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上掉下個林弟弟
這人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天上了,還玩什麽一口咬死這一套,真的能奏效麽?對於胖胖的笨辦法,剛開始無論是豆莢還是紀南星都搖頭擺手,覺得此計行不通;然真查到他們頭上的時候,又一個個下意識開始裝傻充愣:
“什麽有人飛起來,不就是個大型塑料口袋麽?哪有什麽人?”麵對一臉疑惑的教官,這倆人一個演得更賽一個的無辜:“就是一陣風而已,吹上去幾個帽子加個垃圾袋還說得過去,要吹上去個人就太誇張了吧?”
“何況我們幾個一直都就站在這兒,要是有人被卷起來,我們又怎會不知道?”又是歪頭又是嘟嘴的,紀南星可謂將自己小學以來隱瞞成績蒙混父母的童子功都拿出來了,好歹才騙得教官半信半疑,一步三回頭的走開。
可這種說辭騙得過外人,卻騙不過身邊朝夕相處的同學:
“不對啊,你們宿舍裏不是還有個叫薑江的男生和你們一起麽?怎麽現在就剩你們仨了?”帶著善意又天真的殘忍,班上立即有人注意到這一大疑點:“而且我看那飛上去的人又白又瘦的,難道不就是你們那個室友?”
不不不不,一個飄飄忽忽的影子而已,怎麽能當真?擦擦額上冷汗,紀南星覺得周圍溫度都下降了。他極力想堵住周圍那堆“好心人”的嘴,最後卻還是把教官招來了:
“你們一向是四個一組,今天卻少一個,是吧?”眉頭一皺,教官將麵前三人掃視一遍後,最終還是問出那個讓人心髒驟停的疑問:
“那還有一個去哪兒了?”
“在寢室裏麵因病休息。”眼看著倆室友就要瞞不過去,胖胖及時橫插一腳,從中將話題拿過來:“因為是今天上午的突發情況,我們幾個也來不及聯係班主任請假,隻能先讓他回去躺著;”
“不信你問問,就上次解散之前他還在這裏。”臉不紅心不跳的,他僅憑一張嘴便將“某學生疑似被卷上天”的靈異事件硬生生分解成了“飛上天的垃圾袋”及“某人擅自翹課”這兩項內容,不僅大大緩解替身的露餡危及,還順帶將那剪紙術的秘密蓋了下來:
“如果要找人,那就和我們一起去寢室看看唄。”隨著午飯鈴聲的響起,三人總算從其他同學的包圍圈中得以脫身,並帶著教官晃悠悠提前去寢室找人。
剛進寢室大門,這仨就如同看到親人般,呼啦啦一下集體撲到角落處一個緩緩蠕動的小被子麵前噓寒問暖:
“薑江,你不是突然頭疼嗎?現在有沒有好一點?”“都最後一次上午休息時間了,你怎麽就忍不住要回來呢?”“剛才刮那麽大風,把好大一個口袋都吹進排水溝了,你有沒有事啊?”可憐薑江迷迷糊糊中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三張貼近了的髒臉,表情那叫一個猙獰。
我又沒死,這仨在這兒哭什麽喪?雖說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弄不清現狀,但他怎麽說也是要當大宗師的人,越過三人肩膀看到教官的那一刻就瞬間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那準備好的紙替身怕是沒了。聞到窗戶外的水腥氣再結合室友們的話中有話,他心裏咯噔一下,不過一秒的時間就順利接上現狀:
“教官,不好意思,剛才我的確是突發運動型低血糖;”小心翼翼坐起來,薑江適當拉低被子,準確無誤露出半張蒼白的臉蛋:“但是又快到午休時間,我來不及請假又不想暈倒在操場上,隻能先回來了。”
“你會扣我們班級的操行評分麽?”揚起一雙小動物般剔透的眼瞳,他表現得那叫一個無辜,一點沒讓人起疑心。
看這樣子,確實是有點貧血。就連教官也被那張蒼白的小臉給騙過了,完全將其當成了一個突發疾病又請假不得,隻能偷偷回來躲懶的普通學生,一點也沒往那個飛上天的東西上聯想。
“好吧,看在你臉色不好的份上,我也饒你一次;不過下次身體不適一定要及時請假知道麽?”揮揮手,他摸摸鼻子便頭也不回退出寢室,隻留下身後四個學生擠在一個床位前邊大眼瞪小眼。
“說說看,怎麽就露餡的?”待教官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薑江把被子一拉,眉頭一皺便開始盤問起這次的“飛天”事件;等三個室友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講完,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也隻能揉揉眉心:
“誒,這下子是徹底沒辦法了。”低頭捂臉,這人隻覺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出了紙人的所有弱點並特意安排室友在其身邊保護,然老天爺不給麵子,一朝將那紙人連根拔起,他也沒脾氣;
好在紙人在離開主人百米開外便會自動溶解,又已經被衝進下水道,大概率是不會再出什麽幺蛾子了。抬起眼睛,他麵露疲憊安慰起不知所措的室友們:“沒關係,能帶個紙人躲這些天我已經很慶幸,我不會怪你們;”
“就是接下來的半個軍訓,我可能得受點苦。”苦笑一聲,薑江顯得有點憂鬱:事已至此同學教官怕是已經注意到自己,再弄個紙人出來已經不可能,況且在這地方自己也沒那個本事。
於是在這個多事的下午,他不得不第一次挺直瘦削的肩膀,站到了各位同學中間。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從此就要和別人一樣,接受太陽的毒打了:事實上他僅僅站了半小時不到的軍姿,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哐當一聲暈過去,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巨大驚喜。
薑江的暈倒,不是那種故弄玄虛的偷懶式下滑,也不是那種裝病類的軟腳踝,他是真的保持軍姿姿勢哐當一聲就帶著整個人往下墜,連身邊倆室友都差點沒來得及拉住;而隻是倒下去還不算,他真的暈了:
在嚇住一眾圍觀者,引來半個基地的教官,把班主任從一邊招過來後,他還是沒醒,那雙眼睛就那樣半睜半閉,這個人氣若遊絲;而當眾人像抬棺材那樣把他放平了抬到醫務室,又費老大勁兒灌了整一瓶藿香正氣水後,這廝才勉強哼一聲。
整個班級先是被他這種虛弱到極點的體質震住,後又被那蒼白精巧的麵容所折服:拖著這麽個脆弱的病體居然還能堅持軍訓到一半,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
一時間,弱女心疼,猛男落淚。
不到一個下午,這個叫“薑江”的男生便徹底成了整個基地的焦點:
男生們看著醫務室裏那個薄得像紙的身影都於心不忍,女生們更認為強迫這麽個“林妹妹”式人物參加軍訓根本就毫無人性;班主任開始自責自己的工作失誤並暗中祈禱對方快點清醒,教官看著病床上那個身影也是悔不該當初。
誒呀,當時為什麽要把人拉回來參加訓練呢?短短半天時間,這個念頭就已經深入所有人心裏。包括那三個214的知情者。
即使知道薑江這“林妹妹”的翻版“林弟弟”形象多少有點演的因素在裏邊,他們也仍然吊起一顆心:那個直直的昏倒可不是單純演出來的。
怎麽辦,我現在已經開始愧疚了。晚上一脫鞋,紀南星看看身邊空空的床位,又看到鞋裏那雙神奇的鞋墊,心裏負罪感不斷積壓:
對於自己曾經的小心眼,他現在隻剩下滿滿的自責心酸:“早知薑江弱成這個樣子,當時我就不該酸他偷懶。”撇著嘴,他突然對自己的幼稚感到很生氣:
為什麽人總是在造成無法悔改的結果後,才會後悔?
“聽說薑江到現在還躺在醫務室裏,雖然人沒大問題,但就是醒不過來。”拍拍自己胸口,胖胖覺得滿滿的脂肪都變成了沉重的良心,壓得自己不好受:“當時要是能及時拉住那紙人,薑江也不至於被拉到太陽底下曬,結果一曬就出了這種事!”
“我們這算是食言了吧?”竟連個紙人都看不住。越是善良之人,遇到這種事就越難過,胖胖也不例外。
在他倆陷入低迷之際,豆莢倒是振作起來,一手一個拍上對方肩膀:“放寬心,薑江不過是睡著不醒而已,不一定就是出事了;”
“且他既然能想出找替身的法子,就代表現在這種情況,他一定早就做好準備了不是嗎?”放鬆語氣,豆莢看看身邊二人的臉色,一個醞釀已久的計劃開始在心底破土而出:
“如果你們真覺得對不起他,那麽,不如我們趁他躺著時,給個驚喜怎麽樣?”不動聲色一點頭,這人眼珠子轉得飛快:“還記得他剛進學校時,最想要的東西麽?”
薑江最想要的東西?紀南星還在發呆,突然就發現,身邊二人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齊齊聚到了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