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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回 兵困射陽

  “快!家眷分船疏散!快…快!前往射陽河口!”射陽湖上,唐生的催喝響徹水麵。入淮艦隊再奪陳氏十數商船,卻又耽擱些許時間,是該再度加速逃離了。


  有著數千水師家眷,入淮艦隊自然不缺水手。在唐生的命令催促下,水手就位,家眷分船,艦隊很快完成整編,三十餘艘大小船隻以更快的速度向東而去。隨著水痕的消失,這處湖麵也恢複了平靜,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半個時辰之後,另一支船隊匆匆趕來,再次驚擾了這裏的安寧。鬥艦一艘、兩千石艨艟三艘、遊艇六艘、盔明甲亮的晉卒近千,這支船隊正是銜尾追擊安海船隊的水師一部。單看十餘艦船行進間的規整有序,便知其絕非弱旅。


  鬥艦頂台,水師中軍左司馬宋灤一臉焦躁,不停的踱來踱去。中午發現大股安海軍船隊,水師中軍可不知徐州司馬王導的高瞻遠矚,自要碾壓這群膽敢入淮搗亂的海賊。宋灤接令尾追,迄今已是三個半時辰,船隊一路緊跟猛打,怎奈邗溝狹窄無法包抄,以至不能真正攔截賊軍,適才更被賊軍堵塞航道耽擱,以至迄今仍未能重創賊軍。


  “都是王欣向將軍胡亂建議,讓我等乘上鬥艦,慢似蝸牛!若都是艨艟,賊軍焉能逃脫?那廝無非怕我獨得殲賊之功,簡直就是混賬!”驀的,宋灤猛地一拍身前欄杆,不滿的罵道。如今安海賊進入射陽湖,再有六七十裏,他們就可能被繞到射陽河口堵截的典軍校尉王欣逮個正著,屆時他宋灤非但軍功大減,豈非還要丟臉丟到姥姥家?

  聞聽宋灤之言,其身邊的幾名軍官忙將腦袋偏向它處,裝作沒聽見。事實上,有眾多士卒輪流滑槳,鬥艦並未耽誤多少時間,之所以未能追上安海賊,關鍵還是在於安海賊鑿船堵塞了水道。當然,王欣出自琅琊王氏,宋灤雖僅寒門,卻因能力突出方被琅琊王一係欣賞提拔,這種涉及上司之間的口水仗,在公共場合還是少摻和的好。


  “槳手都沒吃飯嗎?傳令下去,槳手換人,加速前進!”見無人搭腔,宋灤更加不爽,卻也不好發作,隻好拿槳手撒氣。接令的軍官心中苦笑,這已經是一個時辰內的第四條相同命令,不過他也巴不得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當即轉身快步離去,留下依舊焦躁不安的宋灤和幾名不敢作聲的倒黴同僚。


  子時,距離射陽河口二十裏的湖麵,入淮艦隊匆匆而來。旗艦船艙,一眾軍官正為哨船剛發來的探報爭執不休。根據探報,前方的射陽河口果然有官軍堵截。因是夜晚,哨船隻確定了一艘五千石鬥艦的存在,至於艨艟、遊艇和大體兵力尚且不得而知。


  陶彪梗著脖子道:“水師中軍零零總總不過三千人,分出一部追兵,再留一部駐守淮河,前方又能有多少?即便加上郡兵,最多不過千人,我等至少還有八百可戰之兵,又有何懼?狹路相逢勇者勝,射陽河麵寬過百丈,我以為不如直衝封鎖,隻需商船入海,便可一切無礙。若是猶豫不前,被後方追兵趕上,豈不更加危險?”


  “衝,衝,艨艟行,遊艇行,商船笨重脆弱,行嗎?敵方隻需一味糾纏,拖到追兵趕上,屆時即便艦隊入海,商船又能逃走幾艘?家眷又能逃出幾人?我等冒險入懷,又是為何而來?”徐同毫不客氣的駁斥了陶彪。顯然,軍官的看法分為兩派,徐同、陶彪正是各自的代表。


  麵對仍舊各執己見的軍官,唐生霍地站起,沉聲道:“盡管尚未確定前方官軍兵力,但我等不可拿數千性命冒險!趁著月夜,利用千裏鏡之便,我等暫先躲藏於青紗帳,待探明情況再做定奪。”


  隨著唐生拍板,入淮艦隊在旗艦命令下,立即轉向南去,僅餘前出的哨船攜帶望遠鏡繼續東行探哨。僅僅兩刻鍾後,宋灤統帥的追擊船隊趕到同一湖麵,他們絲毫沒有停留,依舊向東直追而去,這一幕自被遠處安海軍哨船傳回旗艦……

  射陽湖南部,一片蘆葦蕩在月色下靜靜矗立。如同湖區處處可見的青紗帳,這片方圓數裏的蘆葦在夜風中輕輕搖擺,毫無特別之處。然而,在蘆葦蕩深處,安海艦隊數十大小船隻擠在其間,每船甲板都坐滿了出來透氣的男女老少。江南秋盡草未凋,九月的夜風是如此清涼,卻吹不走他們滿臉的愁容。


  旗艦主艙,十餘安海軍官圍繞著艙壁上的簡易地圖,人人眉頭緊鎖,一聲不吭。隻因他們非但獲悉了追擊艦隊的動向,前方河口的更細情報也已送來,在射陽河口,堵截官軍除了一艘鬥艦,另有四艘艨艟和八艘遊艇,兵力還略多於追擊船隊。


  晉軍的圍追堵截如此之快、如此之強,入淮艦隊若是方才直衝封鎖線,勢必麵臨兩千晉軍的前後夾擊。一身冷汗的同時,眾人陷入了深深的憂慮。盡管幸運躲過一次滅頂之災,可入淮艦隊的處境更糟,圍追堵截變成甕中之鱉,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落針可聞的艙內,氣氛格外壓抑。脾氣火爆的陶彪受不過如此沉悶,率先嚷道:“我說,諸位也別費勁了,幹脆就貓在這蘆葦蕩,向會長請援,約好時間一起打破河口封鎖,狠狠幹上他一架!”


  “如今已近晚秋,蘆葦已漸凋黃,還好有蘆花撐上這最後幾天。但縱使艦隊放倒帆桅,白日怕也難躲刻意搜查。況且官軍或許還會增兵至此,而鼇山島已無像樣水軍,即便會長勉強湊齊一支水軍,又有幾分戰力?”有軍官開槍反駁起了這個好戰分子。


  “既然呆不住,那離開就是,不是還有其他出口嗎?”陶彪抗聲道,頗顯理屈詞窮。


  “可咱們艦隊攜家帶口,又有商船,跑不快啊。今日若非你率軍阻塞水道,怕已血戰一場了。隻恨我等需要保護眾多家眷,委實不便放手一戰啊。”徐同一臉苦笑的開口,再次否決了陶彪的提議。


  “走也不行,留也不行,那幹脆各行其是,要走要留自便,大不了拚死血戰一場,也總比這般憋悶好啊。”屢次被反駁,陶彪有些怒了,不滿的嘟囔道。這句可能破壞團結的隨口氣話再沒人搭理,但艙中氣氛卻是愈加沉悶,甚至顯出一絲詭異。畢竟,重壓之下,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念頭可是人之常情。


  “好!好一個各行其是!子浩說得好!”就在這一人心惶惶之際,一直默不作聲的唐生猛的站起,一臉決然道。


  一片愕然中,陶飆卻是黑下臉道:“姓唐的,俺方才僅是信口一說,可沒丟下家眷跑路的意思,你可別給老子臨陣退縮!”


  擺了擺手,唐生淡然道:“既然留下擔心官軍搜索,逃走又嫌速度太慢,不若分兵。部分水軍乘駛原有入淮船隻離開,並鬧出動靜引走河口官軍。步分水軍則護著家眷,乘坐陳氏商船留與蘆葦蕩隱藏,明夜冒充陳氏船隊前往射陽河口,並發信請會長屆時接應。官軍被引走,明日射陽湖區及河口必然空虛,想來家眷應可平安躲藏與脫身。”


  眼見眾人點頭讚成,唐生這才衝陶飆冷哼一聲,斷然道:“唐某不才,便帶著一眾空船臨陣脫逃,去誘敵引走官軍,你這愣頭青還是呆著拚死保護家眷吧。”


  眾人啞然,陶飆更被說得臉色漲紅。誰都知道,誘敵水軍雖輕裝出發,但沿途官軍漸有提防,所臨追堵將更加凶險;況且明日不到日落,不可拋棄商船,不得與官軍正麵硬戰,以免泄露家眷行藏,行進速度勢必受限,是以誘敵水軍勢必遠遠艱險於躲藏之軍,甚至很可能有去無回。


  “哼,陶某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你這主意不錯,隻怕戰力不濟,誘敵之功還是留給陶某與麾下弟兄吧。”陶飆同樣冷哼一聲,並不相讓道。他與唐生性格迥異,一個蠻勇敢拚,一個謀略狡詐,尋常算不得親近,但此刻雖口頭強硬,卻是搶起了更加凶險的任務。


  “這江淮水道四通八達,我安海水軍訓練有素、精誠團結,何處去不得,區區追剿又有何懼?”眼底閃過暖意,唐生卻是淡然道:“但這需要智慧,需要臨機應變,某對你不放心。聽令吧,記住,此番入淮,唐某才是主將!”


  陶飆卻是不依,怒聲道:“直娘賊,少來壓我,會長令你擔任主將,僅是因為收集家眷需要精細調度,若為作戰,可未必由你擔任主將!這等凶險之事,焉能少了陶某擔綱!”


  眼見這兩位還要爭執,徐同笑著打圓場道:“誘敵之軍必有戰事,多些戰力也好。左右家眷僅是躲藏,無需戰鬥,不妨僅留下一屯水軍警戒,餘者還是同去吧,也好全了同袍之誼。”


  看了看陶飆這個擰貨,唐生未再堅持,他麵容一肅道:“就依徐功曹所言,留下一屯水軍。至於誘敵去向,我等來自西北,當地已有警惕,怕會阻塞水道;東方更有重兵不提,隻有西南原為水師後軍防區,此時依舊空虛,我等不若南下邗溝,去江淮腹地鬧上一鬧,能兜回射陽湖最好,大不了就一遊長江嘛,終歸有路入海,嗬嗬……”


  入懷艦隊就此開始調整布置。家眷、水手、兵卒、船隻重新分配,即將出動的水軍,以及部分抽作槳手的眷屬青壯抓緊休息。與此同時,按備份原則,兩份相同的一級紅色信報通過兩隻飛奴,一起送往了鼇山島……

  求援飛奴飛經射陽河口的時候,它們下方的湖麵,兩支水師中軍的艦隊剛好勝利會師。隻是,會師雙方對此顯然殊無欣喜。遙遙相對的兩艘鬥艦上,左司馬宋灤和典軍校尉王欣二人相對而立,二位水師中軍的重將大眼瞪著小眼,坑癟無言。


  良久,還是出身頂級士族的王欣涵養更好,他率先打破沉默,朗聲笑道:“宋司馬此行辛苦,不知是否已將安海賊一網成擒?”


  要說中軍素來是掌權者的自留地,如今司馬睿為徐州都督,徐州水師的中軍本當為琅琊王府的嫡係,怎奈司馬睿根底不厚,而王導與司馬睿此時互為臂助,頗似呂不韋與嬴異人之誼,故而如今的水師中軍內,倒是司馬睿與琅琊王氏平分秋色。但大佬們能夠親如知己,下麵的小弟們卻難免一爭短長,宋灤與王欣正是其中代表。


  不過,爭來爭去熟鴨子飛了,王欣這廝竟還五十步笑百步,宋灤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不假辭色的反詰道:“安海賊逃命功夫委實厲害,我等卻是未能追上,想來他們已入王大人彀中了吧!”


  二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半天,同時哈哈一笑,各自轉頭啐了一口,繼而回身散去。當然,內鬥歸內鬥,安海賊未能捕獲,二人都討不了好,所以還是要一同拉網搜索的。於是,宋灤和王欣很默契的指揮部下,分別對射陽湖東、西兩麵連夜展開巡查,並通令各大小河口加強巡防探查。同樣默契的是,二人均派出一艘哨船,緊緊盯住了對方的鬥艦……

  且不說水師中軍,兩隻飛奴憑借其天生的地磁定位能力,按著歸巢特性,於天亮前累死累活的飛回了鼇山,將信報完好的送給了同樣累死累活,剛剛小憩片刻的紀某人。之所以累,絕非夜夜笙歌,而是他在忙著南下救援的緊急籌備,不論留在鼇山的水軍力量如何不堪,麾下六千軍民陷落於邗溝,卻是不能不救的。


  從白日收到第一封紅色信報,紀澤便緊急著手,打著家眷已被接上賊船的宣傳,他把後軍降卒的投誠人數成功忽悠至一千有餘。繼而,通過從血旗近衛、安海各曲乃至投誠降卒中遴選軍官,他將投誠俘虜緊急暫編為兩曲水軍,至於其戰力,那就聽天由命了,左右他紀某人又非一次兩次帶著烏合之眾跟人血戰求活。


  質量不足數量湊,兩曲暫編水軍,加上略習過水戰的安海步曲,以及稍通水性的血旗特戰曲,乃至一屯女兵與一屯不暈船的親衛,紀某人總算湊起了三千烏合水軍,倒也頗有煌煌之勢。至於鼇山寨的守衛,隻得交給數百旱鴨子親衛,帶著一眾島上青壯負責了。


  紀某人原本打算天亮後出發南下,如今再接紅色信報,得,小爺睡不成,大家也都別睡了,現在就走吧!於是,三千大軍摸黑踏上了南下救援的大小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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