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兩個人不對勁
金黃的沙海,十幾輛吉普車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在起伏的沙丘上攀爬馳騁。
雖然時節仍是夏末,可由於巨大的晝夜溫差,空氣中依然隱隱飄散著一股寒意。
細膩晶瑩的沙礫跟著輪胎帶起的風壓愉快地在空中翻騰,旋轉,又細細密密地灑向車窗車頂,碰撞著玻璃和金屬,發出極輕的“沙沙”聲。
流影和邵歌直直地坐在吉普車前排,專心地盯著前方的路線,時不時偷偷用餘光掃一眼身後詭異的後排空間。
寬敞的座椅上,兩個閻王一個裹著毛毯,頭靠在車窗上呼呼大睡。
而另一個雙手則抱胸,籠罩在一旁的陰影裏,冷著臉閉目養神。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從車窗透了進來,恰巧在淺瞳和雷梟之間斷開,明晃晃地灑在淺瞳身上,照得那半張從毛毯縫隙中露出來的臉白得透明。
一黑一白兩種光影,涇渭分明地勾勒出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安靜柔和,一個陰沉嚴肅。
但就是這樣完全兩極分化的場景,放在同一個畫麵中,卻十分奇妙地散發著一種怪異的和諧,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隨著太陽慢慢升起,光線漸漸從淺瞳身上挪到了臉上,直直照在淺瞳緊閉的雙眼上,晃得淺瞳眉頭緊皺,不耐煩地又往毛毯裏縮了縮,同時嘴裏含含糊糊地嘟囔道:“繁陽、邵歌.……幫我拉窗簾.……”
這話一出口,邵歌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流影眉頭輕挑,立刻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就連一直閉目養神的雷梟也睜開了眼睛,冷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椅背,刺得邵歌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作為當事人,他自然知道淺瞳這麽嘟囔是因為搜索隊裏隻有自己和林繁陽敢去叫這位姑奶奶起床。
日子久了,淺瞳就養成了習慣,每天早上睡得迷糊都會下意識的喊兩個人滾蛋。
可是現在車裏還坐著兩個無天的外人,淺瞳這麽一喊,車內的氣氛瞬間頓時變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我們老大就這毛病,嗬嗬……睡迷糊了喜歡亂說話。”邵歌尷尬的把視線緊緊的黏在了車窗上的一塊汙漬上。
就這麽短短幾天,三個人已經把臉丟盡了,以後,還是讓林繁陽去叫人吧,他再也不參與這費力不討好的活了。
而且,是錯覺嗎?他為什麽總覺得身後某老大的目光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邵歌的心理活動還沒結束,流影卻因為走神不小心碾到了埋在沙丘下的岩石。
車身猛地顛簸了一下,睡得迷糊的淺瞳被這麽一晃,順著慣性就倒向了雷梟的方向。
雷梟下意識地扶住淺瞳,隨即馬上反應過來,沉下臉就伸手想把淺瞳拎開。
可被太陽照得晃眼的淺瞳哪裏肯乖乖讓雷梟再把她推回太陽底下。
為了躲陽光,淺瞳轉身就把頭埋進了旁邊人的懷裏,雙手還死死地抓住了對方的衣服,儼然把雷梟當成了一超大號抱枕。
流影和邵歌隻感覺車內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度,一股駭人的怒氣迅速填滿了車內所有的空間,驚得兩人出了一身冷汗。
那可是無天的首領啊,是第九軍團都不敢輕易出手的傳聞中的“怪物”。
這位姑奶奶,怎麽還占起便宜來了?
果然,雷梟整張臉已經冷得像在北極凍了三百年的冰山,長臂一伸就直接往淺瞳脖子抓去,想把淺瞳甩到一邊。
然而就在那隻手距離淺瞳的脖頸隻有幾厘米的時候,雷梟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淺瞳隱隱露出來的半張側臉上。
漆黑如墨的眸子晦暗不明地動了動,雷梟眉頭緊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目光一轉,黑著臉任由淺瞳窩在了自己懷裏。
流影和邵歌同時鬆了一口氣,剛才的一瞬間,他們都看得出來雷梟是真的想把淺瞳直接順著窗戶扔出去。流影一隻腳甚至都已經做好準備踩在了刹車上。
沒想到最後關頭雷梟竟然放棄了。
流影悄悄從後視鏡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向雷梟,到底是什麽樣的心境變化,竟然讓他們首領打消了這個念頭?
雷梟向來不喜外人近身,那是一種在血海裏摸爬滾打而鍛煉出來的自我保護意識。就連他和柏壹這樣從小跟在雷梟身邊的人也會自覺地跟自家首領保持一定距離。
目光自後視鏡裏斜斜地瞥在淺瞳身上,流影輕輕挑眉,這個女人.……
“專心開車。”
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夾帶著點警告的語氣。
流影連忙收回視線,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裏的方向盤上。
車裏再度恢複了安靜,隻是在流影和邵歌眼裏,原本詭異的後排空間變得更加詭異了。
淺瞳裹著個毛毯窩在雷梟懷裏,胳膊摟著雷梟的腰,睡得天昏地暗。
雷梟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手卻搭在了淺瞳腰間,好像在護著她不讓她因為汽車的晃動而從座位上滾上去。
這兩個人竟然如此和諧地呆在一起,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這件事說給十個人聽,有十一個人都不會相信。
詭異,太詭異了。
詭異到即使被雷梟警告了,流影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從後視鏡悄悄往後排偷看一眼。
行至中午時分,先頭車隊順利找到一片建築廢墟,雷梟隨即下令,全員休息整頓。
當林繁陽伸著懶腰從柏壹的車上跳下來找自家老大的時候,差點被眼前的畫麵驚到下巴脫臼。
瞪著眼睛向靠在車旁的邵歌投去震驚加疑問的目光,成功收獲了對方一個“別問我,我也不明白”的無語表情。
“邵歌,你說咱們老大和.……不會是.……”林繁陽咬著壓縮餅幹湊到邵歌身邊,一邊啃一邊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看車裏散發著詭異氣氛的兩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不會是什麽?你個大男人能不能少點八卦。”邵歌白了林繁陽一眼,抓著林繁陽的手,一把將剩下的餅幹整個塞進他嘴裏,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卻也沒忍住又往淺瞳和雷梟的方向看了一眼。
雷梟依舊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即使是吃東西的時候,也沒再試圖把淺瞳拎起來丟下車,隻是冷著臉任由淺瞳在自己懷裏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
至於淺瞳……
邵歌嘴角輕微地抽搐了兩下,這人向來如此,隻要是沒有任務的日子按照慣例都是要睡到下午的。再加上睡相又不老實,要不是雷梟一隻手護著,估計早從椅子上摔下去八回了。
“你不覺得那兩個人不對勁嗎?”林繁陽一邊努力地把嘴裏的餅幹咽下去,一邊口齒不清地嘟囔道:“你看雷老大那個人也不像是個能任由別人拿他當抱枕的人吧?”
“要真是這樣,以後倒是多了個人幫咱們那位祖宗起床了。”說到這裏,邵歌突然想起早上淺瞳在車裏嘟囔的那句“拉窗簾”,頓時滿頭黑線,一把揪住林繁陽道:“對了,以後叫她起床的事,你一個人負責,我可不管了。”
“誒?”林繁陽被邵歌突如其來的話題嗆了一下,劇烈地咳了幾聲道:“我一個人,打不過她啊!”
短暫的休息過後,眾人再度出發,主副駕交換。
由於邵歌一隻手骨折無法和流影交換,林繁陽隻好被迫營業,和邵歌換了位置,不情不願地上了雷梟和淺瞳的車。
他倒不是不願意和自家老大在一起,他是不願意同時和這兩位老大在一起,尤其是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淺瞳一旦醒過來,要殺人的。
想到這裏,林繁陽委屈地癟了癟嘴。
有時候他家老大真的很不講道理,明明是自己不願意起床,丟了人卻總是怪他沒及時把她叫起來。
天地良心,他真的很冤枉啊!
汽車發動,林繁陽老老實實地跟著先頭的車一路疾行,心裏卻始終是提心吊膽,隻希望淺瞳能安安穩穩一覺睡到晚上,不要發現自己被人裹了條毛毯就拖上車的事。
但是老天往往就是不遂人願的。
一個小時後,伴隨著淺瞳肚子“咕嚕”的一聲,一直在雷梟懷裏睡得死死的人終於扇動了兩下長長的睫毛,緩緩地睜開了眼。
胡亂地揉了兩把蓬鬆的頭發,淺瞳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拽了拽手裏的衣服,含糊不清地道:
“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