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章：馬遂亮相顯才能
“明晚？”屋裏的三個成年人一聽，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從李三打探到的情況來看，叛軍主力進攻的方向果然是堂邑，清河方向的敵軍隻是虛招，這在李萼的預料之中。
可是這對平原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顏真卿的軍事部署是完全錯誤的，等到叛軍主力接管了博州，就會兵臨平原城下。
現在情況十分危急，就算是現在回平原調兵，恐怕也來不及阻止這場反叛。時間不等人，該怎麽辦呢？
“離堂邑最近的軍隊是哪一種？”馬遂問。
“別指望了，離堂邑最近的，就是博平的王懷貴。一丘之貉。”李萼回答。
“再遠點呢？”馬遂又問。
“那就是我的黑旗軍了。從堂邑到陳莊，約有一百二十裏，怕是趕不過來。”李萼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那也未必。”馬遂說。
“難道你有辦法？”顏如玉譏笑地看著馬遂，從始至終她都不太信任馬遂。
“你們看。”馬遂用石子在地上簡單地擺了一個地圖說：“叛軍的計劃是這樣的，他們想要的是悄悄地接管博州，然後快速抵達平原城下…”
“廢話，這誰不知道。”顏如玉鄙夷地說。
“不，他的意思是，叛軍想要的不是王氏兄弟的軍隊，而是博州這條通道。”李萼懟了顏如玉說。
“李公子聰明，我正是這樣想的。其實叛軍也可以直接攻打堂邑的，隻要叛軍大軍抵達堂邑，以王懷仁的尿性，他一定會立刻獻城或者棄城。可叛軍為什麽還要費盡心思招降王氏兄弟呢？”馬遂說。
“叛軍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平原。”李萼說。
“對！所以說，隻要堂邑稍微出現異動，叛軍進軍的突然性也就失去了。”馬遂接著說：“到了那個時候，平原城就算再慢，也會做好守城的準備。”
“這還用你說，我叔父又不是酒囊飯袋。”顏如玉白了馬遂一眼。
“所以說，我們隻要驚擾一下他們，叛軍就會立即調整方案，由暗中行動改成直接進攻。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就會延遲？”李萼反問。
“對堂邑的進攻會不會延遲我不知道，但是對平原的進攻，一定會慢下來的。打仗，是要做充足準備的。”馬遂說。
“你的意思是？讓我的黑旗軍來驚擾堂邑，打亂叛軍的計劃？”李萼問。
“是的，而且要快。最好能在明天天亮之前，大軍抵達堂邑城下。”馬遂說。
“為何要在天亮之前抵達？”李萼問。
“根據這位小兄弟的說法，王懷仁戒嚴堂邑隻是今天臨時做出的軍令。明日一早，依舊會有周圍的民眾想要進城，到時候你的人可以混在其中靠近城門，並借機奪取城門，攻進堂邑。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馬遂說：“等到王懷仁的手下驅趕走那些聚集在城下的百姓之後，再靠近堂邑城下的陌生人，就會被當做敵人攻擊，直到堂邑城內叛變之後，迎接叛軍主力入城。”
李萼看了馬遂一眼，心裏感慨萬千。
他不得不佩服馬遂的精算，這一點李萼自覺比不上對方。作為一個曆史上的名將，馬遂肯定把所有的可能都設想到了，而且提出了一個絕對不是紙上談兵的解決辦法。甚至連明早會有百姓聚集在堂邑城下這種事都算計到了，這才是一名名將該有的素質。李萼認為，如果換做是他，他肯定是想不到這些細節的。
“關鍵是沒有馬，隻能靠兩條腿走回去。這種事隻有少數人可以做到。”李萼說。
“你們瘋了嗎？從堂邑到陳莊來回二百四十裏。把消息傳過去，再帶軍隊打過來，這誰能做到？”顏如玉駁斥。
“能不能做到我不關心，我隻是提出了解決事情的辦法。”馬遂懟了回去。
“從現在到明天天亮，大約還有九個時辰…”李萼看了一眼屋外快落山的太陽說。
“小郎君，我應該可以…”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李萼看了一眼李三，然後喃喃地說：“沒錯，這孩子或許可行。”
“什麽，你打算讓這麽小一個孩子去送信嗎？”顏如玉反對。
“我剛剛的話隻說了一半。從現在到明天天亮大約還有九個時辰，可是你們別忘記了，王懷仁已經對堂邑施行了戒嚴。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根本就出不了城，除非等到天黑從城牆上翻出去，走城門是絕無可能的。”
“如此一來，留給我們的隻有不到六個時辰的時間。就算大軍以最快速度行軍，最少也要四個時辰走完這一百二十裏路。一個時辰走三十裏，一個小時走十五裏…”
“什麽是小時？”顏如玉追問。
“別打岔。”李萼白了顏如玉一眼繼續說：“那麽從堂邑送信到陳莊的人，必須要在不到兩個時辰之內把信送達。這就要求送信的人，要有馬拉鬆運動員的速度跑完這一百二十裏。”
（唐代便以唐太宗李世民的雙步（左右腳各邁一步）為尺寸標準，叫作“步”，並規定三百步為一裏。一“步”的五分之—為一尺。唐代—尺合現在0．303米，一裏合454．2米。一百二十裏約合現在的54公裏，全程馬拉鬆路程是42。19公裏。）
“雖然我聽不懂你說了一堆什麽屁話，但是我相信你的應諾應該有一定的道理。”馬遂說：“與其我們在這裏鬥嘴，不如就讓這孩子試一試。請問顏小姐，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要不然你走一趟？”
“我…”顏如玉被駁的啞口無言。
當天剛黑，堂邑城內升起嫋嫋炊煙的時候，也就是城防最為鬆懈的時間。這個時候，巡邏的士兵會換崗，舊的巡兵急著回營吃飯，新來的巡兵還沒適應周圍的環境，加上周圍安靜，誰也不會去注意周圍是否多了一個人。
李三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借著城牆的陰暗角落，幾個箭步就登上了城牆。他貓著腰，順著牆根快速滑到了一個角落，然後探頭朝城外看去。前文說過，堂邑不是大城，城牆也就丈許，李三自信一個魚躍就能跳下城去。
然而，這種動靜太大，落地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發現。但是李三選的這個位置極好，這是一處內直角的城牆。李三雙腳蹬住左右牆麵，雙手支撐，然後手腳配合，像青蛙一樣朝下彈跳。
他心中默默地回憶著李萼教給他的動作要領，長舒一口氣，繃直了身軀，一路滑到了城下。在落地的那一刻，李三不自覺低抬頭看了一下城頭，想起了李萼的交代，如果是向上爬，就是所謂的‘反背爬牆’。
野外到處都是隱隱綽綽，偶爾還有幾聲狼嚎遠遠地傳來。在奔跑了十來裏路之後，李三感到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看著一望無際的大道，李三感到疲憊，他好想停下來歇息一下。
“記住：你可以慢，但是不能急，更不能歇。隻要你的腳一直在動，總會有走到終點的那一刻。”李三耳邊響起了臨行時李萼的囑咐。
“調整呼吸，放鬆肩膀，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雙腿上麵。調整呼吸，放鬆肩膀，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雙腿上麵…”李三喃喃自語，默默地念叨。
腳下的泥土忽然變得鬆軟，風從耳邊呼呼地吹過，周圍的蟲鳴似乎也變得急速起來。借著微弱的月光，一道淺灰色的身影在原野的大道上奔跑著，跳躍著。可是四周的寂靜還是讓李三感到恐懼，尤其是那時有時無的狼叫，總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DiLiLi……等待……”李三想起了李萼唱過的歌，於是放聲嚎叫著。
不會有人知道，在這個春天的夜晚，有一個少年用一種近乎難聽的聲音唱著這樣一首歌，給自己壯膽，然後奔馳在華北的原野之上，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