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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良言難阻

  日垂遠山,古道西風,胡旗獵獵,戰馬蕭蕭。滾滾煙塵之下,數百鮮卑騎兵囂忽而來,直奔周家莊院,伴隨的還有濃濃的血腥氣息。將旗之下,一名矮小精壯的鮮卑青年,身披金盔金甲,馬配銀鞍銀鐙,可一身富貴卻掩不住他的透體陰鷙。而在他的馬脖之下,正吊著顆血粼粼的人頭,令其更顯凶桀暴戾。


  這鮮卑青年正是段烏根,鮮卑軍留守趙郡的主將。十日前,他率本部三百騎兵直撲房子縣,意欲追殺潛往那裏的血旗軍,怎奈嶺多壑密,林海茫茫,他們上下辛苦而求索,卻空忙一場,愣沒摸著血旗軍一根毛,百姓倒是沒少禍害。以段烏根的驕傲,可想其肚中積有多少悶氣。今日上午,正欲無奈返回平棘的他收到一條急報,有股打著血旗的人馬藏在井陘與房子兩縣交界的丘林。他喜怒交加,立時帶上三百胡騎殺出,更有原駐房子縣的鮮卑百夫長,也率著屬下大部追隨表忠。


  結果,那僅是撥打著紅旗的倒黴亂民,自被段烏根一擊而潰,殘部二十餘騎好死不死的東向逃往元氏縣。滿腹憋悶的段烏根卻不放過,愣是一馬當先銜尾直追,無奈的三百多布下也隻得跟著長途拉練。待到段烏根將敵首腦袋掛上馬脖,大功告成之際,已近日落,全軍也饑腸轆轆。可歎元氏郊外幾已搶無可搶,原本段烏根該前往縣城討要補給,但鷹奴告知附近有人口密集之處,更從布下得知那是不乏民女的烏桓營地,段烏根念起那位總和自己鬥氣的烏桓留守主將垛祝,便改道來了周家莊園,沒事碰碰瓷打打秋風,也好消消火不是?


  “開門,媽的,烏桓人就是這麽對待友軍的嗎?快開門,我家烏根大人剿敵路過此地,人困馬乏,急需修整,你等速速開門,迎接我等入內休息,否則,小心老子給你等難看!”莊院門口,段烏根的親衛長縱馬上前,操著各族通用的漢語,大聲喊話道,神情憤怒,語氣囂張。


  烏桓人緊閉營門早在預料之中,可這樣找茬才有意思嘛,深明段烏根心思的親衛長自不怕事大。他卻不知,院內一眾鳩占鵲巢的人已經齊齊鬆了口氣,從這親衛長的開口,至少確定段烏根一方尚未知曉莊院內情。


  “本營正有軍機要事,此時不便待客。你我互不統屬,還請段將軍自往縣城討要補給吧。”門樓之上,橫桑冒出頭來,弱弱拒絕道。


  與橫桑一起露出腦袋的還有兩名烏桓兵卒,隻見他二人臉色難看,全身繃緊,整一副如臨大敵的慫樣。莫要質疑這兩名烏桓人此刻的表演天賦抑或敬業精神,銳利的槍尖貼著肉呢,能不膽戰心驚嗎?為了他們的傾情出演,紀某人非但許諾了不菲財物,更在他們每人的後背心頂了根長槍,這會還亂玩用人不疑的是傻子,紀某人自要防著他們突然反水。


  “這不是橫桑嘛,你這等雜種做的了主嗎?我家大人親至,還是去請正主來決定吧。”那親衛長似對趙郡烏桓軍的內部情況頗為了解,再瞥見橫桑幾人的慫樣,立時不屑道,卻不知那句雜種恰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橫桑最受不得什麽,就是被人以混血之由蔑視和排擠,親衛長的話深深刺傷了他那顆敏感的心。下方是侮辱,後背是威脅,本還與紀澤一般想著平安避戰的橫桑,瞬間生了別樣心思,反正看院內布置夠黑夠毒,鮮卑人近院絕難獲勝,自家幾人該當性命無虞。那麽,幹嘛不讓雙方狗咬狗呢?鮮卑雜碎與血旗軍卒,左右死了誰他都不心疼不是?


  於是,橫桑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故作磕磕巴巴道:“本,本營垛昆百夫長身體不適,不,不便出來答話,我,我就能做主!”


  “這不明擺著口不對心嘛!哎,西晉的業餘演員發揮就是不穩定呀,比後世的畢竟要差一檔次啊。”橫桑身後,匿藏身形的紀澤心中哀歎,殊不知受了刺激的橫桑正在超長發揮,當麵擺了他一道。單論演技,若說西晉的紀澤算影星,此刻的橫桑就是影帝。


  顯然,段烏根的親衛長達到了橫桑設定的智商標準,愣是一眼看出橫桑口不對心,眼珠一轉,他哈哈道:“橫桑,便是垛昆外出未歸,這裏也不可能由你做主吧!”


  橫桑一時卡殼,稍傾,他才色厲內荏道:“反正不能開門,你等若敢胡來,不怕我家垛祝主將發怒嗎?”


  在紀澤聽來,橫桑這是理屈詞窮,拿上司的名號來對抗鮮卑人,雖不高明卻也無可厚非。可在下方一直聽著喊話的段烏根聽來,橫桑這話除了隱晦承認垛昆的大隊人馬不在營內,分明就是對他挑釁,垛祝那個留守趙郡的烏桓主將,誰不知道他段烏根與其很不對付呢?當然,紀澤就不知道,否則沒準他當場就能捅橫桑一槍。


  於是,橫桑影帝的目的終得實現,隻聽段烏根跳過親衛長的搭話,直接暴喝道:“別再囉嗦了,再不開門,休怪老子立即強攻,看你這烏桓雜種能否守住?”


  “答應開門吧。”橫桑身後,紀澤無奈低語道,人已衝著院內打出了即刻戰鬥的手勢。相比段烏根強攻發現莊院實情,從而整兵而攻甚至按兵拖延,還是引其入彀合算。


  “好,好,好,烏根大人別生氣,等等,這就開門。”得了紀澤吩咐,橫桑立即高聲叫道,不忘抹把並不存在的冷汗,好一臉驚惶,眼底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原本,以橫桑對段烏根的了解,鮮卑人當是過來碰碰瓷揩點油水,若多些服軟的言辭,再送上些財物,還是頗有希望將之和平送走的,怎奈他這一不爽,便決定了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拚。隻可憐紀某人成天打雁,今個被雁啄了眼卻不自知,畢竟他不過一名後世平民,雖然在西晉堪稱目光獨到、思慮深遠,但論勾心鬥角這種古今皆宜的遊戲,出身貴族的橫桑仍要高他一籌。


  “軋軋軋……”厚重的莊院大門終是向內打開,或是畏怯鮮卑人來勢洶洶,開門的“烏桓”軍卒隻露了個膀子,就退入門後耳房了。這一點並未引起鮮卑人在意,因為門內的風景可要比他們這些大頭兵誘惑多了。


  寬敞的前院,中央馬道兩側,空場上橫七豎八著一輛輛大車,一堆堆雜貨,間或有烏桓軍卒在其間拉著漢女動手動腳;布篷半敞的車裏,分明可見絲綢錦緞,金光銀色;馬道盡頭,橫排著十口大鍋,篝火熊熊上是蒸汽騰騰;最令鮮卑人熱血賁張的是,正對院門的大廳門口,一大群年輕女子不知緣何聚集在那,似在接受幾名烏桓人的調教,此刻卻被現於院門的鮮卑人嚇得花容失色,驚呼尖叫著紛紛逃散。


  不知是因院門打開之故,還是心理作用,原本尚不明顯的男人淫笑聲,女子驚叫聲,以及濃鬱的酒肉香氣,隨著一副錢糧滿倉、美女在藏的勾人場景,驀然向著院外的鮮卑人撲麵而來。數百胡騎頓時血脈賁張,精神大漲,辛苦追殺了一天,還有什麽比撈些外快再摟個女人喝酒吃肉更令人向往呢?

  “各位慢點,別亂拿,別亂碰,求求你們了,那些財貨女人,都是俺們烏桓人的。垛昆不在,倘若少了,在下沒法交代呀。”橫桑略帶哭腔的弱弱聲適時響起。既然戰鬥之門已經拉開,為了保命,他此刻還是要戰到血旗營一方的。


  果不其然,橫桑對鮮卑友軍的了解深入骨髓,他的苦苦哀求非但沒令鮮卑人客隨主便,反因他的懦弱表現刺激了鮮卑人的占有**,他的勸說更被鮮卑惡客們自動理解為:“快點!不拿不碰是傻子,那些財貨女人,憑啥是他們烏桓人的,這幫軟蛋沒法交代關咱鳥事!”


  哪有逢羊圈而不入的狼?一樣獸血賁張的段烏根,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膿包便開了門,更沒想到其中有詐。在鮮卑眾騎的躁動期盼中,他不負眾望,一聲令下,蕩氣回腸:“小的們,上啊!哈哈哈……”


  口中叫著,段烏根一夾馬腹,率先縱馬竄入院門,目標直奔正廳門前的那群女子。老大都出手了,其他鮮卑胡騎哪還按捺得住,紛紛爭先恐後,緊隨而入,口中則嘰哩哇啦的嚷嚷個不停,若翻譯為漢語,那就是:“上啊,蹭錢蹭糧蹭女人,手快有手慢無啊!”


  莊院門樓,影帝橫桑成功結束了一場精彩的人生出演,不知出於同舟共濟,還是出於爭取表現,抑或因擺了紀某人一道,心中有那麽針尖點大的愧意,他轉向紀澤,誠意十足道:“給些弓箭,讓我等也參戰吧,殺鮮卑人,我等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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