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勸諫
“老房，宮裏這兩日的動靜，聽說了麽？”
邢國公府，杜如晦與長孫無忌一道來訪，臉色凝重。房玄齡麵沉似水，命房遺直率人守護在書房外三十步外，特意交代，不許任何人靠近。房遺直雖不知何故，但見杜如晦與長孫無忌俱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問都不敢多問，忙召集了家將仆役站在書房外，如臨大敵。
書房裏，分主客落座。杜如晦沉吟不語，長孫無忌雙唇緊抿，望向房玄齡的眼神裏驚恐交加。
房玄齡歎道：“陛下遣宮人大肆收購芒硝，雖是暗中行事，卻瞞不了大家夥兒，某豈能不知？”
“芒硝能作何用途，咱們自然心裏有數。不過陛下如今正春秋鼎盛，竟然沉迷於仙丹，實在是……”
杜如晦哀歎連連，說著說著，眼眶已泛紅。
長孫無忌沉默片刻，忽地咬牙道：“兩位，可願與某一道勸諫？”
“這……”
房玄齡與杜如晦對視一眼，目中有些掙紮，長孫無忌還道兩人不願跟從，不悅道：“君上有行差踏錯，臣工自當諫之，若是二位不願，某一人前往便是！”
說著，便要含怒拂袖離去。
房玄齡一把將其拉住，苦笑道：“輔機莫急，非我等不願，實在是事發突然，其中究竟有何緣故還沒弄清楚，如此冒昧進宮，怕是會惹來陛下不快。”
杜如晦也在一旁勸道：“是極，陛下如今年富力強，又向來英明神武，卻突然搜集芒硝以煉仙丹，怕是其中有些玄虛。”
長孫無忌這才臉色稍霽，正待開口，忽聽窗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房玄齡眉頭緊皺，還未出聲喝止，緊接著，房遺直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父親，秦叔叔、程叔叔、魏伯伯聯袂到訪！”
三人有些驚訝地對視片刻，杜如晦苦笑道：“想必是這三位也聽說了。”
房玄齡點點頭，忙朝門外道：“為父這便出去迎接。”
“不必了！”
書房門被悄然推開，魏征、秦瓊、程咬金三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臉色甚是焦急。
“老房，陛下大肆收購芒硝，你可知曉？”
魏征一張老臉黑喪得厲害，隱約有幾分失望。他原本是追隨息太子建成，玄武門事變之前，曾屢次勸諫李建成先下手為強，卻未被采納，不久之後玄武門外，李建成身死道消，他也被李二活捉，原本一心求死，當眾大罵李二，卻不料李二非但未將其處死，反而禮遇有加，這才折服於李二的胸襟氣度，決心為其效力。原本以為李二雄才大略，必是一代雄主，孰知繼位不過兩三年，便欲煉丹問道，如今大唐外敵環伺，內憂更甚，難道李唐皇朝當真氣數將盡麽？
秦瓊也沉聲道：“突厥未滅，陛下如此，豈是人主所為？此次前來，還請三位隨同我等一道進宮問個明白才是！”
程咬金一改往日的混不吝，臉色難得的嚴肅至極，皺眉道：“老房，老杜，輔機，你們意下如何？”
房玄齡又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書房裏登時有些沉悶。
半晌，魏征才一聲長歎：“多希望內裏別有隱情……”
氣氛有些壓抑，眾人坐於座上各懷心事。
“父親……”
書房外又飄來房遺直的聲音，聽之似是有些忐忑和急促，房玄齡皺眉喝道：“又怎地了？”
“父親，宮中來人，說是陛下有召！”
書房內一陣沉默，良久，房玄齡才長呼一口氣：“知道了。”
房遺直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看著秦瓊等人依然一副萬分糾結的模樣，程咬金跺腳道：“既然陛下相召，去便是了，當麵問個清楚！猜來猜去的也不是個辦法。咱們跟隨陛下多年，哪裏用得著如此生分？”
這話總算是解開了眾人心結，秦瓊頷首表示讚同：“既如此，諸公同去罷！”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現在前來宣口諭的金石麵前，金石先是一愣，隨即喜道：“奴婢見過齊國公、宿國公、萊國公、翼國公、巨鹿郡公，倒讓奴婢少跑些路。陛下有詔，請諸公隨奴婢同去！”
長孫無忌愣道：“陛下也宣召我等了？”
“正是如此！”
“既如此，諸公，同去！”
懷化坊內車馬喧囂，向皇宮滾滾而去。一路之上，蕭瑀、尉遲恭、牛進達等人的身影竟也在其中，震驚之餘，悄無聲息地交換了眼神，眾人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倒讓不明所以的金石暗自咂舌。
杜如晦實在忍不住，勒馬稍等片刻，待金石趕了上來，便問道：“你可知陛下相召何事？”
金石搖頭道：“奴婢並不知曉。”
待看到杜如晦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不過看陛下心情大好，應該不是甚麽壞事。”
誰知杜如晦更抑鬱了。
金石有些摸不著頭腦，卻沒聽清杜如晦的喃喃自語。
“天爺，陛下不會是賜我們仙丹罷？苦也……”
兩儀殿內，李二正在跟長孫嘚瑟，忽聽宮人來報，說是眾臣已然來到，便大笑道：“快，快宣！”
李二的笑聲遠遠傳了開來，眾人卻紛紛皺緊了眉頭。長孫無忌一馬當先，一副視死如歸的凜然模樣，剛進入兩儀殿，忽地隻覺一陣涼意鋪天蓋地地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片刻後，渾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張了開來，舒爽地幾乎要呻吟出聲。
不止長孫無忌，所有進入兩儀殿的臣工俱是相同模樣，連行禮都忘卻，站在原地舒服得不行。
大殿上方，李二與長孫並肩而坐，表情得意地看著下方滿臉震驚的臣子，嘚瑟笑道：“諸公，可還涼爽？”
程咬金早已忘了來時目的，小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涼快，真是涼快！”
若不是顧及長孫在此，他已脫了衣衫，好生感受這炎炎夏日裏難得的涼爽。
李二還待再嘚瑟，砰地一聲，卻見魏征忽地以頭杵地，不由大驚道：“玄成此舉何故？”
匆忙下了台階，欲扶起魏征。
魏征卻倔強著不肯起身，抬起頭來，目光直視李二，沉聲道：“陛下，臣有一二事，欲行勸諫！”
李二皺眉道：“何事？玄成但說無妨！”
話音剛落，嘩啦啦地，兩儀殿內除了李二夫婦，竟再也沒了站著的人。
婦人不得幹政乃是鐵律，長孫麵帶憂心地退下。
“諸公，究竟是何事！”
麵對如此大規模的勸諫，李二的聲音竟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