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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回 四階製度

  水營議事大廳,聽完眾人的意見,以及馬遷的諸多策略,紀澤心中已有計較,他朗聲道:“本將先問大家一問。如今我血旗轄民合計約二十萬,以現有錢糧來看,今年秋收前可再吸納三十萬。扣除太行、長廣等地留守軍民,今年海外移民最多四十萬,此數也是樂島等東海諸島正常可容。若再招人擴張,最便捷之法便是北上爭霸,與韓人、倭人爭奪疆土,乃至滅國之戰。”


  “朝鮮半島上,高句麗、百濟、馬韓、誠韓、弁韓五國總計轄民近兩百萬,倭島(九州島)轄民當有七八十萬,一旦我等北上半島,哪怕僅是欺負馬韓,唇亡齒寒之下,這些異族都將成為敵人。而我等對夷之策,則將決定彼此敵對的激烈程度。再換一角度,即便我血旗軍戰無不勝,數年便將這些異族全部征服,試問我海外移民短期能有多少,八十萬?一兩百萬該是瓶頸吧,如何統治數量相若甚或數倍的異族,如何變為穩定根基,一味壓製成嗎?放任羈縻又成嗎?”


  數字最說明問題,紀澤說到這裏,強硬的武將們沒了囂張,懷柔的文臣們也陷入思考,紀澤自己則不免遺憾西晉不足三千萬的漢家人口,甚至羨慕起了明清時動輒上億的數字。怎奈他紀某人所來的這一時代剛剛經曆了漢末三國戰亂,是史上漢人數量頗少的年代,否則也難有五胡亂華,當然,這也為他紀某人的殖民海外平添了一大困擾。


  待得廳中沉靜片刻,紀澤這才說道:“是以,我等對待異族須得同化,如何同化,那便是華夏文明,物質的,還有文化的。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相比炎黃血脈,我漢家同樣重視華夏文化。本將以為,對待異族須得剛柔並濟,分化吸納,孔聖人有言,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示之以威、施之以恩、教之以德、治之以方,待其習得華夏禮儀,適應漢家法度,即可視之為華夏擁躉,視作我血旗根基。”


  掃眼那幫武將,紀澤淡淡笑道:“匈奴、羌氐乃至鮮卑異族固然可恨,卻也隻是部分,不可因之一概而論,至少血旗騎軍中便有諸多異族曾為我等拋頭灑血,還不乏上述幾族之人。再說東夷人,其祖先不乏來自中原的九夷後裔,說其與我等血脈相連也不為過。回想我泱泱華夏綿延數千年,從大河一隅拓至天南地北,其間遭逢多少異族,武力雖不可缺,但絕非全部。以華為主、相交相融、和睦共存才是王道!有此胸襟,方為我血旗軍,有此胸襟,方為我博大華夏!”


  身具大中華思想的內核,外披各族平等的偽裝,紀某人看似宣揚民族大團結,其實已在心裏偷偷跟了一句:“以華為主、相交相融、包容共存,哼哼,不配合的胡夷打壓奴役乃至沒機會繁衍,配合的胡夷則曆經諸般改造,或被融合漢化,或被漢人稀釋,最後連祖宗都搞不清了,這地盤豈非穩歸華夏,穩歸漢家嗎?”


  又轉向一幹文臣,紀澤肅然道:“人心各異,單純的民族平等或人人平等隻會導致內部分歧甚至分崩離析,故而,羈縻治理過於放任,更不可取!譬如對待州胡,若是當即釋放俘虜,待之如血旗軍民,不加約束,人心難測之下,樂島恐生變亂。然悉數置之為奴委實太過強硬,不利我等同化吸納,本將以為當義利並舉,將之按照配合程度,區別對待更為可取。”


  “是以,本將打算設立一套轄民四階製度!借鑒當前百濟、鮮卑等勢力所慣用的等階製度,對所轄各族百姓嚴格實行分階戶籍管理,從對我血旗政權忠誠與貢獻的角度,將百姓分為公民、平民、從民和奴民四大等階,配以不同級別的身份、義務、權力.……”接下來,紀澤憑借自己的所知所想,結合眾人尤其馬遷的諫策,娓娓道出了作為日後政權基礎的一項核心政策,即後來《基本民法》中規定的所謂“四階製度”。


  按紀澤的構想,四階百姓中,公民是最高的第一等民,是血旗政權的民眾主體和存在基礎;公民將享有人身自由、財產私有、義務教育、社會保障、陪審資格、政治活動等權利,並承擔繳納賦稅、義務兵役、民兵聯防等責任。正常的血旗轄境內,公民須占當地轄民總數的五成以上,漢民在公民中的占比也須過半,平民是第二等民,將主要來自各族移民或新擴疆土上的友善百姓;除了限製義務教育、社會保障、陪審資格、政治活動等權利,平民與公民的其它權利義務相同,法律之前地位平等,其待遇頗似當前中原的有地小農、小商小販或者後世M國的綠卡持有者。凡臘月十日大規模招人之前,入血旗軍管轄的軍民,默認為第一批血旗公民,其後加入者則默認為平民。


  從民、奴民屬於被管製階層,從民是第三等民,將主要來自罪民與新擴疆土上的非友善者;相比平民,從民仍擁有私有財產,但將被限製人身自由,將在村屯、農場乃至最鬆至鄉鎮的管製範圍內從事繁重勞動,保證溫飽的前提下隻能獲得正常公民的半數報酬,處境相當於地主農莊中的莊客佃農。


  至於第四等的奴民,則是僅僅擁有生存權的奴隸,主要來自奴隸貿易、戰爭俘虜或日後擄掠來的荒蠻野人,但奴民將以公奴為主,每戶擁有私奴數量將被嚴格限製。


  必須強調的是,紀澤提出的等階製度,相比古印度的種姓製度、蒙元的人種製度,委實要溫和、靈活得多。非但各等階內,百姓不分種族、不分背景、不分職業,均平等擁有相對時代更多的權益,而且,各等階之間並無不可逾越的鴻溝,公民可能因為犯罪、拒稅、拒服兵役等緣故被降為平民、從民,每年也須有相當比例的平民、從民、奴民因為立功、成就、特長、嫁娶、生育公民子女乃至吃苦耐勞等等緣故提升身份等階,而他們的親屬也將受到相應的恩惠或是牽連。


  更有甚者,為了給低等階的所有百姓以希望,維護政權穩定,紀澤還提出,各等階百姓在轄境出生的子女將自動提升一級身份等階,至公民為止,也即是說,隻要遵紀守法、規規矩矩,即便自身因為點背或者無能而未能擺脫奴民、從民、平民的悲催命運,自己的子子孫孫最終也將必然成為一等公民,這一點對於重視家族傳承的東方人而言意義不言而喻。


  紀某人出台這套製度,看似迫於大量異族不斷歸於治下,漢人比例大幅下降,不得不為了保障政權的有序穩固,對成份複雜的漸增人口采用等階製度予以管理。可事實上,穿越人士紀某人拿出這套“萬惡”的等階製度,本意卻是頂著鼓勵貢獻、彰揚忠誠的遮羞布,居心叵測的提出一套看似民族平等的政策法規,以便日後公然維護華夏正統,堂然壓榨新征轄境,變相控製公民民族比例,遮掩內在的種族排擠,還可為政權的海外發展提供大量低廉人力,後世標榜文明的M國,其移民政策不也這般內含嗎.……

  待得紀澤說完設想,廳中好一陣死寂,眾人皆陷入沉思。良久,張賓肅然起身,衝紀澤恭敬一禮道:“此舉大善!我等漢人比例不足,在海外堅持華夏正統,難免引發民族矛盾,而此四階製度卻可在我等內部,用法規形式不動聲色的將之轉變為更易調和的等階矛盾,將各族轄民位列一等的期盼,由難以逾越的種族隔閡轉變為實現時間的長短,或是忠誠貢獻的程度,足以解決當今最為尖銳棘手的民族矛盾,足以奠定我等海外發展的長遠基石啊。主公英明,賓不如也!”


  “然也,此規隻要嚴格執行,賞功罰過,規矩透明,可保各階百姓免於饑寒,可保各階百姓上升有望,促進各族百姓競爭上進,妙哉!”馬遷立馬跟著跳出,仰慕更勝張賓的讚道,“而且,日後湧入治下的各色各族民眾,經此分化篩選,固有勢力將被輕鬆碾碎,各族精英將融入擁護政權的公民階層而非與我等敵對,高階百姓滿足而不敢枉法,低階百姓上進而存有希望,所有百姓將被更好的凝為整體,為我等發展提供絕大助力。將軍實乃天縱奇才啊!”


  倉促提出“四階製度”的紀澤,本還擔心自己提出人分三六九等會被質疑,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麽高的評價,甚至還有這麽多自己都未想清楚的好處,不由眉開眼笑道:“過譽,嗬嗬,過譽了。既如此,便請孟孫兄主持,賈佐史,還有馬先生協助,盡早完善此規,頒布暫行吧。”


  其實,“四階製度”在後世或許殘酷不公,野蠻壓迫,可在這個民權不存、各族興亂、濫殺成風的時代根本不算什麽惡政,其正麵意義遠遠超過紀某人腦中那些明裏暗裏的小九九。究其原因,紀澤在結合實際規劃這一法規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借鑒了史上眾多等級製度乃至後世諸多的移民管理規章,其中多是紀澤看來極為尋常的事項,可是,這些曆經長久演變而形成的規章製度,其中的陰謀陽謀又豈可小覷,又是他一個菜鳥政客所能輕易想清?

  “好了,現在我等再回到州胡問題.……”繼闡明“四階製度”的設定,針對州胡夷民現狀,紀澤接著提出,原有州胡奴隸將被施恩大赦,全部賜予自由,成為平民;原有州胡族民因悉數參與對抗血旗大軍,將暫被劃入限製活動的從民;而原有權貴、頭人、祭司,作為樂島原住民中受害最大也是最為敵對的人眾,則將被“打土豪、分田地”,並在之後的公審批鬥中,因“民意洶洶”而大部攜家淪為奴民。


  同時,為更快穩定州胡,紀澤決定大開綠燈,對年內應征入伍的平民、嫁予公民的夷女、積極合作的夷民和一技之長的夷人,特準該戶人家在既定身份等階的基礎上,舉家提升一階,不限人數,隻附帶要求限期內通曉漢話漢俗。


  紀澤這一攬子處理辦法,既迎合了屬下強硬派的征服者心態,又為溫和派的用夏變夷留下足夠的施展空間,因而輕易獲得了在座眾人的一致認同。當夜,按照紀澤定下的基調,與會眾人查漏補缺,各抒己見,商定了州胡後續的一攬子處理辦法,並就移民安居、道路修建、農耕水利、工坊安置和土地改製等諸多急迫問題,商討了接下的工作安排與注意事項。


  其間,最受關注的當屬馬遷。他被紀澤看中,將被推往台前,擔任土改令史,恰似後世稱呼的“州胡土改工作組”常務副組長,在正組長紀澤的英明領導下,在血旗軍的“保護協助”下,出麵負責登記定階州胡夷民,進行州胡耕地牧場的土改工作,為血旗政權“合情合理”的從夷民手中拿下絕大部分土地,並落實血旗軍對夷民的具體控製。


  至於由此可能在州胡夷民中對馬遷造成的負麵影響,那便是馬遷融入血旗軍的“投名狀”了,不過看會後馬遷的愉悅神情,似乎壓根沒在乎這碼事,甚至,經過一日的深思熟慮,馬遷還很光棍的捐出了自己原有的草場、田地和牛羊,足見其知情識趣。


  當然,要想馬兒跑,就得讓馬兒吃草,除了公民身份、浮財保留、官銜俸祿等好處,紀澤也不吝給馬遷放權。為了便於馬遷順利開展土改工作,血旗軍將從州胡夷民尤其是原有奴隸中逐步挑選精壯,配以一些血旗教官,組成一曲暫編夷兵武裝,劃入馬遷麾下聽用。為示這支夷民隊伍的與眾不同,紀澤還專門為其定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名號——偽軍!

  “暴力可摧毀問題,卻難解決問題。以往我等以俠義名義,時常對抗大晉律令,破壞當地秩序,但如今時移世易,你我主政樂島,勢比諸侯,以往種種卻需收斂。通俗點說,昔日你我堪稱亂軍,今日你我為官,所思所行者應是創建一套全新秩序,製定一套完備法規,並憑此維穩發展,如此方可營造一處大同樂土!”會議最後,紀澤肅容強調道,“今日在這裏,紀某必須正告諸位,諸位皆為我血旗棟梁,肩負數十萬軍民,值此轉折關頭,還望轉變思維,有規有矩,自省己身,顧全大局,切莫因為率性,壞了兄弟們辛苦掙下的這份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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