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珠心算
張夫子念完解法後,又用白話重新解釋了一遍,薑翎一對照便知自己沒有理解錯。
但對於能不能解出以後的題,薑翎並沒有多大把握。
畢竟題麵是文言文,萬一自己哪一個字理解錯誤,那就“差以毫厘謬以千裏”了。
能不能解答正確,還得試過才知道。
好在數課並不缺乏實踐的機會,似乎不管在哪個時代,“刷題”都是數學的特征之一。
很快,張夫子又念了一題,念完後道:“這道題給你們一刻鍾時間,解答不出來的,或是答案錯誤的,罰抄《九章算術》少廣篇一遍,明日數課時交。”
少廣篇共有二十四道題,題麵加答案一起,少說也有數千字之多,哪怕隻抄寫一遍也夠嗆的。
關鍵是明天就得交,那豈不是要抄到很晚?
薑翎不敢輕忽,她身上還背著二十篇書法作業呢,若再背上數學作業,怕是要寫到天亮去了。
她抬頭望了沈雲菲一眼,見她眉頭緊鎖、抿著嘴正在擺弄著一堆小木棍兒。
薑翎知道,那木棍兒名叫算籌,是算盤的老祖宗,用來輔助計算的,她桌上也有一捆。
但知道是一回事,會用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個不用裝,她是真不會。
好在她幼時學過珠心算,雖久不練習,生疏了,但計算這種四位數以內的加減乘除還是沒問題的。
她迅速而仔細地從題麵提取出有效數字,將其換算成分母相同的整數,腦海中的算盤珠撥得劈裏啪啦作響,片刻後便得出了答案。
薑翎把答案寫在紙上,然後又看了沈雲菲一眼:三表妹還在玩木棍兒呢。
從張夫子念完題麵到她得出答案,最多隻用了三分鍾,還有十來分鍾,就這麽幹坐著可不好,薑翎把題目重新計算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偏差後,便索性鋪開描紅紙,開始做起書課的家庭作業來。
等她都寫滿三篇描紅紙了,張先生才敲著案幾道:“時間到,解出答案的舉手。”
薑翎便坐得端端正正地舉起了右手。
這感覺,像極了幼兒園掙表現想得小紅花的小朋友。
張夫子環視一周,十九名學生倒有十七名都舉了手,隻有兩人沒答出來,他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但當他看到薑翎也舉著手時,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
“遺玉郡主,說出你的答案。”
薑翎應道:“回張先生,答案是一百一十步,二百二十八分步之七十一。”
竟然是對的!
張夫子頓時詫異了,不過他依舊不置可否,又指了其他人來說答案。
跟薑翎的答案一致的學生有十一人,其中包括沈雲菲和懷玉還有二皇子等人,但不包括嚴二姑娘嚴惜春。
等所有人都說完答案後,張夫子才道:“同遺玉郡主答案一致的,便是答對了,其餘七人,記得回去後抄寫《九章算術》。”
他頓了頓,看向薑翎身後,皺眉道:“嚴二姑娘想說什麽?”
薑翎轉身回頭朝嚴惜春看過去,見她正放下剛才舉著的手,見薑翎看過來,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大聲道:“張先生,我懷疑遺玉郡主舞弊,剛才她都沒用算籌,而且我還看見她偷看沈三姑娘!”
張夫子也聽說過關於薑翎的許多傳聞,心底裏也認為她是個不學無術的刁蠻郡主,先前見她舉手,且拿出了正確答案,他心裏也是存了疑的。
不過身為夫子,無憑無據的懷疑學生,無疑會打消學生們的積極性,不符合為師之道。
他本打算再次出題的時候便離席觀察一番,沒想到被嚴二姑娘提前喊了出來。
既然如此,不如就將此事攤到明麵上來吧。
“遺玉郡主,你怎麽說?”張夫子看了薑翎一眼,神色莫名,看不出他是何態度。
薑翎側身而坐,轉頭看向嚴惜春,笑問:“回張先生,這純屬無稽之談。敢問嚴二姑娘,你坐在我的正背後,是怎麽看見我沒用算籌的?”
嚴惜春臉色微微一紅,眼睛往別處飄了一下,旋即一臉正氣地道:“我就是看見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別想抵賴。”
她其實並沒看見薑翎到底有沒有用算籌,但她一直盯著薑翎的背影呢,寫字和用算籌計算,姿勢明顯不一樣,她發現薑翎一直在奮筆疾書,便忍不住偷偷觀察,然後便得出了“遺玉郡主不會用算籌”的結論。
毫無疑問,這個結論是正確的。
薑翎略略頷首道:“好吧,不講理就是最大的道理,你既然非說看見了,那就是吧,我是沒用算籌,也的確看了三表妹一眼,但舞弊,我沒有,你誣賴我,你這是毀謗!”
嚴惜春反唇相譏:“你也承認了,你不會用算籌,那請問你是怎麽得出正確答案的?別告訴我你是心算出來的,這不是舞弊是什麽?”
薑翎睜大了眼睛,勾唇笑道:“對啊,我就是心算出來的。”
“你會心算?嗬嗬,誰不知道遺玉郡主從小在市井長大,是由宮女教養長大的,是誰教你心算的?難道是那位宮女?”
嚴惜春知道遺玉郡主最恨人提及她的成長經曆,一說這個,她就會暴跳如雷。
但她偏偏就是要提,就是要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本性。
可惜遺玉郡主已經換了人,薑翎才不會“無能狂怒”呢,她有的是本事懟到人懷疑人生。
“嚴二姑娘這話說得,莫非市井長大的人就不配有腦子?莫非市井長大的人就必須是蠢貨?所以,市井長大的本郡主,就不能會心算了?”
薑翎不僅沒有暴跳如雷,反而笑嘻嘻的,直接把嚴惜春的針對性嘲諷轉換成了地圖嘲諷。
要知道曆朝曆代,寒門和世家之間都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當寒門學子寒窗苦讀、謀求一條青雲之路時,世家子弟卻一出生就躺在那條路上。
何其不公?
沾到這種敏感問題的邊,稍不注意就容易遭到寒門子弟攻訐。
而且,在沈氏族學裏,出身寒門的夫子有不少,張夫子便是其中之一。
就連朝堂上,也有不少官員是市井出身。
嚴惜春也知道這仇恨拉不得,當即變了臉色,反駁道:“我隻是在說你而已,還請郡主不要攀扯旁人,你若真會心算,自證清白就是了,不必給我扣那麽大的罪名,我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