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回 幽州變起
開往瀛東港口的火車上,隨著小紀雅的驚叫,眾人不由回頭。卻見護衛火車的親騎大隊後方,已然跟上了一支湊熱鬧的民眾隊伍,且沿途還有群眾不斷加入,令之愈加壯大。左右火車速度不快,他們有駕車尾隨的,有騎馬騎騾的,甚至有跑步跟風的。而在他們中間,還混著幾名裝束前衛的青年,跨騎的物事則是前後兩個輪子,那不是自行車又是什麽?
當然,有了蒸汽火車坐著,車廂諸人對那奇怪的自行車雖也好奇,卻已難有震撼,相比之下,他們倒對紀雅公然譴責紀某人更感興趣。是以,瞅了後方的自行車幾眼,眾人紛紛將饒有興趣的目光投向紀澤。畢竟,尋常紀某人大嘴巴,別個可少有膽敢明裏指正,今個有小王女童言無忌,大夥兒自不介意看看紀某人出糗。
“呃,小雅可別亂說,為父當日說那自行車是獨一無二,係因那車是為父親自為你姐弟裝配調試,想想,華國國王親手製作,這還不算獨一無二嗎?”麵不紅心不跳的敷衍一句,紀澤立馬看向同車的華興重工大掌櫃李瑞,轉移話題道,“李掌櫃,這自行車如今已經推廣售賣了嗎?”
這樣也行,能不能再無恥些!?眾人腹誹,李瑞則笑著解釋道:“尚還沒有,後麵那些騎自行車的都是旗下夥計,嗬嗬,今日火車亮相,人群如此密集,咱自行車也出來湊個熱鬧,也算搭個順風車做做宣傳嘛。不過,因為橡膠製胎技術已經試驗定型,我華興重工已有小規模出產,是以,我等計劃臘月年關之前,首次發賣三千輛自行車。”
“哦,很好!發展民用交通非但利於百姓出行,更可拓遠百姓的活動空間,從而打破桎梏,促進交流,拓寬視野,提高民眾素質,甚至有助於培養整個社會的開拓精神。”紀澤欣然點頭,不無勉力道,“自行車價廉物美,使用便捷,維護便宜,當大力推廣,大規模流水線出產,以降低價格,本王希望十年之內,我華國百姓能夠達到每戶一輛自行車的水平。”
又開始大嘴巴了!眾人心中偷笑,李瑞腦門上的汗則刷一下冒了出來,他苦著臉道:“大王,每戶一輛自行車,那舉國可是三百多萬輛啊。每年就是三十多萬輛,別說咱們的橡膠園僅是剛剛開始推廣種植,就是原材料不缺,咱們也沒有那麽多熟練工匠啊,要不,日後就別每年都從咱華興重工抽調工匠了?”
“不抽調工匠?門都沒有!”紀澤頓時沉下臉斷然拒絕,不過,大嘴巴倒也迅速縮小,“既然大量生產很有難度,那就慢慢來,十年不行就二十年嘛。左右自行車這一項,必須作為你華興重工的重點工程。”
說來,戰爭販子紀某人大力發展交通運輸,乃至其它機械相關產業,促進社會經濟發展是一方麵,促進軍功進步則同樣是一個不便公開的重要目的。且不說技術研發,光是軍功生產就急需大量工匠,沒有民用工業培養的大量人才做基礎,加以抽調投產,軍功生產如何能夠應對已經多達七十餘萬的血旗軍?
就譬如碎發膛線槍這一大殺器,前年底就技術定型了,但半手工半機械生產的坑癟狀況下,隻能由高級匠師方可勝任關鍵生產環節,令其兩年內僅僅出產了三萬多支,也令血旗軍的熱武器部隊,迄今也僅限於秘密擴編的三萬青年近衛軍。紀澤隻嫌抽調的匠師太少,焉能停止抽調?
正說間,忽有十幾匹快馬從後方追來,騎卒背插紅旗,卻是來了急報。很快,信騎便通過層層檢查抵近火車。倒也無需專門停車,信使小跑幾步,就哧溜一下輕鬆竄上了車,將一份紅色信報遞交給了紀澤。
快速閱覽完這份來自幽州暗影的信報,紀澤不由愕然,隻因按其所言,石勒竟然秘密遣使拜謁老對頭幽州王浚,言辭謙卑而懇切的希望投入麾下,而王浚則頗為意動。這一消息的來援,則是王浚的心腹重臣朱碩,這廝出了名的貪財,兩年前來了趟瀛東,或為留條後路,對華國拋出的媚眼半推半就,自此,一些不算絕密亦或即將公開的消息,他常會變相的賣給華國暗影,倒皆無誤,想來此番的消息也當為真。
“嗬嗬,這一消息頗為重大,卻不緊急,諸位無需緊張,我等隻管繼續按計劃乘坐火車便是。”淡淡一笑,紀澤衝肅然望來的眾人揚揚手中信報,目光閃爍道,“當然,諸位此間倒也可以抽空琢磨一二,那石勒居然有意投奔王浚,甚至有意擁立王浚稱帝,卻不知是真是假,我等又該如何應對.……”
往返瀛東港的火車之旅頗為順利,一應儀式典禮也辦得有聲有色。不過,看新奇趕熱鬧的百姓們卻不知道,結束一應慶典的華國核心高層,一回到瀛東城,便悉數集中到了王宮大殿,神色嚴肅的開始了閉門商議。
“石勒本就落魄胡兒,生存為上,哪有什麽忠義?其人先從汲桑,後從匈奴,如今久戰疲敝,錢糧匱乏,再投王浚倒也不足為奇。”目露寒光,國尉唐生森然道,“不論石勒真心還是假意,王浚此時想要稱帝,正需強力外援,哪怕僅是名義也好,故而石勒與王浚真就可能暫時合流,其實力勢必大漲,與我方日後入主河北甚或中原,必為大患。故而,生以為我等不能坐而視之,務必居中破壞!”
說起來,自從去年占據了人走茶涼的中原之地,非劫掠不好過年的匈奴漢國便將攻略重點投向了雍州北部,如今已與長安的魏複瓜分了雍州;而同樣非劫掠不好過年的石勒,則在中原繼續肆掠,最南甚至打到了長江邊上,卻如正史一般遭到江南集團的強力抵抗,更兼水土不服,軍中瘟疫,從而傷亡慘重,隻得怏怏北撤。
在長江邊碰了一鼻子灰,石勒又想去攻略青徐,怎奈苟曦也並非吃素,且得到了華國暗中的錢糧支持,又是堅壁清野又是防守反擊,直令石勒賺不如賠。由是,身處中原腹心,四戰之地,彼此襲擾頻頻,已然搶無可搶又不善生產的石勒所部,雖然戰術上罕有敗績,可戰略上卻是愈加危機。
反觀王浚,盡管在於石勒的作戰中開始處於下風,原本的兩大打手,段氏鮮卑與遼西烏桓,也基本倒像了更為凶猛的石勒,可王浚依舊占據幽州與冀州大部,且幽州一直無有兵禍,錢糧相對寬裕,綜合實力仍然勝過石勒一截,所缺者,恰是石勒這樣能夠頂上鮮卑烏桓空缺的強力打手。所以說,此時的王浚、石勒,倒也確有聯手互補的需求。
“大王,觀石勒此人,深諳戰事,又能收攏士人,看似三姓家奴,實則梟雄之姿,野心勃勃,頗有稱霸問鼎之誌。”眉頭緊皺,丞相張賓卻是搖頭道,“為臣以為,以石勒與王浚如今的實力對比,其人必然不甘臣服王浚,偏生有意投靠,那麽,最大可能便是其人意欲詐降。看來,石勒已覺王浚頹敗,打算對其下死手了,卻不知一心稱帝的王浚,會否利欲熏心犯糊塗?”
紀澤啞然,之前的火車上,他搜腸刮肚前生記憶,倒是根據對奴隸皇帝石勒的傳記點滴,想起了石勒就是詐降王浚,並以恭祝為名,趁王浚稱帝之際,率軍殺入薊城,輕鬆俘虜了老糊塗的王浚,頗為離奇的是,正史中想出這條毒計的正是張賓,而他此刻卻在這裏揭露石勒,而沒了張賓的石勒,則依舊玩起了投奔王浚的把戲,簡直令人咋舌。
這邊的張賓片刻沉吟之後,複又沉聲建議道:“盡管我華國尚未充分休養生息,但若石勒攻殺王浚,對我等而言倒是一個漁翁得利的大好機會,且出師有名,不曾違背我等不參與晉境內戰之承諾。預計石勒王浚雙方還要好一番彼此試探,即便有變,也該是明年之事,時間上足夠我等籌備一場大戰。屬下以為,我華國可以就此出手。”
繼張賓唐生之後,眾人紛紛發言,但並無更多新意,且更多人讚成張賓的推測與意見。見此,紀澤斷然道:“故土淪喪胡寇之手,我等終須力戰,而今既有一箭雙雕的機會,自不可錯過。王浚稱帝已是司馬昭之心,而石勒不論居心如何,屆時當會前往幽州薊城,哼,管他彼此如何齷齪,我血旗軍屆時隻管突襲薊城,執行斬首,將他們一鍋燴了便是!”
“好!咱血旗弟兄們早就想要殺回故土了,這一次,就將河北一舉奪下吧。”劉靈一拍大腿,喜笑顏開道。緊隨其後,殿中他人也紛紛附和,顯然都覺這一機會難得。
這時,龐俊卻是苦笑著提醒道:“大王,斬首機會稍縱即逝,須得提前守株待兔。隻是,別說全取河北需要數十萬軍兵,便是偷襲薊城也得五萬精兵,以我華國受提防程度,這等規模的調兵遣將,及難避開中原耳目。屆時,隻怕王浚石勒不會給我等多少便宜,甚至,原本預備內鬥一場的他們,真就被我等逼得合流了呢。”
呃,強大也是錯,想做賊都難呀!眾人聽得紛紛皺眉,紀某人也不禁搖頭苦笑。但旋即,他忽而眼睛一亮道:“諸位可否記得,兩年多前半島戰爭後期,我等一度撒了個彌天之謊,如今,幹脆接著再來個驚天騙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