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麽弱小又那麽執著
成功拿到鑰匙的薑江喜出望外，可他也知道，得到鑰匙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通過拆封複印封口放回等一係列費時費力的操作，直到大二一學期期末，他終於篩出有效信息，以此鎖定一個叫“王若風”的人。
然戲劇性的是，能找到這個“王若風”其實和那堆體檢報告關係不大，並且同薑江原先預測也不盡相同：這人雖體質稍弱但絕不能算“不起眼”，相反，他非常高。
王若風的個子放在全校都排得上前三，即使是作為校籃球隊及214身高頂點的紀南星，在他麵前都不得不仰起小半個頭。
就是這麽個漏在薑江考慮範圍之外的邊緣角色，之所以會被逮著，還是靠他自己露了馬腳。
期末考試第一天，趁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試卷上時，王若風悄悄往地上抖落了一張手心大小，薄如蟬翼的小紙人。且紙人剛沾著地，立馬就像活過來似的，自己支愣起來後躲躲藏藏順著牆壁就溜出去不見了。
王若風自認做的天衣無縫，不想他躲得過普通人，卻終究躲不過專業人士的眼睛。
縮在座位上，薑江把那小紙人從落地到跑走的全過程看得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也不聲張，隻在交卷後迅速回宿舍搬好救兵，再待考場中考生散盡僅留一人後，才掐著時間踹開門板給人抓了個現形：
薑江一行衝進去時，小紙人正頂了一摞資料興衝衝往它主人腿上爬，等王若風條件反射接住紙人後，麵對四個目光炯炯的目擊者，就是想撇開關係都不行。
“就你是剪紙人啊？”帶頭奔過去，薑江一把搶下對方桌上的紙人及資料人扔一邊，才吐一口氣，開始仔仔細細打量麵前人；看著這廝蜘蛛節支般的手指及雖然高挑卻風吹就倒的薄片身材，他眼中透出預料之外的疑惑：
“你是叫‘王若風’，是吧？”薑江一邊問，一邊不由自主歪了下脖子：“是山東的王家還是山西的？”作為剪紙界最大家族繼承人，從小學習家族事物的自己居然會不認識這個“王家繼承者”，這就很奇怪了。
“不是山東王家，也不是山西的；”抽兩下指頭，一絲屈辱從王若風心口爬上他耳朵根：“我來自雲南，是很早以前散落到外麵的一個偏門，和別的王家沒關係。”說著下巴一收，兩眼似有不甘的往上一翻：“像我這樣的無名小輩，你不知道也正常。”
在幾大世家中，連分支都算不上的王若風的確是個小人物，這也是他一直都過得微小謹慎的原因。他並不敢和大家族正統繼承人當麵碰上，然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最終還是被人帶隊堵了教室。
若是現在丟下紙人逃走，應該也來得及？默默衡量兩人間的身高差，王若風牙關一咬剛想站起來，就被其餘吃瓜群眾逼得一屁股跌回去。
“誒你不老實啊，”拍拍從紙人懷裏搶到的那疊資料，紀南星將其往桌上一扔，接著冷笑：“居然能想到用剪紙偷答案，也是夠可以的；”
“不過，你是不是偷錯東西了?”扒拉著桌上答案，他又眉頭一皺：“這不是外語係期末考試答案嗎？
“我們是中文係的，你要其他係答案做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王若風臉上瞬間青白交加，仿佛被戳了痛點，又不敢說話，隻兩眼死瞪著那個被人捏皺的紙人，眼底血絲一片。
如此悲憤又壓抑的情感，幾乎將他化作一隻困獸。
看他這樣，薑江心裏慢慢有了底：“其實你早就被人打敗了，是嗎？”
“某個讀外語係的剪紙人打敗了你，但他並沒有向其他人報告，因此某種意義上你並不算‘落敗’；”觀察對方天塌般的表情，他幾乎肯定：“憑借這一點，那人開始威脅你，讓你這個隱藏的‘輸家’給他偷答案，對不對？”
“我沒有失敗！”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王若風額角處青筋爆出：“是他先突然動手襲擊我，我、我一不小心才失誤，隻是失誤而已！”
“就是，就是偷答案，那也是我自願的！”這人一激動，眼圈處就是一片紅，然高高顴骨的位置又是兩塊淤青：“那人答應我了，隻要我給他把期末答案弄來，他就給我再挑戰一次的機會！上次是我沒準備好，再來一次，我一定能獲勝！”
“我絕不會輸，也絕不能輸給任何人！”緊緊握住自己衣服前襟，王若風目眥盡裂，幾欲氣絕；恍惚間，他又想起自己離開家時，家人千叮萬囑，寄予厚望的樣子。
對於排不上號的王若風一家來說，能打探到這次世家間繼承人“鬥紙”的學校已是極幸運。而那個廢了千辛萬苦才塞進去的孩子，更是他們王家這一代最後的希望；
倘若他要能打敗對手，一戰成名，那麽雲南的王家就有機會躋身世家，再不用躲在偏遠角落默默無名。
帶著全家人的希望，王若風一開始也是信心滿滿意誌堅定，然當他遭遇第一個對手後，才知道自己錯得究竟有多離譜：各個世家中從小接受嚴苛訓練，拿到最好資源的繼承人，又豈是一介平民可以打敗的？
打擊太大，失敗後的王若風開始逃避現實：他不願承認自己失敗的事實，並堅持希望能再得到一個重新“獲勝”的機會。為了這個，就算被人嘲笑，被人耍弄，被人指示做錯事也沒關係。
真可憐，又一個被剪紙逼瘋的孩子。搖搖頭，薑江看著這人的眼睛，直言道：“別掙紮了，你已經失敗過，就再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打敗你的那個人不過是騙你的。”從身後室友手中拿回那張小紙人，薑江把它輕輕放回主人手中：“你太弱，從一開始就沒有獲勝的可能，還是接受現實，好好做個普通人吧。”說著輕輕低頭：“世家的繼承者，有時候還不如平凡人過得好。”
他是苦口婆心的勸了，可對方不聽也沒辦法。
“你說什麽？我才沒輸呢！”王若風還是情緒激動，半點好話也聽不進去：“我沒有輸給那個人！”
嘖，有執念的就是麻煩！反複確定過這廝肯定不願認輸後，薑江雙手一攤：“既然你堅持自己沒輸過，那也可以，我承認了；”
“就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兩個，我們鬥一場吧？”翻翻褲兜，他從中掏出幾張折小小的紙塊兒丟桌上：“我相信，對於這個提議，你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什麽？要當場和世家的繼承人鬥一場？這下王若風徹底傻眼，他很想直接拒絕，然“鬥紙”的規矩又是“但凡被挑戰者，一律不得拒絕”。於是他隻能支支吾吾垂下頭，捧著自己的紙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在他頭大如鬥汗出如漿之際，薑江已經發出了挑戰，再不給他拒絕機會：“我薑江，剪紙薑家繼承人，今天正式向雲南王家王若風提出‘鬥紙’，且時間定為三分鍾後。”宣言完畢，他再度盯著麵前人，眼神深沉而複雜：
“如果你不願承認失敗，也沒關係，我會親自讓你認清現實。”
“剪紙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後悔’可言，你不用為了某人一個虛假的誓言就出賣自己，也不能因為逃避現實而活在虛假希望裏。剪紙人不應該這樣，或者說，任何一個勇敢的，有尊嚴的正常人都不會允許自己活成這樣；”
“當我撕開你的偽裝時，你或許會很痛苦；但相信我，在這之後，你將會輕鬆很多，至少比起現在，你會活得更開心且更有希望。”
“現在，為了回到真實的世界，請再次鼓起勇氣吧。”
教室內，小小的課桌之上，一場全世界最小的“鬥紙”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