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感情是你們的我什麽都沒有
剪紙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冷酷,無情,且猝不及防。
從母胎單身到開始戀愛已經半個月了,除了身邊人多了一個之外。胖胖覺得自己膽子也略微有所長進:至少和半月前那個稍微和姑娘靠近點都不自在的自己相比,如今他已經能熟練牽起自己的女友,光明正大走在大路上。
走大路固然好,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去鑽次小樹林。捏著女友柔滑細嫩的小手,胖胖覺得有些飄飄然,盡管他現在也就拉個小手的程度,但人總是想進步的,不是嗎?
就在他偷偷思索著“進步”方法以至於下盤不穩之際,身邊人突然一個發力,強行帶著兩人一同歪進路邊的綠化帶中;這、這也太快了吧?胖胖一時來不及反應,隻定定看著女友那雙似乎有話要說的眸子,乖乖一低頭:
“記得幫我提醒你們宿舍的那個薑家人,讓他別忘記,‘鬥紙’的日子就在今天。”
女友的話溫溫柔柔帶著香風,然在胖胖聽著卻無異於驚雷炸響。
狠狠一哏脖子,沉浸在美好愛情中的胖胖終於想起來:
現在自己身邊的不僅僅是“女朋友”,還是那個詭異異術的繼承者,是自己同宿舍兄弟的敵人。
睜大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他正欲同女友說點什麽,但對方早在他啟用眼神攻勢前便如小鹿般跳開,徹底堵死他求情的路子。
等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一路忐忑回到宿舍後,其中的反常氛圍更讓他心口一沉:
“喲,約會回來了啊。”壓根就不用別人開口提醒,薑江明顯已做足了“鬥紙”的準備,桌上那一張張剪紙明晃晃白花花堆了座小山,光看那架勢都覺得不好惹;而他本人也是鬥誌滿滿,一向蒼白的雙頰都染了朵紅暈。
見他這樣,胖胖糾結到眉頭都擰成麻花,“別去鬥紙”之類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好在214從開都是個不缺事兒的地方。這邊他說不出口的話,那邊總有人會替他說出來。
“我說薑江啊,你就不能不去鬥那個什麽紙嗎?”紀南星就是那個愛挑事的,不僅沒什麽眼力見兒,而且說話還喜歡直來直去;不過正是他這種有些幼稚的直白,某些時候正好能一針見血支出根本問題:
“這一個是兄弟的女朋友,一個是另外的兄弟,你讓我們站哪邊?”
“當然是站我這邊了!”這個問題本來不好回答,然作為被提問對象的薑江卻好似沒感到任何不適,答案脫口而出:
“你們是我的小弟,不站我這邊,還能幹嗎?”
他這句“小弟”一甩出來,周圍三個大男人都沒辦法了。
嘖,某種意義上,這人說得還挺有道理。摸摸後腦勺,紀南星想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但他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不是,雖說我們是你小弟,但話也不能說絕對了;”
“作為‘大哥’,你好歹也替胖胖想想啊?”眼珠子轉了一圈,他可算是找著一個突破點,手一伸就把身後的胖胖拉過來:“要是你真當著他麵對他溫溫柔柔的女友動手,你覺得他能忍?”
動手?聽到這詞,薑江輕蔑一笑:“紀南星啊紀南星,你到底是把剪紙術看得太輕還是把我看得太重了?”
“剪紙人的切磋,那能叫‘打架’麽?那是正經八百的‘技藝切磋’!”從言語方麵把紀南星嫌棄一遍後,他又一轉頭,看著雖被強行拉過來,卻又歪在一邊不知所措的胖胖:“胖胖,我問你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如果真要動用除剪紙之外的武力值,你覺得,就憑我這風吹就倒的小身板,能打得過你那個女朋友嗎?”拍拍自己單薄的胸膛,這人無辜眨眼:“都處對象這麽久了,關於周茗到底是什麽人,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喲嗬,好像還真是這麽一回事!聽對方這麽簡簡單單一分析,再結合自己戀愛後的境遇,胖胖一拍腦門:要是單憑力氣,自己宿舍這個瘦瘦薄薄的紙片人確實都不夠茗茗一拳頭的;
要知道,那可是個徒手拆快遞,單肩扛水桶的女壯士,就算長了**黛玉的臉也不影響她倒拔垂楊柳的英姿。
“單純比力氣的話,或許你還真差點;”小心摸了摸鼻尖,胖胖瞥一眼麵前很有自知之明的青年,一種渴望世界和平的衝動又重新從胸腔燃起:
“既然明知力氣都比不過,那麽,那麽幹脆都別比了吧?”鼓起勇氣,他深情的眼中開始泛出祈求的波浪:“反正茗茗也是女孩子,不管輸了還是贏了都不光彩;”
“不如現在認輸怎麽樣?還顯得比較大度!”雙手交握在胸前,他情不自禁擺出一個少女祈禱中的姿勢。
而他的“祈禱”貌似真有了點效果:聽到這裏,薑江臉上那種興致勃勃的神情慢慢退去,然這並不代表著他已經心軟;他隻是默默低下頭,稍微沉思了三秒;
再抬頭時,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悲哀與冷漠已經侵染全身。
“你們認為,剪紙世家的‘鬥紙’到底是什麽?”隔著半長的劉海,薑江的眼神冷靜得驚人,一如他輕柔又不容任何人質疑的話語:“是幾個老掉牙家族間的封建思想?是早就落伍的無聊競賽?還是幾個年輕人之間沒必要的好勝心?”
“告訴你們吧,這是戰爭。”原地站定,他像突然被抽走情感一般,說出的話再無半點溫柔:“在剪紙術出現後,在剪紙世家出現後,在我們所有人出現之前,它就已經存在於世;而到了現在,它也絕不會輕易完結;”
“在歲月漫長的生長中,‘鬥紙’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種和‘剪紙’截然不同的東西;曾有太多的家族為此付出代價,有太多的利益糾葛凝結於此,有太多感情終結在這一儀式上;‘鬥紙’就是一場小小的戰爭,但凡身在剪紙世家中,無論是誰,終不得逃離於此;”
“家族內所有繼承人,在很小時候都被教育過,‘鬥紙’的勝負就是家族的命運。這種東西已經刻在我們血脈中,成為我們的責任,成為我們的宿命。”說完,薑江深吸一口氣,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直視著眼前人:
“立場不同,所看見的東西也不同。”歪一下脖子,他眼瞳內逐漸蒙上一層霧氣:“就和所有從小被灌輸各種理念的家族繼承人一樣,我們永遠也看不到對方真實的樣子;”
“因為我們是對手,是敵人,是家族代表;世家積累幾百年的恩怨都係在我們身上,我們不能退縮,我們無路可退;能和對方拚盡全力鬥一場已是最高的尊重,因為我們還擺脫不了宿命,也擺脫不了宿命背後的家族期待;”
“或許周茗在別人眼裏是個可愛的人,但在我眼中,她永遠隻是個對手罷了。”輕輕一歎氣,他眼中霧氣漸濃:“所有繼承人之間不可能產生任何多餘情感,隻有對著普通人時,才會暫時鬆快一點;”
“所以,珍惜那個剪紙人對你的愛吧。”拍一拍麵前人厚厚的肩膀,薑江眼睫半垂,嘴角勾出一抹悲涼:“那一定是她最真摯的情感了。”
“畢竟‘感情’注定是隻屬於你們的,而我們,什麽也沒有。”
青年並沒有刻意煽情或落淚,然他眼中近乎凝成實質的霜,讓看到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悲哀。
這時的薑江比任何一刻都更像個真正的家族繼承人,他比任何人都理智、比任何人都冷靜,卻也比任何人都寂寞。他的血脈中傳承著無比奇異的力量,但伴隨著的,還有嚴苛的家族恩怨與無法逃避的宿命。
宿舍一時寂靜,麵對這樣的情況,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或許“人類”這種生物,就是免不了會陷入情感糾葛吧?“若是你真的為難,那還是不要去比較好。”躊躇半晌,薑江看著自己默不作聲的室友們,終是不忍讓其左右為難:“本來叫你們一起也是順帶,我不要幫手也能行……”
“我要去。”可這時的胖胖卻改了態度,再不糾結了:“如果‘鬥紙’是你們的命運,那作為茗茗的男朋友,我也應該和她一起接受這種殘酷考驗;”輕輕點頭,他眼神堅定:“而且你們都那麽認真,我也害怕出事;”
“要是‘鬥紙’中有哪個不幸受傷了,我過去也能幫著把人背回來。”他打定主意。
“你決定了?”一挑眉,薑江嘴角再度掛上微笑,臉色瞬間回到原先的興奮狀態:“那為了今天半夜的‘鬥紙’,我們現在得快點把東西備齊;”
“走,跟我去教室抄家夥!”一揮手,他率先跑出宿舍,看那樣子心情相當不錯。
倒是留在他身後的三人,彼此之間都有點蒙:不是說好了“鬥紙”隻比剪紙功夫的嗎?怎麽還要帶小弟們去教室“抄家夥”?
年輕人你不要武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