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大結局(中)
他明著不動,不參與,卻是在悄無聲息地配合著國舅。她的母親和叔叔,因為他們這些人的私心,不得不逃離宮廷,遭那一番劫難。
是因為他,母親和叔叔才遭受了汙名。
洛顏伸手撫著起伏的胸口,心頭費解,“你明明可以阻止說清楚的,為何要陷害雪妃?”
白羽針對誰,也不該針對雪妃。
“她出色能幹,深得皇上寵幸,又有名聲震天的逍遙閣做靠山,”白羽直截了當地說出事實,“相比較國舅,她才更難對付。”
蕭懷一劍眉斂起,“所以你是在那個時候和孟萬千合作上的?”
“隻怪雪妃那個人太耀眼了,孟萬千和赤羽山莊永遠不會被人記住,他想要縱橫機關術翹楚,勢必容不下她和逍遙閣。”
所以,他們之間在那個時候有了共同的敵人。
也有了共同的利益。
白羽想要掀翻東臨,重塑王朝,而孟萬千想要赤羽山莊成為江湖第一大機關世家。
揚帝吞下喉嚨間的血腥,眸中痛心疾首,“你對付雪妃?可她在宮中待你親和溫暖,還特意給你請了教書先生。”
白羽忽然笑了,笑容有些諷刺,“可若不是她,我不會到宮中受盡冷眼,不用經曆這些權勢的淩遲,湛兒和養父也不會死。”
蘇臨笙心口泛著不可言喻的疼痛。
她蹙眉,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周身氣息令人駭然陌生的白羽。
那個溫潤儒雅的王爺早已不複存在。
他明明是在笑的。
可蘇臨笙卻從他那份笑意中感到了濃烈的恨意。
這份恨意,全數衝著她娘親去的。
揚帝嘴角顫抖,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是在怪罪她十七年前將你帶進了宮?”
白羽用沉默和冷漠的目光來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雖然和養父一家在山野過著清貧的生活,可卻簡單溫馨。
母親病痛去世後,他哭暈過去,醒來發現自己和弟弟湛兒已經被雪妃帶到了宮中,帶到了最繁華的權勢中心。
揚帝忽然苦澀的笑了起來,卻是比哭還要痛苦萬分。
“那你可知,是你親生母親臨死前,求著雪妃看在他曾經救過先帝的份上,怕你養父照顧不了你,讓雪妃救你才帶你進宮的。”
白羽泛著恨意的目光慢慢鬆動了下,他雙眸注視著揚帝,渾身一瞬間似被冷意裹挾。
“你……你說什麽?”
“你之所以會被帶進宮,都是因為你母親。”揚帝一字一句。
“我不相信,她跟我說過的,不管我做錯什麽,我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的,你騙我。”
揚帝眸色沉痛不已,“你當時被江湖邪惡勢力蒼狼教教主所利用,性情失常,你母親身死之際,求雪妃帶你回宮治病並照料。”
白羽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突然遏製住了,臉色一瞬煞白的可怕。
“怎麽會……怎麽會是這樣?她不會將我送給別人的。”
“不……”揚帝在他麵前緩緩蹲下來,“她隻是愛你的母親,想要救你。”
白羽雙手捧著腦袋,精神一片恍惚,“你騙我……為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
“雪妃為了你能好好活著,為了你不再受蒼狼教的控製,才想辦法除了你的那段記憶。”
然而事實卻是……
揚帝欲言又止,忽然一團黑影略過失魂落魄的白羽,朝著眾人鋪麵席卷而來。
“胡言亂語,你們憑什麽逼他這般境地!今日,你們都得死。”
惜藍雙手並用,如煙似霧的黑色緞帶像水蛇一般纏繞了眾人,遮掩了眾人的視線。
蕭懷一眸光一動,在那團如魑魅般的黑影快要吞沒他的脖子時,他抬手護住了心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還沉浸在恍惚中的白羽一同拉進了黑霧中。
惜藍並未察覺,加深了墨魂術法的攻勢。
被強行拉入的白羽因著墨魂術法的控製,他茫然沉浸在黑霧製造的夢魘中。
惜藍目光一偏,察覺到白羽也在術法黑霧中,瞳孔一震,不甘心地扯了內力。
蕭懷一因為護著心脈,率先清醒了過來。
蘇臨笙差點再次深陷噩夢,很快被蕭懷一用內力穩住沒有深陷進去。
月華曾經在月族為追魂術,涉獵了一些墨魂術法的竅門,很快找準時機,在洛顏和揚帝背後輕觸幾處穴道,阻止了兩人被黑霧吞噬。
眾人都逃離了黑霧。
惜藍雙眸惶恐,那團黑霧雖然漸漸消散,可白羽卻坐在地上紋絲不動,眉宇緊皺。
她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疾呼,“王爺,醒過來,王爺……求你快醒醒。”
白羽依舊雙眸禁閉,聽不到外麵的聲音,隻一心沉浸在黑霧籠罩帶來的熟悉環境中。
夢魘中,他回到了和父母居住的山野中。
母親病倒在了床榻上,麵容蒼白羸弱。
他用攢下的銀錢去街頭買藥,卻被人以錢不夠趕了出來。
他跌坐在長街上,失落無助。
直到那個叫做蒼狼教教主的人對他伸手,說跟他走,他有辦法治療他母親的病症。
畫麵一轉。
他被帶到了蒼狼教的地盤,為救母親,他接受了教主的“善意”。
他匍匐在教主的膝下,做教主的教徒,定期奉獻自己的血液,助他練就功夫。
教主還誇他是個好苗子,日後可以在他身邊當個二把手。
日複一日,母親的病症好似真的有所好轉。
他歡呼雀躍,似乎真的將蒼鷹教主當做了半個神,心甘情願做他練功的藥引,奉獻自己的血作為回報。
一天天下來,他終於精神不濟,體內的情緒也愈發控製不住。
畫麵又一轉,他坐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看著弟弟湛兒抓著帶血受傷的兔子到他跟前。
“哥哥,它受傷了,我們給它包紮吧。”
他雙眸忽地猩紅,抓過兔子,狠狠摔死在了地上。
弟弟哭了。
母親在身後錯愕地盯著他,那眼神裏有他從未見過的恐懼和惶恐。
“娘,我不是故意的?”他整個人慌張失措,像犯了錯的孩子。
那日後,母親的身體愈發脆弱不堪。
他跑去教中質問蒼狼教主,教主卻端來一碗新鮮的血液,“你最近很不聽話?喝下去,助我練就最後一層功力,我便救你母親。”
他病急亂投醫,被瘋人拖入了地獄,情急之下,忍著惡心,吞了那一碗血。
全然不知,他的母親發現了他的異常,跟蹤在了他身後,親眼看到這一幕。
他高興地回去,天真地盼著母親恢複。
卻隻見到母親一病不起,日漸虛弱。
“是娘……害了你,”那個心中痛惜的母親彌留之際,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望向立在一旁落落端莊的女子,“以後好好聽雪妃娘娘的話。”
他起身目光草草掠過那個母親暫時收留過夜的驚豔女子,很快拚命抓著娘親的手,“娘,你撐著,我找他救你,他一定能救你的。”
他踉蹌著往門外跑,忽然身體半路倒下。
雪妃收了手掌,淡淡道了聲,“得罪了。”
病榻上的母親眼淚模糊而悲痛,望著地上的他,嗓音虛浮,“求……求求你……救救他。”
“娘……”
“娘……別丟下我。”
“娘……我陪你……”
濃密黑煙中,白羽臉色難看,隨著幾句掙紮呢喃之語出口,他的嘴角開始溢出血跡來。
惜藍在旁目光驚恐,任她怎麽喚,卻不能喚醒白羽的意識一絲一毫。
她知道,白羽在經曆夢魘幻境的折磨,在經曆生死。
就在這時,白羽忽然眉宇痛苦地擰了一下,口角溢出了刺目殷紅的血跡。
蘇臨笙抬眸看了蕭懷一一眼。
他微微搖了搖頭,白羽如今深陷噩夢幻境,除了有人能及時喚醒他,否則必死無疑。
又或者,施術法的那個人主動用自己的血獻祭夢魘中的魑魅魍魎,方才有解。
麵對白羽嘴角越來越多的血流出,惜藍悲痛地垂下了額頭,“王爺,我不能看著你死。”
那就隻有一個結果。
她忽地堅定地揚起頭來,劍鋒毫不猶豫地割破了手腕。
紅色的血液隨著她內力的推送,發出一道道赤紅色光芒,直抵白羽胸口方向而去。
白羽唇邊的血漸漸止住,一直緊蹙的眉宇緩緩鬆了些,意識慢慢從夢魘中抽離。
惜藍望著他即將恢複如常的麵容,笑容淒苦,“對不起,以後惜藍不能再陪著你了。”
隨即,人群中一聲一個稚嫩虛弱的聲音傳來,“哥哥……”
蘇臨笙不由望過去,那是個通體虛白的小孩兒,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汀屏。
揚帝和洛顏等人也不可置信地腳步虛浮的小孩,“湛兒?”
蘇臨笙震驚,他不是很小就死在了荷花池中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蕭懷一視線看向齊拯和汀屏,想證實心中的猜想。
齊拯點了點頭,“他是很多年前死了,惜藍為了六王爺,自行修煉了血蠱,複活了湛兒。”
汀屏當時失蹤,便是發現了這個秘密,被白羽關在了地下宮殿。
蘇臨笙心頭驚詫之餘,目光瞥到湛兒手心一直攥著的機關小兔,難怪他說要去看他弟弟。
湛兒的聲音一遍遍落入白羽耳畔,“哥哥……哥哥……”
白羽驟然間掀開眼皮。
湛兒來了。
在他意識慢慢回籠的一瞬間裏,跪在在眼前的女子轟然倒在了一旁。
他的視線還來不及反應這一切,緊接著,不遠處脆弱不堪的湛兒努力朝他走過來。
他一邊走著一邊聲音虛弱地看著“哥哥”,忽然膝蓋一軟,也倒了下去。
“湛兒……”白羽吃力地想要站起來,身形卻一晃,被惜藍拉住手,“王爺……”
白羽目光觸及她的手腕和腿間流出的血,驚恐出聲,“惜藍……你做了什麽”
蕭懷一歎了口氣,言簡意賅,“你被夢魘幻境所困,是她犧牲自己救你出來的。”
他本想拉著白羽一起進入黑霧中,好讓惜藍因為白羽,收回墨魂術法對大家的控製。
但沒料到,白羽一入夢魘,深陷其中,怎麽喚都無用。
直到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湛兒出現。
白羽唇角哆嗦著,跪在惜藍和湛兒的中間,悲痛萬分,“為什麽要救我……”
“哥哥……”湛兒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哥哥別哭。”
蘇臨笙看著氣息微弱的湛兒,不解,“他……怎麽了?”
月華嗓音淡然,給了她解釋,“他是被惜藍身上的血蠱複活,他的生死跟血蠱原主的性命息息相關。”
蘇臨笙心口隱隱一痛,也就是說,惜藍死了,湛兒也就死了。
汀屏也不忍心地別過頭去,齊拯順手攬過她入懷,安慰:“他們當初這麽做的時候,就應該想過這個結果。”
白羽雙手哆嗦地攥緊湛兒的小手,“湛兒冷不冷?
惜藍眼神渙散,伸手抓住白羽的衣袖,“對不起王爺……惜藍,惜藍隻能救一個。”
說完她手脫力地垂下,被白羽一把撈住胳膊,抱在了懷裏。
他下頜緊緊貼著她冰涼的臉,“你從小到現在,一直這麽傻。”
傻傻地,不顧一切地為了他的目標奮鬥,付出。
哪怕知道他一開始從市場上的籠子裏買回她,是有所圖謀,她也心甘情願。
哪怕對她的感情更多的是同病相憐,她也甘之如飴。
可對惜藍來說,當初她無助時,他出現在她麵前問她“要不要跟我走。”,他就是她新的一片天了。
“多謝你,在我義父死後,給了我遮風擋雨的地方。”
她知道他於她有所求,她又何嚐不是攀住了他這根稻草,想要與她一起在都城步步為營。
她見過這個男的日夜將湛兒的身體護在冰棺中,不舍他離去的困苦。
她見過他為了目標,一步步將自己變成冷血無情的人。
她見過他在下雨中,拿著傘也曾在門口等她回家過。
他和她,不過都是被迫失去了親人的人,能感知到對方身上的缺失和點點溫暖。
她固執地將自己當成了他的家人。
惜藍緩緩抬手,撫住他濕潤的麵龐,“下輩子,你會記得我嗎?”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一定在他還未被蒼狼教毒害時,早早地遇見他,抓住他。
白羽的淚水悄然打濕了惜藍的衣襟,和她身上的血融合,“你這樣,我如何能忘了你。”
他這一輩子,他知道,已欠她太多。
兜兜轉轉,他才知道,自己才是罪孽深深的那個人。
他這樣的人,不可饒恕,他怕他已沒有下輩子再來補償她。
惜藍雙眸慢慢闔上,意識消失的時候,她的嘴角是殘留著一絲笑容的。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早早遇見他,放下一切抓住他。
白羽緊緊貼著她的臉一會,慢慢將她放下。
他跪著轉身回眸,將地上渾身冰涼的孩子溫柔地抱在了懷中。
“哥哥,我好冷……”
白羽將他摟的更緊一些,喃喃道:“是哥哥不好,是哥哥錯了……”
他唇角發白,看向揚帝,“她的病是因為我才加重的對不對?”
剛才夢魘中,他看到了母親在蒼狼教門口撫著心口渾身顫抖吐血的樣子。
揚帝垂下眼睫,這便是方才他未說出口的真正的事實。
“你那時還小,蒼鷹隻是利用了你,你母親愛你,正如你愛你的母親,她不會怪你。”
原來如此。
這一切的禍源,皆是因為他自己。
他痛苦失笑著,那些默默愛著他、幫過他的人都死了。
母親,雪妃,湛兒……
他攬緊湛兒,“對不起,湛兒別怕,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忽然,他掌心一道紅光起,重重地朝著胸口的方向拍去。
銀白色如蛇的閃電天際,天地間頓時轟了一聲,雷聲滾滾。
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仿佛雕塑一般,凝固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