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過往珍重
是了，過往的一切疑團和疑惑都對上號了。
難怪當初蕭懷一在尋找故人古神醫上門蘇苑時，父親提及當年楓林坡大火之事會那般悲傷難抑。
難怪叔叔臉會毀容，腿會殘廢，自此隱居山間小寺……
難怪名揚青州的古神醫一夜之間死去，因為要保護她，換成了蘇神醫……
她埋頭在他胸前，將眼角的濕潤都掩在他深色的衣襟處。
緩了緩氣，她慢慢從他懷中退開，抬起頭來，眸光盈盈含笑，故意嗔道，“我膽小你不是不知道，又笑話我。”
赫連風也跟著笑了笑，不戳穿，“蘇姑娘無事便好。”
隻有蕭懷一深深凝著她一眼，隨即很快摟過她的腰，俯身將她打橫抱起，不管不顧旁人的目光。
“既然事情已了，接下來的事情相信城主會處理好，”他看了月知行一一眼，目光又轉向月華，“叔母，外麵風大，阿笙怕冷，我帶她先回去歇息。”
月華頷首，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蘇臨笙剛才的反應不太尋常。
洛顏說過，隻要觸碰到當年事情的影子，她的情緒都很容易受波動。
蘇臨笙確實累了，連夜的奔波，加上周旋，以及剛才一幕幕的往事。
她縮在蕭懷一懷中，不言不語，任他抱著離開。
遠山的天幕有了點點微光，月知行在天亮之前吩咐人馬從藺月莊附近撤退。
隨機，離修帶領的江湖人士和守月軍兩百人馬悄然離開。
月華走之前，月知行叫住了她，“不是我不給，而是給了也沒用。”
他說的是之前月華相求的千葉魂草。
月華倒是沒想到這個緣由，隻淡淡道了聲，“謝謝。”
謝謝他告知原因。
月知行愣了愣，見她沒有追問的意思，主動開口，“你不想知道為什麽？”
月華腳步頓了下，與他並肩，“與我有關？”
月知行話語凝噎，到了嘴邊想說的話卻突然停下來了。
半晌，他道，“大抵是無關的，隻是那顆草被我幾年前用了，如今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她原本性情就愛恨分明，自洛顏離開後，便冷漠淡然。
她大抵是對個中緣由不感興趣的。
他便也隻說了個大概，眸色中的情緒沒有外露，“你知道就好，蕭大將軍還是另尋他法。”
月華粗粗打量了他一眼，當年那個意氣奮發，一身傲骨的月城主轉眼間似乎也蒼老了許多。
“好，我會轉告他。”她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最後說了句“保重。”便看向一旁等待的赫連風，“咱們走。”
月知行在她背後默默說了一句，“珍重，聖女。”
如此也好，個中細節他自己知道就夠了。
千葉魂草給誰用了呢？
當年月知行的身邊有個丫鬟名喚連碧，伺候他多年，久而久之生了仰慕之心。
奈何月知行一心在聖女月華身上，連碧自知位卑身賤，隻能藏下了這份心思。
終於，在月華故意要和月知行大婚，逼洛顏現身不果，事後聖女毀了婚事，她才得到了機會。
當月知行得知自己不過被利用後，月華對他根本毫無一絲男女之情，他終究是孤傲的一方城主，性情默然變的捉摸不定。
他也知道連碧的心思，時而性情好的時候，把她留在身邊，陪他醉酒笙歌，可就是不會碰她。
時而他聽到下屬追蹤月華的消息，會怒火難消，讓連碧丟了月華所有用過的茶盞後，又忍不住斥聲痛罵，“誰讓你碰她東西？”
茶盞不小心割破了她的手，她雙眸盈盈，膽大開口，“她不適合城主，城主何必為了她整日煩惱？”
月知行失魂落魄，瞥了她的指間傷口，“出去，以後不準來我房間。”
好久過後，連碧都沒有出現。
月知行卻整日沉浸在月華毀約的愁緒裏，除了酒還是酒？
那時的他明明已經是城民敬仰的城主了，他心氣高傲，不明白為何旁人眼中視為天生一對的他和月華，會走到如今地步？
他哪裏比洛顏差？
是的，他是一城之主，說起來怎麽都比殷山的江湖門派大弟子要榮耀的多。
可情愛之事，哪裏是旁人口中說的，又是身份地位決定的。
月華隻一眼，便認定了洛顏，這便是命。
他鬱鬱寡歡了多日，一夜酒後，他提著酒壺在廊下看為月華曾經中下的月季。
看著看著，月華從嫣紅的月季花後走了過來，淺淺一笑。
“你回來了？”月知行甩了下頭，眼裏不可置信。
連碧牽著裙角，小心翼翼地走近，“是我，城主，我回來了。”
月知行上前，眼神迷蒙，端望著女子麵容許久，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圈緊失而複得的人，“回來就好，別走了好不好？”
女子被擁的不能呼吸，想要推開，卻沒有成功，最終貪戀他身上的氣息，任他抱著，“好，城主有需要，我就永遠在的。”
他喜不自禁，將她原地抱起，進了寢房。
那夜，他聽到心心念念的女子在她膝下承歡，他歡喜極了。
可第二天醒來，他看到自己懷中一絲不掛的女子，慌張地從床上逃開，“怎麽會是你？”
連碧睜開微紅的眼眶，咬住唇角，“連碧有錯，不該擔心城主來看城主。”
月知行徹底酒醒了，看著床上委屈的女子失笑。
他從寢房逃了，錯的怎會是連碧？
錯的人是他，他毀了連碧，也毀了和月華之間渺小的可能。
自此，他不再見連碧。
連碧也消失了。
直到一年後，有個患病女子拖著瘦弱的身體抱著孩子出現在月知行的府邸。
月知行一眼認出了女子，他本能地想要逃，可看到他懷中孩子的眉眼，他頓住了腳步。
沒錯，一年前那一夜，連碧懷了月知行的孩子。
後來卻不幸感染了寒疾，身體每況愈下，她不得已才撐著最後的力氣到了月知行跟前。
月知行雖是一城之主，卻到底是覺得虧欠了連碧，給了彌留的連碧一個名分，將孩子養在了身邊。
為了讓連碧多活一些時日，他拿出了來之不易，珍藏已久的寶貝千葉魂草。
連碧因此多活了一段日子，但到底是身體底子太差，最終撒手人寰。
那株千葉魂草也因消耗，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即便拿出來也沒有任何用了。
月知行看著月華漸行漸遠的身影模糊成了一個點，轉身進了帳篷，抱著不知何時熟睡的兒子，“等你醒來，爹帶你去吃你伯伯做的羊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