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地牢
也就是說,如今統管望蒼城的父母官,便是那位納了怡紅院頭牌為妾、還收了個便宜幹女兒的漠北節度使,龔遠發。
護國公在府衙門前下了馬,令親兵前去通稟,不一會兒,歪著官帽衣衫不整的龔遠發便匆匆來迎,臉上堆著笑,一臉討好地道:“國公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呀。”
護國公臉上噙著笑,將他打量了一番,目光著重落在他脖頸間的紅痕上,玩味地道:“龔大人真是好興致,倒是本官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
龔遠發老臉一紅,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道:“不打擾不打擾,這天太冷,下官便在炕上暖和了一下,是下官失禮了,不知國公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兩人看著一團和氣,暗地裏卻極有可能已經把對方的祖宗十九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護國公屬於京官裏的勳貴係統,等閑不會出征,即使出征,統領的也是兵強馬壯的禁軍,屬於天子近臣,嫡係中的嫡係。
而龔遠發則是外放的野官,俗稱小娘養的,麾下隻有幾萬廂兵,以及數萬招募來的民兵,這些士兵良莠不齊,而且還有一部分是吃空餉的,戰鬥力低得令人發指。
在龔遠發的眼裏,京官都是高官厚祿養出來的廢物。
在護國公眼裏,龔遠發才是真正的廢物。
兩人都覺得自己位於鄙視鏈的頂端,打從心底裏瞧不起對方,見麵互相損幾句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但這回有正經事要辦,護國公便沒有繼續深入討論龔遠發大白天在炕上做什麽,而是直奔主題:“本官要提審蔣副將的親兵與家將,還請龔大人打開牢門,行個方便。”
龔遠發皺著眉頭一臉為難地道:“嘶,國公爺,這不合規矩呀……”
他約莫是想效仿護國公先前對薑翎等人的那一套,來個欲揚先抑,以彰顯自己的天大人情,然而在玩弄權術和人心一道上,地方官跟京官真的是天差地別。
他才剛打了句官腔,護國公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神冷冰冰的,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給你臉你就拿著,免得一會兒沒臉。
龔遠發被他看得後背一涼,忙賠笑道:“不過,事急從權,國公爺要提審從犯,自然有國公爺的道理,下官這就帶路。”
於是前麵帶路。
府衙的大牢建在前院的地底,所以又被老百姓們稱之為地牢。
地牢在地麵以上的部分是一座百十平米的石頭房子,看起來異常堅固。
石頭房子裏駐紮著一整隊士兵,薑翎數了數,竟有三十人之多,且裝備齊全,這種情況下想劫牢,鬧出來的動靜恐怕跟造反差不多了。
另有伺候犯人們飲食起居的獄卒若幹名,這會兒沒事幹,正在地牢門口的小桌子上推牌九,輸的人往臉上貼黃紙條,輸得最慘那人隻能拿個夾子把紙條夾到臉的兩邊才能看見牌。
龔遠發一看獄卒們的造型,頓時覺得無比尷尬,惱羞成怒道:“好膽,竟敢在上差時賭博,這可是要丟差使的罪名!”
獄卒們忙扔了手裏的牌九,叫屈道:“龔大人冤枉啊,得有銀子才能叫賭博,小的們就是推著玩兒,算不得賭博。”
龔遠發一想,好像是這個理兒,於是也不深究,隻道:“下回注意著點兒!”也不知道找個人望風,害我沒臉。
護國公見龔遠發竟一點兒追究的意思都沒有,不由深吸了口氣,把險些衝口而出的斥責咽了回去,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但回京後,我若不狠狠參他一本,我就不姓洪,我改姓黑!
“把門打開,國公爺要提審蔣東城的親兵和家將。”
龔遠發對蔣副將沒有絲毫尊重,直呼其名。
護國公皺了皺眉,但沒有多說什麽。
幾位獄卒麵麵相覷,其中一人依言走到門口,拿棍子敲了敲門鐵門,發出“當當”的巨響,並高聲喊道:“閆老三,李老四,開門,大人們要提審人犯。”
他豎起耳朵聽了半晌,沒聽到任何動靜,隻得敲得更重了些,“哐哐”地砸了好久,才有人從裏邊吱呀呀地打開了鐵門。
一張醉醺醺的臉出現在鐵門後,嘟囔道:“幹啥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龔遠發這回真怒了,牢房差事清閑,規矩也不算多,但不得喝酒不得賭博卻是兩條鐵律,今兒倒好,這夥老油條當著外人的麵,一件不落地全占了。
他板著臉道:“把他鑰匙給我摘了,扔出去,以後不用來了,閆老三呢?”
那醉醺醺的獄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解雇了,得意洋洋地道:“閆……閆老三酒量……不不不行,我才剛……解渴呢,他就…就趴桌子底下去了……”
龔遠發冷著臉道:“還不動手,是要老子親自來扔?還有誰不想幹的,立馬滾蛋,別特麽給老子丟人現眼,把閆老三也給老子扔出去!”
幾名獄卒縮著脖子進了鐵門,片刻後抬著那位叫閆老三的獄卒出來,還真給扔了出去。
龔遠發這才臉色難看地招呼眾人進入鐵門。
這道鐵門的門後有門栓和鎖,可以從裏邊鎖上,進了這裏麵的犯人,還真有點兒插翅難飛的感覺。
鐵門後是一條甬道,向左關押著普通人犯,向右才是朝廷重犯。
龔遠發領著眾人走右邊的甬道,下了幾步樓梯後,便是兩排正對著的牢房,這些牢房的鐵欄杆起碼有嬰兒手臂粗細。
望蒼城地界馬匪山賊簡直不要太多,江洋大盜也不在少數,因此哪怕這邊的監牢隻關朝廷重犯,也還是有人滿為患的趨勢。
三五個犯人同居一間牢房,閑得無事,打發時間的方式真是花樣百出。
有猜拳輸了扇耳光的,有互相捉虱子的,有打架的,有跟隔壁吵架聊天兒的……
龔遠發回頭看向薑翎和隨行的幾位女子,勸道:“郡主您不如就別進去了,這些個犯人嘴裏不幹不淨的,別冒犯到您?”
薑翎感激道:“多謝龔大人的好意,但我是大夫,更清楚蔣副將的一些具體狀況,還是由我來問話更合適一些。”
龔遠發便不再多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案子太大,他沒有過堂審問的資格,私下裏提審便隻能這般來牢裏問話,不能把人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