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什麽都沒說
這倆老貨喝多了便要幹架實在是尋常之事，李二也不阻攔，睜著朦朧醉眼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觀。深宮內殿自然是不允許使用武器的，不過殿內已無嬪妃女眷，兩人幹脆赤膊上陣。為避免波及到麵前的美酒佳肴，秦瓊果斷出腳，一人一腳地將鬥雞眼的二人踹到了大殿中央。
方言端著盤子躲在柱子後，探頭探腦地邊吃邊看。
這便惹來了侯傑的鄙夷：“膽小如鼠！”
方言冷笑著瞥他一眼：“那你把胡凳頂在頭上幾個意思？”
侯傑的臉皮厚得可以，直接當作耳旁風，目不轉睛地看著場內麵紅耳赤的兩個鐵塔，臉色因激動早已紅得不像樣子，期待地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兩位叔伯幹架，以這兩位的勇武，這必是一場龍爭虎鬥，可以想象下，偌大的兩儀殿因這一場爭鬥而變得飛沙走石暗無天日，兩位叔伯如天神下凡，招招精湛，舉手投足間精妙無比，忽然間，狂風大作……”
頭頂菜盤子的尉遲寶琳和房遺愛早已沉浸在侯傑描述的場景眾不可自拔，雙眼放光，饑渴難耐地期待著。
方言想了想，歎道：“隋唐演義害人不淺呐……”
正胡思亂想著，忽聽程咬金一聲爆喝當空炸起：“呔！吃俺一拳！”
眾人盡皆凜然，目光灼灼地朝場內望去，侯傑三人更是興奮地差點暈厥過去，模樣仿若後世那些見到大明星的腦殘粉一般。
尉遲恭凝神戒備，喝道：“雕蟲小技，也敢妄自稱雄！”
程咬金冷笑連連，出拳如風，挾風雷之勢直搗尉遲恭胸口，尉遲恭不慌不忙，腳下如同生根，穩如鐵塔，大笑道：“來的好！”
眼看程咬金沙砵大的拳頭已直逼胸口，尉遲恭忙出手格擋，正待兩手相觸時變掌為抓再屈臂猛擊，卻不防程咬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整座身軀側身向前，手掌驀地張開，弧度旋轉，呈刀狀挾著勁風朝尉遲恭腦袋劈去。
尉遲恭一時不察程咬金竟有如此變化，來不及愣神，身體忙傾力後仰，而後噔噔噔往後退了數步方才站穩。
“咦，知節武藝竟精進如斯？竟能一招逼迫敬德狼狽敗退，實在匪夷所思。”
秦瓊微微瞪大了瞳孔，麵露震驚。李績捅了捅身側的牛進達，低聲道：“這老貨在王家村都做了甚麽？”
牛進達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裝作不經意地捂住了右側耳朵，麵無表情地道：“不知。”
“你這老貨奉命與知節共值守，豈會不知？速速與我等道來！”
侯君集同樣是個脾氣暴躁的，吹胡子瞪眼，正待繼續追問，忽地指著牛進達道：“老牛，你這耳朵怎地這般紅腫？”
牛進達咬牙切齒地道：“關你屁事！”
目光又投進場內，意味難明地盯著尉遲恭的腦袋一直看。
李世民愣了片刻，裝作沒看到李淵臉上的惋惜之色，笑道：“知節這一招變化得倒是出人意料，且嫻熟無比，看來私底下沒少下功夫，不過兒臣總覺得……”
“好熟悉啊……劈腦袋……”
侯傑沒聽清方言的嘟噥，扭頭問道：“你說甚麽？”
方言不去理他，繼續目不轉睛地觀看。
程咬金一擊不中，卻對能讓尉遲恭如此狼狽頗為得意，叉腰大笑道：“狗東西，知道你程爺爺的厲害了罷？”
自秦瓊百病纏身後，尉遲恭自負勇武當世無雙，如今當著滿殿君臣的麵卻被武藝略遜一籌的程咬金逼退，臉麵實在掛不住，此時又羞又惱，漲紅了臉哇哇叫道：“方才是俺大意，再來過！”
說著，不再自負地等待程咬金上前來攻，率先暴起，腳下生風，鋼拳緊握，暴喝一聲，朝程咬金疾馳而去。
如今攻防轉換，程咬金卻也不怵，獰笑著避開尉遲恭的拳頭，雙拳倏地張開，十指彎曲，竟打算襲擊尉遲恭的牙齒。
“鬼剔牙……”
方言捂住了眼睛。
秦瓊一怔，這才想起程咬金的路數究竟出自何處，一時間直想驚得下巴都掉了地。不止秦瓊，侯君集等人也回過味來，不停倒吸涼氣——牛進達耳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權當沒看到眾人的異樣眼神。
隋唐演義經口口相傳，在長安的大街小巷已刮起了一陣旋風，殿內眾人多是在其中有名有姓，因此更是耳熟能詳，程咬金的這兩招明顯便是演義中的三板斧，而牛進達作為陪練，顯然沒少遭罪，一時間，眾人的胃口紛紛被吊起，饒有興趣地繼續觀看。
李二失笑道：“這老貨……”
尉遲恭此時也反應過來，一貓腰躲過程咬金的第二招，大笑道：“快，掏耳朵！”
說著，程咬金的攻勢又到，果然是直襲尉遲恭的右耳。
尉遲恭早有防備，大笑著躲了開去，正待出言嘲諷，忽地瞥見程咬金狡黠的眼神，心底暗叫一聲不好，緊接著，一陣劇痛從襠下傳來，整個人登時站立不穩，慘嚎著倒了下去。
滿座皆驚，李二瞪大著雙眼從座上跳了起來，李靖目瞪口呆，李淵幸災樂禍，侯君集不由自主地捂住褲襠，房玄齡一不小心扯下胡須，李績麵目呆滯，秦瓊直接捂住了臉……
可憐尉遲恭一代名將，疆場百戰之士，鐵打的漢子，雖浴血無數，身披千創，卻從未開口喊過疼，如今的慘嚎聲卻如杜鵑啼血猿哀鳴，分外淒厲。
無視殿內君臣的鄙夷眼神及尉遲寶琳直欲噴火的目光，程咬金依舊擺著猴子摘桃的姿勢，狂笑聲在兩儀殿中回蕩，引來陣陣怒視。
“哼哼，你這狗東西，如今可服氣了？”
話剛落地，就被含怒而起的秦瓊一腳踹翻在地。
“知節敢爾！”
程咬金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塵土爬將起來，如鬥勝的公雞般在滿殿君臣的鄙夷中回轉座位。太醫署的當值醫官被幾乎被力士提著拎了過來，苦著臉不敢靠近，戰戰兢兢。
方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對侯傑道：“方才兩位叔伯大戰之前，你說甚麽來著？”
侯傑滿臉迷茫：“我什麽都沒說啊。”
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