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跳水塘（一）
“我們今晚的任務是去杉木嶺劉鐵柱家，據可靠消息，他的老婆懷了有五六個月身孕，前天剛從一位遠房親戚家悄悄地回來，等下我們要抓住她去引產。北山這個爛村，各項工作都是掛倒數，這計劃生育方麵，今年不但沒有完成一例引產任務，就連計生罰款也一分錢買收到，害的我這個協管計生工作的副鄉長，也是沒少挨書記鄉長批評。小陳，你是駐村幹部，要幫我們多費點心，爭取北山村的計生工作能實現零的突破。”謝萬生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真實目的。
謝萬生是雲水鄉計劃生育工作的協管領導，真正的分管領導是副書記王坤。不過，王坤平時並不怎麽過問業務上的事情，所以謝萬生可以算是計生工作實際上的分管領導。
下村抓大肚婆引產是當前很普遍的一項工作，根據雲水鄉不成文的慣例，一般都是由鄉裏麵的副職帶隊，但是本村的掛村領導會回避，以免發生衝突，影響日後在村裏麵開展工作。因此對於今晚的行動，黃敬忠就不用帶隊參加，而之所以由謝萬生帶隊，一方麵他是協管計生工作的領導，最主要的是他剛好在今晚值班。
對於帶隊來北山村執行任務，謝萬生心裏麵有一萬個不情願。他在雲水鄉呆了好幾年，非常清楚北山村的複雜情況。但是沒有辦法，誰讓舉報人直接把問題反映到黨委書記李木然那裏了，書記直接點名讓他負責帶隊。
為了防止走漏風聲，確保萬無一失，謝萬生把今晚值班的幾個鄉幹部叫到一起先是打牌消磨時間，到了差不多十一點，才告訴他們今晚有任務，隨後叫劉文開上麵包車，一行六人悄悄地奔向了北山村。
這也是謝萬生搞了這麽多年計劃生育工作總結出來的經驗，如果是集中行動，最好還是要在保密上麵下功夫，要是走漏了消息，很容易空手而歸。
“謝鄉長，我剛來，情況還不熟悉，但是我會盡自己的力，請您放心。”陳慶之中規中矩地答道。
“我現在分派下任務，等下我負責把門叫開，小陳就跟著我守在大門口，隨時負責接應裏麵。門開了以後，由古全生和劉春明負責看住劉鐵柱，文子俊負責進屋裏抓人，萬海成負責把守後門方向。一旦人抓住後，我會馬上打手電晃三圈做暗號，劉文你看到信號後，趕緊把車開過來，然後咱們幾個一起上車走人。都聽清楚了沒有？”謝萬生挨個分派任務。
除了陳慶之外，眾人都參加過多次抓人行動，個個都經驗老道，齊刷刷地答應下來。考慮到陳慶之是頭一回參加行動，謝萬生還特意安排他跟著一起守大門，也好順便照看他，免得出岔子。
“都清楚了就好，大家千萬要記住自己的分工，到了現場的時候，記得還要隨機應變，有什麽情況要沉住氣，咱們雖然是去抓人，但是也要注意安全第一，包括大肚婆和他家人的安全，再有就是咱們這七個人自身的安全，大家都明白嗎？”謝萬生又再特意強調了安全問題。
聽到眾人回答“明白”後，謝萬生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家放心，不論這次事情是否辦成功，按照慣例，每個人都可以獲得50元的加班費，但是我希望這趟咱們是得勝而歸，除了加班費，每人還能再掙上50元獎金。今晚大家就辛苦下，明天我再請大家在雲水樓喝酒，兄弟夥們盡管敞開了喝，千萬別給我省錢！”最後，謝萬生沒忘了提下加班費的事情，好鼓勵下眾人，提高點士氣。
在漆黑的夜晚中，麵包車開的並不快，陳慶之努力地辨別著前方的道路，不時地指揮著劉文前進的方向。
陳慶之一邊指路的同時，一邊思考著抓大肚婆的事情。
咦，怎麽是劉鐵柱？難道是村書記劉鐵成的堂弟？是了，就是他。對於這個劉鐵柱，陳慶之印象很深刻，因為前些天他跟劉鐵成一起去杉木嶺那邊，調解了兩兄弟爭宅基地的糾紛，隨後臨近中午的時候，劉鐵成看似隨口地說道，他一位堂弟鐵柱就在不遠處，中午就到他家裏簡單吃點。
當時隻有劉鐵柱一人在家，但是招待的也算是豐盛，他殺了一隻老母雞燉湯，弄了一條草魚紅燒，不知道哪裏搞了隻野兔子紅燒，外加兩個青菜，一碟花生米。三個人還喝了一瓶漁陽紅，劉鐵成嚷嚷說不過癮，要再開一瓶，被陳慶之攔住了。
陳慶之記得在飯桌上的時候，劉鐵成特意提到他這個堂弟家裏條件一般，生了兩個女兒，鐵柱老婆執意要再生一個，但是鐵柱不願再生，兩人為此鬧意見，老婆躲娘家去了。劉鐵成還不經意地說道，叫陳慶之以後有機會地話，多關照下他這個堂弟。
現在陳慶之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來，他跟劉鐵成看似隨意地在鐵柱家吃了頓飯，其實這是設計好的。有兩點可以印證，一是那天吃的菜不像是臨時準備的，又是雞，又是魚，還有野兔子，青菜也都早就準備好似的。根據陳慶之這段時間的實踐，如果突然去一位老表家吃飯的話，肯定沒有什麽準備，要是時間早的話，主人說不定就會殺隻雞，否則肯定是家裏有什麽就做什麽吃。二是劉鐵成說鐵柱跟媳婦鬧矛盾，媳婦回娘家了，還叫陳慶之以後多關照，當時說這句話是沒什麽，現在看來就是有所指。現在仔細分析，鐵柱媳婦哪裏是因為夫妻之間鬧別扭躲娘家，分是在娘家或者哪個親戚家裏躲計劃生育。
難道劉鐵成預料到了今天的事情，才會有那天安排在鐵柱家吃飯的一幕？還是他事先聽到了什麽風聲，才會提前在自己這裏打個預防針。但是那天自己沒看到鐵柱媳婦，她怎麽又跑回來了呢？就在娘家躲著不是很好嗎，幹嘛非得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