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烏夜城說的話在他看來,恐怕更多的都是遷就罷了。
但是誰都不會好脾氣的遷就誰一輩子,而且這種敷衍一般的遷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日後他們麵臨的隻會是無休止的爭吵。
百裏永夜錯愕的看著雲悠悠,在烏夜城的時候,他知道雲悠悠生氣了,她以為她隻是逞強好勝,以為她隻是生氣自己沒有告訴他實情,所以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並沒有真正的想過她生氣的根本原因。
但是今天看著她這樣認真而冰冷的話,他有一瞬間是茫然的,但是茫然之後,他看著雲悠悠:“我不明白。”既然心中不明白,那就問出來,雲悠悠不喜歡隱藏,更加不喜歡不懂裝懂。雲悠悠聽到他這麽問,心中反而一鬆,如果百裏永夜什麽都不問,隻是點頭繼續順著自己的話說,那麽不得不說,那就是另一種敷衍了。但是他能這樣坦然的問出疑惑,說明他終於開始認真的思考和對待
這個問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百裏永夜:“你不告訴我你們是假訂婚,不告訴我這裏麵任何細枝末節,是為了什麽?”
“我擔心我們控製不住感情,會在牧民麵前露出馬腳,到時候他們會對你不利。我知道你不懼怕人言,但是蘇幕的人他們要做的,恐怕不僅僅是言語上的恐嚇,所以……”
“所以你就擔心我受到傷害,所以隻字未提。”雲悠悠心中苦笑,看著百裏永夜,知道他肯定是為自己好的,但是真的這樣講出來,還是不免讓她五味陳雜。
百裏永夜點了點頭,看著雲悠悠:“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雲悠悠搖了搖頭,伸手捂住了心口:“但是我這裏卻受到了致命的傷害!”
百裏永夜見她如此,想到前幾日仿佛撕裂了一般的眼眸,忍不住上前一步:“對不起,小姐我……”雲悠悠後退了一步,沒有讓百裏永夜靠近。百裏永夜皺眉看著雲悠悠,雲悠悠一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看著他:“你以為你保護了我的身體不受到傷害,但是我的心上卻已經千瘡百孔,你覺得你真的保護了我嗎
?”
百裏永夜聞言身子一震,看著雲悠悠,確實,他隻考慮到了雲悠悠的身體安危,從未想過她心中是怎麽想的,會受到怎樣的傷害。“因為心是看不到的,所以就總是被忽略,不是嗎?”雲悠悠眼眶微紅的看著百裏永夜:“就是因為它看不到,所以我們才需要交流,需要溝通,需要說話,來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不是什麽話都藏在心裏
。”
“因為你藏在了心裏,我也藏在了心裏,我們之間無形之間就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高牆,我們永遠看不到彼此的真心,就算你把我的身體保護的再好,我們的心卻在不間斷的疏遠,這樣真的好嗎?”百裏永夜沉默了許久,雲悠悠也沒有催他,她知道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她的話。畢竟自己所帶給他的認知,是他以前聞所未聞的。百裏永夜現在不是最好的,但是她希望日後,他們可以不斷的交流,一
起麵對,然後最終落定成那種平穩而幸福的關係。百裏永夜想了很久,他知道雲悠悠的話是對的,他向來善於揣測人心,明白再深刻的喜歡,隻有一方一味的遷就話,最後能換來的就隻有無盡的不甘和埋怨。他現在事事都替雲悠悠著想,是因為他喜歡雲
悠悠,他現在覺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最好的,是他願意用盡全力來守護的。
但是人的一生這樣的漫長,等到多年之後,他還能保持此刻的心情嗎?
喜歡和愛都是一個時期才會出現的情緒,在這種情緒消失之後,他們接下來要麵對的就是相顧無言的尷尬和沉默,何等的淒涼。
但是如果共進退的話,那就有說不完的話,有商量不盡的事情,而且通過這樣的交流,彼此都會更加的懂得彼此,那兩顆心之間的隔閡就會越來越薄,直到真正的相遇。
道理是對的,但是他的身份,他隱瞞的那些事情,真的能那樣毫無隱瞞的坦露在雲悠悠的麵前嗎?
想到這裏,他看著雲悠悠:“小姐,我需要一些時間。”
雲悠悠見他如此,知道他是要認真對待了,所以才會需要時間去認真的想一想,心中一鬆,點了點頭:“你去吧。”百裏永夜看著她,陽光燦爛,她的臉色並不好,但是她的眼中再也沒有了之前令人揪心的痛苦,他心中微微的一鬆,也許對雲悠悠來講,身體的痛苦遠遠不及心間的痛苦吧。想到這裏,他看著雲悠悠:“之
前是我愚鈍,讓小姐傷心了。”
雲悠悠搖了搖頭:“我還想再靜靜,你去吧。”
百裏永夜知道短短的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雲悠悠確實需要一個緩衝的過程,他心中雖然不舍,但是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去,雲悠悠心中滿是苦澀,這感覺就好像歇斯底裏的大吵了一架之後,耗盡了所有的心神,有的隻是無盡的疲憊,疲憊的什麽都不願意去想了。但是她還沒有呆多久,穆念祁的身影就冒了出來。雲悠悠微微皺眉,看著穆念祁,她是欣賞穆念祁憑借女兒身,卻讓蘇幕這些壯漢如此信服的,但是因為百裏永夜的事情,她對她又是不喜的。任何一個女
人見到另一個想要搶奪自己的男朋友的人,隻怕都不會心寬似海吧。
但是她敬重穆念祁,所以她眼中的不喜也不加掩飾:“鷹王找我,有什麽事情?”
穆念祁見她如此直爽,不由的揚起了嘴角:“我很佩服雲大小姐。”
“何出此言。”雲悠悠癱著一張臉看著穆念祁。
“你的言語總是那麽讓人意外又讓人覺得正確。”穆念祁笑著,雲悠悠心中皺了皺眉頭,眼中的不喜更甚:“你偷聽我們的話?”
“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擔心百裏大人又藏著掖著,有話說不出,讓你再次誤會。”穆念祁抱歉的看著雲悠悠,雲悠悠心中微微皺眉,穆念祁這個樣子倒不像是作假啊?
想到這裏,她目光直接的看著穆念祁:“鷹王這是來做解釋的?”
“確實,也算是一種解釋吧,同時也是請求吧。”穆念祁大有深意的看著雲悠悠。
雲悠悠向來不喜歡高位者之間的爾虞我詐,但是穆念祁這樣直接,她不由的也愣了愣:“請說。”“不瞞雲大小姐,我之前有看到你們和曜黎的接觸,我請求百裏大人幫忙,是因為他劍術高超,曜黎雖然麵上討厭他,但是我想你也知道,他喜歡很羨慕百裏大人的劍術。同時,我也懇求你,能幫我教導和
開解曜黎。”
“教導曜黎?”雲悠悠皺了皺眉頭,穆曜黎跟穆念祁之間的隔閡本來還好,但是穆念祁如此跟百裏永夜訂婚,才是真正的在他們麵前豎起了一座高牆啊。
想到這裏,雲悠悠看著穆念祁:“既然你這麽關心他,就該知道小孩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背叛,特別是在他非常憧憬蒼梧的情況下,你還要給他找一個繼父。”
穆念祁似乎早就料到雲悠悠會有這麽一問,笑了笑看著雲悠悠:“我正是因為蒼梧,才不得不找個找個人訂親。”“什麽意思?”雲悠悠眼中閃過錯愕看著穆念祁。
穆念祁背著手,轉頭看向那一望無際的草原:“蒼梧當年為我蘇幕戰死,但是他的屍體到現在都沒有入殮,我們平日祭拜的,也不過就是一個衣冠塚罷了。”
“什麽?”雲悠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雖然她來蘇幕沒多久,但是經常會聽到讚揚蒼梧的聲音,蒼梧對蘇幕人來說,簡直就是英雄,英雄戰死了之後,怎麽會連屍骨都未曾入殮呢?
“蒼梧當初跟一群異獸大戰,最後退入祭壇之下,同時關閉了祭壇的大門,我蘇幕祖訓,祭壇的大門隻有鷹王和鷹王夫君一起才能打開,否則將會受到詛咒……”
穆念祁說道這裏看向雲悠悠:“所以訂婚之事實屬迫不得已,百裏大人沒有告知,也是為了雲大小姐的安危著想,還請雲大小姐見諒。”
雲悠悠恍然大悟,難怪穆曜黎當日跑到那祭壇下麵,對著門就跪,原來是因為蒼梧的真正屍體就在裏麵啊!
“隻要是訂婚了,就算是鷹王夫君了,所以就可以打開那大門請出蒼梧的屍體了,是不是?”雲悠悠似有所悟的看向穆念祁,穆念祁點了點頭。
雲悠悠不由的又狐疑的看著還是穆念祁:“你們蘇幕的規矩,訂婚就相當於成親,除非生死,否則不能取消,而且你若有假訂婚的想法,這幾年來,找誰不行,偏偏要找永夜?”
穆念祁聞言笑了笑:“我也是因為看到你們與曜黎相處,感覺你們對他是有真心在裏麵的,才會心生此計。”
雲悠悠皺了皺眉頭,看著麵色如常的穆念祁:“那你如何能保證這訂婚一定可以退掉?”
穆念祁聞言依舊是笑了笑:“雲大小姐放心,我以我和蒼梧的名義發誓,此間事了,必然取消婚約,讓你們平安前往南歌。”
雲悠悠心中皺眉,蘇幕人豪爽重諾,穆念祁一看也不是那等言而無信的小人,想到這裏,她點了點頭:“鷹王承諾,我自然放心的,但是曜黎的事情,恕我多言,鷹王你似乎太過溺愛了。”
穆念祁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連你也這麽想嗎,我隻想他自由自在的過他的生活,不想他被權利約束。”
雲悠悠聞言不由的長歎了一聲:“曜黎一直惦記著蒼梧的話,想要保護你,所以想要努力,但是你卻要放他去玩,想要給他自由,你們兩個明明都是為了彼此好,為何到最後,卻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什麽?”穆念祁微微一愣,她知道穆曜黎聰慧,知道他是練劍的天才,卻從來不知道,他那麽小,卻有想要保護自己的想法。“很吃驚?”雲悠悠的眼中帶了一絲笑意:“因為蒼梧一直教導他要保護你,所以雖然他年紀小,他也從來沒有退縮過。隻是你的刻意放縱,讓他以為你從不關心他,讓他覺得自己就是無能的弱者。他年紀還
小,不知道什麽叫奮發圖強,隻知道別扭和逃避……”
穆念祁的眼中閃過巨大的悲傷:“我從來都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雲悠悠點了點頭看著她:“就算我們這些大人能猜到,但是他隻是一個小孩子,你不告訴他你的真實感情,別人更加不會告訴她你的想法,而且就算別人說的他也未必肯信。雖然他還是個孩子,需要人教導
,但是在責任,在一些事情上,你不能以為他是小孩子,就什麽都不說,那樣他就永遠也不會理解你的苦心,反而活在自己的猜測中,離你越來越遠。”穆念祁微微的低頭:“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我並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講,我不知道什麽話是對的,什麽話是錯的,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穆念祁說道這裏,嘴角不由的撇過一絲自嘲的笑意:“說起來讓雲
大小姐笑話了,我自認將蘇幕治理的不差,卻不知道要怎麽跟自己的兒子說話,怎麽去教導他。”
“關心則亂,我想很多做母親的都會遇到這種事情,這並沒有什麽可笑的,相反的,正是因為你這樣猶豫了,才顯得你的愛和在意,隻是猶豫之後就當有決斷,而不是更加的猶豫。”雲悠悠說道這裏,忽然抬頭看著穆念祁:“我覺得你假訂婚的事情,你大可以告訴曜黎,他一定可以接受的,而且你的想法,你最好也跟他講清楚,這樣也避免你們日後再出矛盾。曜黎雖然隻有八歲,但是
他的心智已經是早熟了,很多問題,你可以當麵跟他說清楚的。蒼梧其實已經把他教的很好了,他不怕承擔責任,他害怕的是沒有責任!”
穆念祁的眼中頓時亮了起來,雲悠悠知道她心中已經有決斷了,所以眼中微微的帶了笑意:“我想他現在肯定在祭壇那裏哭鼻子。”
穆念祁聞言嘴角不由的揚起了一絲笑意:“多謝雲大小姐。”說著立刻就朝著祭壇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