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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問對

  薊城王宮,就在石勒落網之際,紀澤剛在錢鳳的力薦下,接見了裴憲與荀綽這兩位幽州士林的正麵形象代表。雖然僅被石勒逼著戴上漢奸帽子幾個時辰,這對坑癟二人組畢竟名節大汙,卻是沒好意思在紀某人之前挺直腰杆玩清流,乖乖接受了紀澤為他們在河北行營中暫設的隨行參軍史之職。


  作為任務安排也作為能力考核,紀澤向這二位新人各交辦了一件使命。荀綽負責組織下月河北的文武科考,裴憲則負責四方出使,招降王浚在河北的各方殘餘勢力。而後者明日便將出使,前往西南的範陽方向,去嚐試招降王浚集團的“勤王”之師。


  說來紀澤也是今日剛剛得知有大軍逼來的消息,這支所謂的勤王之師,大約擁眾五萬,其中精兵三萬,係由王浚帳下的都護孫緯統帥,本在幽州西南門戶範陽防禦石勒劉琨。數日前,王浚昏頭昏腦,枉顧孫緯等人的勸阻,勒令麾下放行石勒,範陽主將遊統更是自尋死路的棄軍陪著石勒前來薊城,本屬監軍角色的孫緯就此暫掌了範陽防線的兵權。


  孫緯也算忠義,在石勒越過範陽後,他依舊集結範陽諸軍於東北郡境,抵近薊城所在的燕國(郡)邊界,以威脅石勒並謹防生變。結果,石勒詐計奪薊城,剛到燕國邊境的孫緯聞訊,遂繼續進軍薊城。正史中孫緯的這支勤王之師雖因沒了核心主公,沒多久便自行瓦解,卻也一度逼得石勒肆掠薊城僅僅兩日便急急南走,不過在這一時空,紀某人黃雀在後奪薊城,遂成了必須硬扛這支隊伍的接盤俠。


  以血旗軍的兵力,紀澤自然無需避讓,更想借機在野外吃掉這支送上門來的幽州軍主力,震懾河北尤其是幽州各方。能招降自然好,怎奈一心根除河北舊弊的紀某人小氣得很,根本舍不得給孫緯一眾開出有吸引力的權錢價碼,恨不得就希望別個無條件投降。是以,真心沒抱多少誠意的紀某人,派給談判使者裴憲的隨護隊伍,是由梅倩統帥,足足五萬的血旗騎軍.……

  處理完迎擊孫緯大軍的事務,紀澤跟著召見了上官萊等數名幽州戰俘代表。所召幾人都算幽州戰俘中的傑出之輩,並在昨夜聚集了逃俘,相助血旗軍或對抗石勒軍兵,或幫助百姓撲火救災。對於他們,紀澤的重視程度顯然遠高於那些所謂的名士賢達,所立功勞與並肩之誼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自是紀某人看上了城中的幽州戰俘,乃至各地訓練有素的幽州軍兵,千金買馬骨嘛。


  必須感謝的是,石勒是個好人,非但幫助血旗軍將城內大戶富戶的錢糧搜刮一空,“轉交”給血旗軍錢財不下四十萬金,糧百多萬石,還幫血旗軍將守軍戰俘中的士人高官基本剔除,可謂留給紀澤一支盡可吸收的戰兵隊伍。盡管經過昨夜一陣亂戰,他們的數量僅餘了八千,卻也是血旗軍根植幽州的良好開端。


  “本王能在最短時間,掌控傷損尚可的薊城,諸位皆功不可沒。在此,本王替血旗軍與薊城百姓,先謝謝諸位,也謝謝昨夜相助的其他幽州軍弟兄。”不吝放低身段,也不吝代表群眾,紀澤離座起身,鄭重一禮道。自然,華王一禮可非尋常底層軍將能夠坦然消受,幾人立馬單膝跪地,半是惶恐緊張,半是激動感佩,都顫顫然不知所雲。


  倒是上官萊還算見過場麵,訕笑著回道:“大王折煞我等,說來慚愧,我等守土無方,為石勒所俘,本就差點為胡狗屠戮,幸得王師及時相救,我等理當感謝大王天恩才是。至於維護薊城免於石勒荼毒,這裏本為我等家園,自該義不容辭,再能為大王出點力,實乃榮幸之至,嗬嗬,嗬嗬。”


  “起來起來,莫要拘束。薊城失守乃王浚昏庸所致,諸位於我華國有功,受得了本王之禮,自然,也少不了封賞。”抬手示意看座,紀澤一臉和煦的笑道,“嗬,都是軍中漢子,本王也不玩虛套,而今本王意欲整編剩餘幽州軍俘,尚缺些許偏將、軍侯,卻不知諸位可願助我,也算為諸位安置一二嘛……”


  “大王,抓到了,哈哈,抓獲石勒那廝啦!已然確認無誤,大王再也無需心憂這個後患啦!”正此時,郝勇與黃雄滿臉喜色,大步流星的衝至殿前,黃雄更是一個勁的吵吵,“大王,那廝昨夜東門突圍失敗,心知無力回天,遂棄軍潛入民宅,以人妻子脅迫宅主替其遮掩,孰料宅主終是選擇了告發。嗬嗬,我等已將石勒那廝帶至宮門,他負傷不輕,大王若感興趣,想要見他,可得抓緊點呀。”


  “呃,漢方,你多少已是一方重將,怎可還如當年一般毛糙?”揉揉額頭,紀澤瞟了眼麵色怪異的上官萊等人,苦笑中更含興奮,得,也別裝了,他索性揮手吩咐身邊的旗牌親衛道,“既然已經帶來,那就押石勒上殿,叫大家一齊看看吧。”


  不一刻,石勒被帶上殿堂,不是押解,而是被抬上來的。其人麵色蒼白,發髻蓬亂,雙目微閉,看其身上,亂七八糟的多處包紮,裹得都快成了木乃伊。不過,盡管他看來傷病不輕,但虎威猶在,黃雄等人倒也沒敢放鬆,依舊將之手腳牢牢捆縛在擔架之上。


  盯著這個正史中以殺正道的羯族雄主,白手起家的奴隸皇帝,首個統一北中國的胡人領袖,創建小學並開創科舉的一代明君,泛中華概念中雄才偉略的史冊人物,同時,也是五胡亂華黑暗曆史的最大推手,屠殺漢民數百萬的暴虐屠夫,還是紀澤在這一時空心底最為忌憚的敵手,一時間,紀某人竟然頗有點心潮澎湃,不知所言。


  隨著紀澤的凝視,殿中陷入一陣怪異的沉默。而原本不言不語閉目養神裝十三的石勒,或因想不通自個為啥這麽久都沒人搭理,遂睜眼環顧,恰與紀澤四目對視。其湛湛生光的眼神,卻是表明,在其病懨懨的傷體之內,生命之火依舊倔強。


  “華王,嗬,好手段,愚弄天下人於鼓掌之間,石某認栽了。”終是身體狀況不好,更是受不了紀澤眼神中的那份炙熱與怪異,石勒率先開口,語氣平淡,無悲無喜道,“而今石某已然落入你手,卻不知華王是欲殺了石某,還是討取贖金,亦或其他?”


  “其他?嘿,石勒,你是一邊擺譜,一邊暗示本王,可以招降於你吧?”繼續盯著石勒良久,紀澤突然壞壞一笑,不無玩味道,“其實,你這廝本質上就是一個馬賊,不擇手段,也永不知足,從求活到發達,再到權傾天下,甚至開創一個盛世王朝,你都敢想敢幹。當然,一招被打回原點,你的第一選擇,便又成為不擇手段的求生。”


  石勒張了張嘴,卻未出聲,不知是不屑反駁,還是不知如何反駁。紀澤更是來勁,頗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偏又義正詞嚴道:“不用慚愧,其實,人心本私,本王覺著你所欲所求並無不妥,隻可惜,你殺人太多,本王麾下,決計容不下你這等屠夫!”


  聽得紀澤猶如宣判死刑之言,石勒不再淡定裝逼,餓狼般的盯著紀澤,他嘶聲斥道:“姓紀的,成王敗寇,要殺要剮由你,就莫要裝什麽道德君子了。你在海外拓荒,死在你手的異族百姓,未必就比石某殺的漢人少吧。哼,你漢人是人,他族就不是人嗎?昔日石某乃一渠帥之子,都能被爾漢人賣為奴隸,可見爾漢人多麽殘暴貪婪,石某殺之有何不可,無非天理循環罷了。”


  紀澤一滯,咂巴咂巴嘴,這才冷笑道:“紀某手上確有冤魂無數,但盜亦有道,我血旗軍殺人僅在戰場之上,幾無殃及平民。而你石勒,屠城不知凡幾,動輒縱兵屠戮,所治百姓怕還沒有所殺百姓多吧?當然,同為創業之主,我漢族人口眾多,本也無需似你一般殺戮過重。”


  石勒不語,眼中卻閃過異色,紀澤則續道:“其實,汝之用心,某也可以猜出一二。作為異族,你所能吸納的可信胡族,也即你所稱羯族者,畢竟數量有限,若想立基河北,甚或一統中原,漢人太多終是最大隱患,不若趁著戰亂多屠一些,既可令敵手對你畏之如虎,更可悄然改變漢胡比例。哼,虧你麾下過半的軍兵僚屬都是漢人,竟然未能看出你這險惡用心,渾不知他們正在自掘墳墓!”


  說來羯趙的幾任君主,尤其是石虎,皆殘忍好殺之輩,這固然有著胡卒狼性、時代風氣甚至糧食不足等因素,但在這些因素的背後,真正的內因,則是少數民族統治多數民族所必須進行的人口比例調整。就說史冊級暴君石虎,他若一味殘暴,能夠篡權羯趙並坐穩近二十年的江山,直至壽終正寢嗎?無它,他所殺的基本都是漢人,他胡人的江山反可越殺越穩。


  紀澤的誅心之言,頓令石勒麵顯駭然,更令殿中諸人尤其是幽州降將們麵色大變。驀地,上官萊雙目噴火,直接開罵道:“狗日的石勒,難怪你這般愛殺人,原是打算直接滅我漢家血統啊!虧那王浚,竟還想著引你這條毒蛇為臂助,簡直,簡直昏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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