秦瓊的身子骨依舊是不太利索,臉色蠟黃,堂堂八尺漢子竟瘦得如同竹竿,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把這位昔日的山東英豪吹倒。
不過他是個和氣的,溫言笑道:“若不是舊疾纏身,某也要請命往王家村駐守……你是個有趣的孩子,和你處得久了,連心都年輕了許多。”
“秦叔叔正值壯年,怎可言老?”
話都沒說完,卻被老程一巴掌呼到了腦袋上:“少說些沒用的,你既有神醫手段,不妨給你秦叔叔看看。”
方言縮了縮腦袋,忙擺手道:“秦叔叔戎馬一生,屢受重創,失血不計其數,正因為氣血不足,故才病痛纏身,隻需對症下藥即可。”
話一說完,條件反射似的便跳了開去,尉遲恭尷尬著伸著大手,怒道:“你這娃兒……”
不過老臉上的熱切卻是怎麽也隱藏不住,一直未出聲的牛進達動容道:“小言,若是你當真能治好你秦叔叔的病症,俺們這群老兄弟,必定銘感五內!”
男人三大鐵之一的交情不是蓋的,縱然像老程和尉遲恭整日看對方不過眼,但真到了生死關頭,卻不會有一人袖手旁觀的。
秦瓊似還在發愣,眼神有些迷茫,看樣子是被方言驚住了。
程咬金解釋道:“你秦叔叔的病,也曾有幸請過孫神醫診脈,卻始終不見大好,是以他……”
方言自然明白秦瓊的心思,久病之後,逐漸喪失自信,卻在某日突然被告知,仍有一線生機,這種大起大落的刺激,一般人肯定是難以承受的。
不過秦瓊可不是一般人,片刻以後,眼神逐漸清明,笑道:“既如此,叔叔這百多十斤的身子,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