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仗著你喜歡我
我所做的一切,在讓你痛的同時,卻讓自己有了雙倍的痛。
醫院。
永遠都是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道,千篇一律的白色,看上去似乎很幹淨,可是卻隱藏著讓人發狂的因素。那種純淨得不容褻瀆的色彩,對於一個病人來說是一種折磨--精神上的折磨。
病床上的人靜靜地躺著,睫毛微微顫動,仿佛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娥眉緊皺,嬌小的臉擠成一團,嘴唇開開合合,想要叫喊什麽卻發不出聲音。裸露在外麵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還可以見到一絲血跡。外麵漆黑一片,暗夜吞噬大地,夜幕連幾顆星星都吝嗇給予。
女孩兒倏忽睜大眼睛,驟然放大的瞳孔一下子適應不了病房的日光燈,又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渙散的眼眸漸漸地聚集到一點,她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這就是地獄嗎?嗬,怎麽跟醫院似的。洛卡卡自嘲地笑笑,原來真的有靈魂啊,以前她還不信呢。她揚起手,手腕上傳來一陣疼痛,混沌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把手抬到眼前,層層包裹的紗布充斥她的眼球——她的傷口被包紮了!這說明了什麽?她還沒有死!
怎麽可能?洛卡卡懊惱地捶打自己的腦袋,她明明是掉下去了,她明明在自己手上劃了那麽多刀,可是為什麽她還活著?為什麽?
活著幹什麽?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她的家人、她的愛人都已經死了,剩下的隻有她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啊--"洛卡卡失聲尖叫起來,因為劇烈的搖動血絲滲得更厲害了。她不停地拉扯自己的頭發,像一個瘋子一樣。她拔掉手背上的吊針,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出病房,護士聞聲而來,立刻將她控製住。
"小姐,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請不要這麽激動。"兩個小護士左右架住她,無奈洛卡卡發了狂似的往門口衝去,力氣大得驚人。
"放開我!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啊--"臉上完全是扭曲的表情,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醫院,然後,去死!她掙紮著,撞翻了放在桌上的熱水壺,兩個小護士眼明手快地躲開,唯有她沒有,滾燙的開水濺到她身上。她好像沒有知覺似的,趁著被放開的一刹那,用盡全身力氣向門口衝去,結果把剛進門的蘇半夏狠狠地撞倒在地。
"卡卡!"蘇半夏來不及顧及自己身上的疼痛,連忙起身去查看洛卡卡的傷勢,"你怎麽樣?"
"為什麽要救我?"洛卡卡眼神渙散,原本虛弱的身子經過一番折騰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她還是極力想說些什麽,"爸媽死了,初浩死了,我殺了人,為什麽要救我?"
蘇半夏緊緊地將洛卡卡瘦小的身體摟在懷裏,因為連續的打擊,她原本就不胖的身體消瘦得厲害。蘇半夏的手指觸到那些硌人的骨頭,心裏就像被螞蟻噬咬一樣,難受得無法言語。
"卡卡,紀初浩沒有死,他現在還在搶救。"蘇半夏把下巴抵在洛卡卡的頭頂,輕聲道。
"沒死?"洛卡卡吃了一驚,連續幾天緊繃的神經忽然在那一刻放鬆下來,竟然有些欣喜——他沒有死,他還活著。嘴角的微笑還來不及綻放,便生硬地僵住。如果他沒有死,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她原本就是想拉他一起死啊!
"帶我去見他。"洛卡卡把頭深埋在蘇半夏的肩窩裏,悶聲說道。
護士匆忙進出的搶救室彌漫著腥甜,躺在床上的男子了無生氣地緊閉雙眼,任憑醫生拿著手術工具在他身上開出大大小小的洞。他有著媲美女人的妖媚臉龐,一顆淚痣黯淡了所有的美麗,雙眉緊皺,仿佛在為什麽而痛苦。心電圖微弱地起伏著,醫生看了一眼心電圖,露出不自信的神色,護士見狀,連忙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手術已經進行三個多小時了。
透過玻璃窗,單鬱助和蘇城一死死地盯著裏麵的紀初浩,好像隻要一眨眼,他就會不見了。紀淩夫婦由於生意上的事情剛好在外地,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就要飛過來。
"該死,就不該讓他去見洛卡卡!"單鬱助狠狠一拳砸在醫院的牆壁上,骨骼分明的手立刻就見了血。蘇城一睜開那雙蔚藍色的眼睛,一抹狠厲一閃而過,瞬間又恢複平時冷靜的模樣,藍色覆蓋下的平靜如同汪洋大海,暗藏洶湧。
"洛卡卡恨他,無論我們讓不讓初浩見她,結果都一樣。"蘇城一按下單鬱助砸在牆上的手,瞟了一眼正在被搶救的紀初浩。洛卡卡的痛苦誰都沒有資格去評價,而罪魁禍首是紀初浩,那麽他就該為此付出代價。隻是蘇城一沒有想到,洛卡卡會想要紀初浩的命。
醫院的一側傳來緩慢而又沉悶的腳步聲,單鬱助和蘇城一同時轉頭望去,神色一變,心情立刻複雜萬分。這個時候,她們來幹什麽?
洛卡卡由蘇半夏攙著,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看起來她還是很虛弱的樣子,腳步輕浮,沒有力氣。
單鬱助擋住洛卡卡想要走近的腳步,受傷的手攔在她們的麵前:"你來幹什麽?"
洛卡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隻說了兩個字:"讓開。"聲音不大,卻威力十足。
單鬱助冷笑一聲,俊美的臉上滿是殺氣,若不是看在她身體虛弱的分兒上,恐怕他早就動手了:"讓開?讓你再殺他一次?"
洛卡卡烏黑的眼睛微微瞟了他一下,沒有再說話。她不想說什麽,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害紀初浩躺在手術床上的是她,這點她不會否認,可是現在連她自己都迷糊了,她到底來這兒幹什麽?
"算了,鬱助。"蘇城一拉過單鬱助,"他們兩個人的事我們沒有資格說什麽。"
洛卡卡整個人趴在玻璃窗上,手掌放在正對著紀初浩的方向,看上去就像撫摸著他的臉。她的眼淚默默地掉下來,然後泛濫成河,像一部無聲電影,隻用眼神就可以讓別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愛他。手指慢慢收縮,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她想要殺他,可是當那把刀真的刺進他的身體時,她的心同樣也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明知道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可她還是做了;明知道她想要他的命,可他還是走過來了。這樣的兩個人是不是太傻了呢?
"如果你沒有拿那份文件該有多好……"洛卡卡呢喃,像是囈語,又像是真的在對裏麵的人說話,"那我們就還和以前一樣。"
"如果沒有拿那份文件,我們也許就要結婚了,爸媽也不會死,你也不會躺在那裏。
"初浩,你知不知道,我很愛你,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馬上就能結婚了,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可是紀淩在你的幫助下,讓我爸爸失去了公司,失去了尊嚴,最後連命都丟了,我們怎麽還能在一起?
"我明明是想和你一起死的,可是在聽到你還沒有死的時候我竟然是高興的,我想我快要瘋了。
"其實你是知道的吧,我自虐是因為仗著你喜歡我,所以隻要我痛苦,你就比我更痛苦。可惜我沒有死,你也沒有……
"我愛你,紀初浩。"
在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裏麵的心電圖突然變成一條駭人的直線,機器發出刺耳的"嘀——嘀——"的長音,醫生立刻慌作一團。
"病人的血壓直線下降!"
"快!起搏器!腎上腺素!"
"砰!"紀初浩的身體被高高地彈起然後落下。
"加大!"醫生將起搏器放在紀初浩的胸口上,狠狠地抬起,紀初浩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再加大!"醫生咬牙。
"病人沒有任何生命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