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離去(下)
自從在知道冰湖之上出現狐火之後,昆玥就一直很小心,沒有讓除自己和江調之外的人靠近這裏,而如此明顯的戒備之意自然是讓秦丘心中開始疑慮。
但是因為趙禕等人的突然回歸,令得秦丘暫時無法再去管昆玥到底在搞什麽,反倒是有些對於趙禕這個人有些頭疼,因為在秦丘看來,趙禕雖然修為不甚高深,但是心思算的上是不錯,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對於昆玥有著極端深的仇恨。
而正正好是這樣一個人,對於秦丘來說很是需要,在這昆侖山之中,能夠和掌門昆玥對著幹的,基本也就是他一個,至於那些如今暫時聽命於他的人,大多是些牆頭草,等到昆玥勢強的時候,他們就會倒戈昆玥那一邊。
不過秦丘也並不是非要置昆玥於死地不可,隻是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昆玥這個人難成大事,一來是太過感情用事,而來還是太過感情用事,腦子雖然好用,但一旦是牽扯到一些人情世故,特別是與他自己相關的人,就會全部亂套。
所以秦丘一直在想方設法,將這個掌門之位從昆玥手中奪過來,但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恨昆玥到什麽樣的地步,的確是因為當年昆玥與他唱反調非要將竹詞這個命格不好的孩子留在昆侖還投以最珍貴的資源來培養,覺得很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畢竟他說實在的,還是昆玥的師叔,也是看著昆玥被他師兄撿回來,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如何會莫名其妙產生恨意,但隻不過是比昆玥這個人的昆侖掌門的地位來說,秦丘隻是更加看重昆侖山的千年基業。
趙禕是秦丘用來對付也是限製昆玥的一個棋子,雖然他深知這個人對於昆玥的仇恨極為透骨,但是秦丘自認為這個人仇恨什麽全都表現在臉上,而且修為不高,畢竟是個凡人,僅有的那些修為境界也都是全靠藥物堆積上來,不足為懼。
但自從這趙禕歸來之後,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是虛弱不少,甚至還有點氣息奄奄的感覺,秦丘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隻是當時因為他的衝動而過於震驚和氣憤沒有過多注意,後來冷靜下來之後是越想越不對勁。
後來秦丘也去找過趙禕幾次,但這個人變得癡癡呆呆,以秦丘的修為可以真切瞧出,這趙禕的癡呆神色完全不似假裝,完全是真的,但是他的體內也同時存在著一股十分危險的力量,就連秦丘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秦丘這邊正自傷神,卻也不可能把這事兒告訴昆玥,而昆玥和江調也正為冰湖之上的狐火一事而傷腦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但是在昆玥站在冰湖湖畔盯著原本出現過狐火的地方凝神沉思之際,身後驀然起了一陣微風,隨即有淡淡靈力波動。
這股靈力氣息不是江調,昆玥驀然轉身看過去,卻見是一黑袍紅發之人,正是前不久莫名其妙來到這昆侖山,莫名其妙跟他昆玥聊了幾句,後來又是莫名其妙轉身離去不知去向的律瞳。
見是律瞳,昆玥心中的驚懼暫時少了一些,雖然這種時候不知目的的律瞳來此地,尚且凶吉難料,但卻是要比秦丘和其他別有居心之人來到此處,更讓人輕鬆一些,畢竟這律瞳修為高出昆玥許多,就算昆玥有意阻攔,也攔不住他。
如若是今日到此地的人是昆玥心中禁忌的那幾個人,就會曉得他們的修為實際上並不如自己預料那般,則就是雪上加霜了。
“你……”
昆玥隻開口說了一個字,還隻是將將發出聲音,就是被律瞳生硬的聲音打斷。
“我會對她負責,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讓她可以今後都平平安安的。”
律瞳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昆玥有些眼尖得在其兩眼之中看出一點點的愧疚和堅定,心下不覺是有些小小欣慰,但更多的卻是不解。
他猶豫片刻,低低道:“你是真的想清楚了?”
律瞳點點頭,語氣如之前那句話一般堅定:“恩,想清楚了,此次離去,我想了許多許多,是我對不住她,萬般錯都是我,妖皇大人說的沒有錯,是我太過執迷當初,以至於把自己搞得魔怔起來,錯失了眼前人,我也是時候該做出補救了。”
雖然如今才真的悟出這個道理的確是有些遲了,當年與他相識並生出情誼的碧海已經死去,隻餘下一個對他滿是仇恨得小碧海罷了,律瞳苦笑幾聲,如今自己是真的隻能這般做出一點點補救。
昆玥道:“既然你如此想,我不好多說甚麽,當年之事具體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你也曉得,碧海如今記憶修為全失,不曉得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如今你想要跟她搞好關係十分容易,但是難就難在她恢複記憶,這.……這畢竟是她的一個心魔。”
律瞳點點頭:“我曉得,我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可以接受。”
昆玥笑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拒絕你什麽,上次你說要借我昆侖山頂的清泉一用,上次我不借,如今便是不同於上一次了,你想要,自行去取就是。”
昆侖山頂便是冰湖,而在冰湖一旁,的確是有一眼極小的泉水,常年為冰湖寒氣所侵蝕竟沒有絲毫結冰預兆,這才讓昆侖中人得知此泉並非普通泉水,這才重視起來,但這泉水十分珍貴,泉眼所產泉水極少,所以一般不是重要的時候,決計不會輕易拿出來使用。
他朝著不遠處指了指,既然律瞳這麽說,昆玥也不好再為難他,昆玥自小知道失去父母的痛苦,他做夢都想要一家人團聚,再感受一次來自父母的關愛,在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莫過於父母的關心,即使當年律瞳做過許多讓人無法原諒之事。
但說到底,他終究是碧海的父親,而且碧海的心魔,也大多來源於他。
相處甚久,昆玥對於碧海的感情,雖然他自己無法言說,但至少不似當年那般冷漠,甚至開始不自覺為之操心了。
“多謝。”
律瞳順著昆玥所指方向看過去,本是打算去取那靈泉水,卻在前行幾步後,嗅到一絲不同尋常得氣息,他麵色微變,猛然扭頭看著昆玥:“這是……九尾天狐的狐火.……”
聽得他如此話,昆玥雙眉微挑,眯了眯眼。
竹詞在抬手去接住那紫衣女子的一掌之後,就再不知道周身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隻知道眼前是一片刺目血紅,連同那紫衣女子一起,將一切都淹沒,而心底的那個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過。
在周遭的一切全部都安靜下來之後,竹詞覺得眼皮之上沒有那麽刺激,才輕微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眼,卻見得眼前洋洋灑灑一片冰晶飛舞,還有細雪紛飛,全是被剛剛的動靜所揚起來得冰塵雪灰,而周圍的那些冰雕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隻是原本應該站在她身前的紫衣女子不見了蹤影。
是.……被她剛剛莫名釋放出得那股力量完全侵蝕掉了嗎.……
那是屬於什麽的力量……
竹詞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裏飛快閃現過許多畫麵和許多話語,不知為何竟是定在那秦丘說,她這一生都無法成仙,那句話上。
她真的無法成仙嗎?
剛剛那股因為身處絕境,強烈求生欲望而是自己爆發出來的力量,是屬於.……是屬於.……
竹詞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猛然被嚇了一大跳,原本蒼白的雙手之上,此刻已然是布滿鮮血,還在緩緩流動,滴在冰層之上。
“啪嗒。”
鮮血滴在冰層上的聲音極為清脆,在這個房間之中也顯得極為明顯,竹詞猛然間被驚醒,她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不自主開始顫抖。
這是……這是……
“竹詞是永遠無法修成仙的人,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
“何人竟敢在此地放肆。”
身後驀然間響起一道肅然的聲音,竹詞身子一怔,這聲音極為洪亮高亢,語氣卻是平靜得不得了,是修為醇厚,遠遠蓋過於她,這說話之人的修為,要遠遠超過之前的那個紫衣女子。
剛剛從鬼門關出來.……又是如此……難不成是她今日命該如此,這一條命就該終結在此地?
她木訥轉身,卻見到身後一片金光閃爍,並未出現人影,想必之前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這金光所發出。
竹詞隻怔怔瞧著那片金光,並未出聲。
而見得竹詞沒有說話,那道金光沉默片刻,似是在端詳周圍的情況,猛然間竹詞感受到一股淩厲壓迫,似是藏在那金光之中的人猛然看向她,朝她施加威壓。
“狂妄之徒,仗著自己有幾分妖魔之力和寒冰瘴氣,便真的以為能破我這片天地的禁製,摧毀冰雕,毀我冰牢,血脈初醒的九尾天狐亦被你所傷,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從那片金光之中所散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嚴厲,到最後已然完全變為指責。
可是摧毀冰雕,是為了承曾救過她和故緒命的山神之托,辭影之前也曾許諾過會容她打碎一座冰雕救一人歸去,毀他冰牢,是因為她不想就這樣死在這裏,是在拚命自救罷了,血脈初醒的九尾天狐……
竹詞驀然瞪大眼睛。
從那紫衣女子的話中可以見得故緒並不是她所傷,而在竹詞清醒過來之後,故緒就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在那幻象之中,情緒失控,是在現實世界中也出手傷了故緒。
不說故緒因為之前失去理智差點傷她性命一事而一直自責,就是竹詞真的失控下所爆發出的那股力量,她自問故緒如今的修為就算是有著天狐血脈護持,也絕對不可能完全承接得下。
難道說這才是她本身所具有的力量?所以秦丘那樣說,說她永遠無法修成仙骨,無法成仙,因為她本就不可能成仙,本也不是修仙的料,她本該是.……
“如此這般……”
竹詞張了張嘴,卻是發覺不知何時起自己的喉嚨變得又幹又澀,乍然說出來的話聲音是極為沙啞,像是在生鏽的鐵塊上劃過,刺耳難聽,自己都給自己嚇了一跳。
“幾千萬年來……幾千萬年,我們都未曾見過如此狂妄之輩,既然你如此膽大且目中無人,那便留在這裏罷,化為冰雕,永生留在這裏……”
如果說之前那股莫名其妙出現在她身體上得力量,當真是屬於她自己的力量,故緒真的是她失去理智所傷,而她又真的無法修成仙骨,無法使得昆玥之前跟秦丘所打的那個賭獲得勝利……她.……
她是不是就真的留在這裏會好一點.……
她不想傷害他們。
竹詞怔怔站在原地,對於身周之事,似是沒了半點感觸,連那道金光之中猛然爆射而出朝她襲來的一道強光都未曾惹得她下意識抬手擋一擋。
“先輩手下留情!”
辭影的聲音猛然間響起,隨後他的身影就是出現在門口,是難得見到辭影如此氣喘籲籲的焦急模樣,他是拚盡了全力趕到此處,自從感知到那些人的出現,和氣息所去的方向後,就知道是竹詞這邊出了事,是連忙趕過來阻止。
琉采也是跟著辭影一路,才終於追上,站在門口大口大口氣喘了半天,生來到如今為之,沒有這麽拚命得跑過,原先隻是為了追辭影,後來才想到這個方向似乎就應該是竹詞二人的方向,能夠讓辭影如此神色,那必然是“那些人”現身了。
“尊主?”
辭影搖搖頭道:“先輩們認錯人了,惹禍之人並非是這位姑娘。”
“尊主難不成也是想要徇私枉法?雖然我等千萬年前立下誓言必須聽從尊主之命,但尊主應該曉得這片天地間的法則實是要比尊主自己的兒女情長要重要得多。”
辭影朝前走了幾步,道:“我說了,先輩們是認錯人了。”
琉采見此,又看到一旁那尚未散去瞧得他觸目驚心的金光閃爍,也是皺起眉頭道:“他是天地尊主,難不成會不如你們顧忌這片天地的秩序?他想為我療傷,可從未影響過旁人分毫。”
他都是隻從自己身上考慮得失的,的確是從未影響過其他人,更沒有影響到這片天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