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夕絕筆

  第二天清晨，依瞳被雨聲吵醒，她心頭突突地跳著，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不安的感覺。依瞳起身，走到窗邊，看見海麵朦朧一片，水汽懸浮在空氣中形成了大霧，可見度非常低，但是雨點砸在窗戶和地上的聲音卻非常清晰。


  依瞳心裏暗自鬱悶，才剛到這兒，就下大雨，破壞心情。別墅外麵，風呼呼地咆哮著，還可以隱約聽見東西被吹走的聲音。依瞳看了一下時間，還很早，雖然打著哈欠，但是清醒的大腦卻告訴她，睡不著了。於是她揉揉眼睛，去找顏洛夕。


  睡眼惺忪的敲顏洛夕的門很久，裏麵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奇怪：不可能啊，洛夕一向睡眠很淺，這麽吵，怎麽可能不醒呢？依瞳握住把手，轉動了一下，發現門沒有鎖，便推門進去。


  顏洛夕還仰麵躺在床上，被子一半蓋在身上，依瞳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麽大個人了，怎麽睡覺還是那麽不老實。”


  依瞳剛走到顏洛夕的床邊，褐色的瞳孔便一下子睜大。


  “啊——”刺耳的尖叫聲驚醒了旁邊房間的顏洛辰和徐彥一，他們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衝進了顏洛夕的房間。看見依瞳顫抖地跌坐在地上，精致的臉上完全是嚇壞了的表情。


  顏洛辰順著依瞳指的方向，便看見了床上的顏洛夕，臉色慘白，嘴邊掛著幹透的白沫，床邊上還散落著不少的白色藥片。顏洛辰暗綠的眼眸一下子變得猩紅，他瘋了一樣地抓住顏洛夕的肩膀，聲音嘶啞：“小夕？！小夕！！”


  徐彥一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但是他很快回過神，衝顏洛辰吼道：“愣著幹什麽？？快點叫救護車啊！！”他扶起依瞳，沉著冷靜的樣子完全像平常吊兒郎當的徐彥一。


  先不管到底是怎麽回事，救人要緊！他打橫抱起顏洛夕，往房間外走。


  顏洛辰被徐彥一一吼，喪失的理智也逐漸回來了，他顫抖著拿起房間的固定電話撥打了120，打完電話，餘光卻瞟到了桌上的信紙。上麵的筆跡他在熟悉不過，是顏洛夕的。


  他來不及看，直接就抓了信紙跟在了徐彥一的後麵。依瞳也跌跌撞撞地跟上。


  被推上急救床的顏洛夕眼睛緊閉，仿佛隻是睡著了，安詳的臉好似世界上所有痛苦的事都不見了。原本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此時仿佛被遮掩了光芒，長卷發淩亂地散開，就算狼狽，她也是優雅的。


  顏洛辰在急診室外麵攤開了那張早已捏皺的信紙，上麵娟秀的筆跡還有被暈開的痕跡，應該是一邊寫一邊哭吧。


  顏洛辰，每當我生氣的時候就會這麽叫你。可是這次我叫你全名是因為我就要離開了，我想最後叫你一次。


  我發誓，你在我心裏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疼我愛我，是我自己貪心，還想要更多人的目光，才會在那一天沒有喊人來救你。我並不想為當時的自己找理由，因為現在我知道那時我有多麽愚蠢，我親手毀滅了你對我的疼愛，將你生生推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在你回來之後，我以為就算我做過傻事，你也會像以前一樣小小地生氣一下，然後就會揉著我的腦袋溫柔地叫我“小夕”，可是這一次，你沒有原諒我。我知道我活該，所以我也不敢親口奢求你的原諒。


  但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過了四年，你對我的怨恨沒有絲毫的減少，那樣一個過錯是不是值得你記恨一輩子呢？我在心裏問自己。這個答案在昨天晚上終於知道答案。


  昨天晚上？看著信的顏洛辰和依瞳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驚奇。


  哥，對不起。原諒我的懦弱，除了這個選擇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讓你背負那麽沉痛的過去，對不起。我以為從你失蹤的那天開始，到現在，整整六年，我每天都生活在內疚之中已經是對我的懲罰，我滿以為這樣就可以贖清我的罪孽，我以為在自責中過一輩子就可以抵消我曾經對你做的事情，可是在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原來，不可以。


  依瞳幾乎可以想象，顏洛夕在寫這封遺書的時候，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信上的畫麵，她的心就揪痛起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孩子，想到用死來解決一切問題？

  從你回來之後四年，沒有人知道在你失蹤的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卻發現我根本麵對不了自己那麽優秀的哥哥被人如此地對待。而造成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我要怎麽在這樣一份罪孽中存活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的逃避和不負責任，親愛的哥哥，就讓我再任性這麽一回好不好？


  信的末尾署上了“顏洛夕絕筆”這幾個字。


  *更晚了，抱歉，今天還是三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