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大唐老兵朝前站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嗎？”賈載也是感歎。
“叛軍一路南下，整個河北道人心皆散。為今之計，唯有收拾人心，重新聚攏鬆散的力量，才能解決叛亂。可是這件事，需要朝廷出麵來做，我隻是一個平原郡的太守，位卑職小，我也辦不到啊！”顏真卿感慨著說。
“為何朝廷還不出來收拾殘局呢？”賈載追問。
“路途遙遠，道路阻塞，朝廷隻怕也是一團亂麻。我早已經派司兵參軍李平騎快馬向朝廷稟報去了，想必過幾日朝廷就會受到河北的消息。”顏真卿說：“之前，我也已經派人去了常山，聯係我的堂兄，共同商量下一步的方略。”
“原來顏公早有準備。”賈載聽了臉色稍安，對顏真卿也是敬佩不已。
“大丈夫忠君愛國、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我顏氏的家訓。事情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了，已經不是隻看個人利益的時候了。可笑眼前這些人還在做夢，卻不知如果再不抵抗，他們麵對的就是叛軍的殺戮。”顏真卿坦然地說。
“正義的人還是很多的，有顏公出頭，必定會有無數人響應的，大事可期。”賈載安慰說。
“這都是局外的事，解決不了眼前的困局。眼下要解決的，就是城外的這夥叛軍。”顏真卿又說。
“幹脆派兵殺將出去。”賈載提議。
“不可。平原城已經人心不穩，此時派兵去殺那段子光，恐怕控製不了局麵。一不小心就讓城內知道了真相，萬一有人叛國，一切會前功盡棄。”顏真卿說。
“那到底該怎麽辦？”賈載也是著急。
“如果現在有一支終於朝廷的軍隊出擊，殺了城外的這夥叛軍，這樣會逼迫城內的這些人隻能選擇站到朝廷的一邊，大事可成。”顏真卿認真地說。
“顏公的意思是：斷了城裏人的後路？”賈載問道。
“是的。”顏真卿點點頭。
“顏公放心，我這去城裏聯絡一些對朝廷還存有忠心的將士，隻要湊夠人手，便殺出城去，滅了這夥囂張的賊兵。”賈載麵色堅定。
“一切就拜托你了。”顏真卿深深地朝賈載一拜。
要說現在對大唐最有歸屬感的，那還得是曾經替大唐賣過命的老府兵們了。從開元二十六年（738）年府兵改募兵開始，到現在，大量的府兵退役歸家，府兵製度雖然撤銷了，但是最後這批府兵還在。這些人為大唐戍邊過，年齡還沒老去，心懷大唐。
同時，大唐不隻是有府兵，還有一種地方團練兵，叫團結兵。團結兵，也就是崔莊那種由大戶組建的地方武裝。所以，戰亂一起，雙方的精銳士兵都是募兵，而各地的府兵、團結兵，全都冒了出來。
賈載漫步在平原縣城裏（唐朝的郡治所，一般在轄區內最大的一個縣城），左右毫無頭緒。
“現在應該去相信誰呢？”賈載一邊走一邊思考著。
“賈縣尉，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忽然，賈載的身後傳來了一句詢問。
賈載轉身一看，隻見一位四十多歲，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穿一件髒兮兮的皮質圍裙的漢子，正咧著嘴朝他微笑。
“原來是李掌櫃的啊，你不做生意，卻有心思在此閑逛，小心你家娘子不饒你哦。”賈載開著玩笑說。
“賈縣尉慣會取笑人的，我李抏歳也就是名字取得不好，愣是結交不了官人，害得你們都不願直喚我的名字。”刁掌櫃憨厚地回到。
“你也不想想，你的那個名字，誰人敢喊？李抏歳啊！李抏歳。喊了你的名字，你讓我們這些當官的，那把聖人放在哪兒。”賈載無奈地搖搖頭說：“這就是你立功無數，卻得不到朝廷封賞的原因，誰敢把你的名兒報上去？”
“無妨，名字是父母給的，我也不能改啊。我就安心當好我的鐵匠，挺好的。”李抏歳說。
“你明明就是一個將軍的材料，卻隻能窩在鐵匠鋪裏，屈才了。”賈載感歎到。
“對了，你以前在安西都護府時，最多帶過多少兵？”賈載忽然問。
“最多時帶過一個營。不過都是代理軍職，打完仗歸營，當場就擼官了。”李抏歳笑著說。
“那麽像你這樣的老兵，平原城裏還有多少？”賈載繼續問。
“那可不少，光是這平原縣城裏，林林總總就有上百人。”李抏歳回答。
“這麽多？”賈載一聽，興奮起來。
“這些年逐漸從邊塞退役回來的老兵，從三十歲到五十歲的，加在一起，可不就多了嘛。”李抏歳說。
“那你們這些人，還想不想為大唐立功？”賈載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賈縣尉，你是不是有事？”李抏歳也不傻，聽出了賈載的話裏有話。
“某就問你，想不想再為大唐立功？”賈載很嚴肅地看著李抏歳。
“我們這些人都是為大唐出生入死過的，這輩子隻為大唐而活。”李抏歳感歎著說。
“那好，我今日便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李抏歳還願不願意再次為大唐萬年而去出生入死？”賈載問。
“要了我的這條老命又如何？”李抏歳拍著胸脯說。
“真大唐老兵也！”賈載朝李抏歳豎起了大拇指。
……
兩個時辰之後，依舊在平原縣城的西門。一大群士兵正熙熙攘攘地站在內城門口處，他們熱情地打著招呼、互相擁抱。這場麵看起來壓根就不像是去打仗，更像是一場久別重逢的老兵聚會。
顏真卿看著賈載帶過來的士兵，臉上掛著笑容，心裏卻失望極了。
“怎麽都是一些老兵啊？”顏真卿低著頭，嚴肅地問。
“顏公不必多慮，這些人雖是老兵，可是他們全都身經百戰，比軍營裏的那些沒打過仗的新兵要強。”賈栽說。
“好吧，咱們現在正確人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可是，這點人，也不夠吧？”顏真卿又不瞎，他自然看得出來，外麵的這群老兵，最多也就一百多人，怎麽打城外的兩百叛軍呢？
“錄事參軍李擇已經承諾過了，一旦仗打起來，他會帶兩個團跟在後麵增援。”賈栽回答。
“哼！說的好聽，正規軍跟在後麵增援，卻讓老兵衝在最前麵，這是什麽狗屁道理。”顏真卿罵到。
“顏公不必生氣，這滿城的兵丁，也就李擇一人還願意為朝廷效力，已經難能可貴了。隻要他肯出兵，咱們就能數倍於敵，此戰大有勝算。”賈栽安慰著。
“也隻能如此了”聽賈栽這樣解釋，顏真卿總算是恢複了信心。
可是就在顏真卿和賈栽謀劃如何進攻段子光的時候，城頭上突然急速跑過來一個兵士，慌慌張張地向顏真卿稟報：
“太守大人不好了，有一營兵馬正朝這裏趕來，你快去看看吧。”
“壞了，是不是叛軍的主力來了？”顏真卿一聽，心裏涼了半截。
“快上城頭去瞧瞧。”賈栽也是嚇得臉色慘白。
如果真像之前猜測的那樣，叛軍有主力就在平原附近，那麽這個時候叛軍過來攻打平原縣，平原必定失守。
顏真卿帶著一些人，三步並作兩步，幾下子就跨上了城頭。
隻見西麵的官道上，突然騰起了一片黑塵，馬蹄聲轟隆隆地敲擊著大地。安靜的原野立刻被打破，戰馬嘶鳴，刀槍如林。
“快，看一下來的是那一路叛軍？”顏真卿心急如焚，他的眼神可不如賈栽，也許是寫字寫多了。
“沒有旗幟啊。”賈栽大聲回答。
“怎麽會沒有旗子呢？”顏真卿心中納悶。
“沒有我大唐的旗幟，那一定是叛軍了。”賈栽的心，如墜冰窟。
“完了，平原郡沒希望了。”顏真卿雙手顫抖，身子站立不穩，隻好勉強依靠著城牆。
“顏公，你要做什麽？”賈栽看到顏真卿哆哆嗦嗦地拔出了掛在腰間的長劍，便問。
“我要與平原共存亡。”顏真卿大喊一聲，就準備拿劍朝脖子上抹。
“太守快看，城外好像打起來了。”正在顏真卿準備抹脖子的時候，李抏歳卻指著城外大喊。
“大唐老兵，朝前站。”隨著城外的局勢明朗，隨著李抏歳的一聲喊，一大群大唐的老兵，齊刷刷地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