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昆侖之變(下)
其實要說起情逍當年的事情,那真是三言兩語根本就無法說完的事,畢竟也算是一代人的恩怨了,但情逍又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真的給那竹詞講當年那些瑣碎的故事,他問了問竹詞,還未等到竹詞的回應,就是自顧自搖了搖頭。
“我這個時候與你說這些做什麽?老糊塗了,一點兒用都沒有。”
竹詞有些許懵逼,但是卻也沒有繼續追問,畢竟現在她心中大多注意力並不算是在這件事情上,但卻並不等她繼續思索之前所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又是聽到那情逍的聲音。
“眼下這些事情我看是夠你忙的了,丫頭,你不是想要我把那小子放出來?”
竹詞轉而看向那情逍,沒有說話,隻等著他繼續說。
而那情逍見此,則是笑了笑,隨即道:“要我把那小子放出來也沒什麽難的,你隻需要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什麽事?”
“把那些人全部都殺了,我就順你的意思,把那小子給放出來。”
竹詞驀然瞪大眼睛看著情逍,有些不可置信之人剛剛說出的話,隨即很快就是皺起眉頭,下意識就是道:“不行。”
“為何不行?”
“那我為何殺了他們?”
情逍微微挺直了一些腰背,看著竹詞正經道:“因為這些人不壞好心,不辨好壞,被人端著當槍使,將來是要壞事的,而且現今就已經走上壞事的道路了,我叫你這般做,隻是為你好而已。”
他笑了笑:“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如果你照著我說的去做,那麽我會依照諾言將那小子放出來,而且你們也能夠不顧世俗,繼續恩恩愛愛,甚至於做一對神仙眷侶。”
竹詞皺著眉頭看了看那情逍,搖了搖頭:“不行。”
“怎麽還不行?”
竹詞眉頭稍稍舒展了些,但是語氣甚為凝重:“濫殺不是正人君子所為之事,這是師父教過我的。”
情逍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正人君子?丫頭,你是魔族之人,在這天底下的世人眼中早已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你師父如此教你,但他卻也不見得就是一個正人君子。”
“你可知那正人君子從來活不長久,唯有小人遺留萬世,且為了自己的事情,哪裏是能夠與正人君子與否聯係得起來的?”
竹詞被他繞了一圈,卻還是堅定得搖了搖頭:“我記著師父的話,不止是因為那是師父告訴我的話,而是因為我覺得師父說的那些話很對,所以我才會一直記在心裏,師父是不是正人君子不重要,我隻知道師父待我好,他便是正人君子。”
聽得竹詞的話,那情逍麵上頓時浮現出幾絲興趣:“那小丫頭你覺得我是不是正人君子?”
竹詞遲疑片刻,搖了搖頭。
情逍大笑幾聲,隨後止了笑看著竹詞問道:“為何?因為我是魔族嗎?”
“不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與阿緒出手,甚至於為了一己之私,不說清楚就要他的性命,如今更是以他的性命要挾我去殺更多的人,你怎麽說都不算是一個正人君子。”
情逍笑眯眯道:“那我可曾真的傷到你與那小子?”
竹詞一怔,搖搖頭:“這倒是沒有……”
“那我即便是叫你去殺更多的人,有沒有告訴你為何要如此?而且你有沒有真的出手照著我說的去殺人?”
竹詞沉吟片刻:“沒有。”
“那你說我不是個正人君子?”
竹詞沉默片刻,那情逍是笑眯眯繼續看著竹詞,並未開口繼續說話,而沉默片刻後,竹詞小聲說道:“那你勉強算是個正人君子。”
情逍輕輕笑了幾聲,隨即似是不經意朝著下邊掃了一眼,隨即是低低道:“我可再說一遍,下邊那群人,始終是要壞事的,如若是今日不除去他們,後患無窮,而且很有可能一步走錯,便是永遠無可挽回的了,你真不打算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竹詞搖搖頭:“不,你換一個。”
“那好,換一個就換一個。”
這情逍竟是意外得好說話。
還不等竹詞驚詫,那情逍的聲音就是再度響起:“我換一個要求,就是日後我喚你來魔界之時,你不得拒絕,要你來,你就得來,而且我要你做什麽都得做,如何?”
竹詞點點頭:“這個可以。”
情逍有些震驚:“你不怕我讓你去死嗎?”
竹詞沉吟片刻,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可真是腦子裏邊不裝東西啊,我不會叫你去死,也不會叫你做你無法做到的事情,你這小丫頭……”
之後的話情逍就沒有繼續說了,而竹詞眨了眨眼,也沒再思慮,不過心中倒是還仍存在著一絲疑惑,為何之前在那情逍提出那般要求的時候,自己絲毫沒有懷疑過他會提出一些會讓自己很尷尬且很為難得事情呢?
素不相識,為何會下意識產生這種信任?
不等她細想,似乎是因為之前情逍刻意布下的屏障緩緩消散,那些地上的人談論的嘈雜聲是越來越清晰,竹詞一怔,隨即想起來自己此時似乎是還身陷一個大麻煩之中。
而且不知道那狐言究竟是在她與情逍談話的這段時間裏跟那群浮雪山中人說了些什麽,此時那些人大部分在看著她的時候,麵上已然是帶了不少的鄙夷與疏遠。
雖然不太清楚那狐言具體所說的話,但是竹詞不用想也知道大抵就是一些自己本是魔族之人,這麽些年來一直是潛伏在仙界之中,如今在見到魔族之人後,無法再隱瞞下去,才不得已亮出身份。
她扭頭看了那道金色光柱一眼,隨即心中有些沉重,或許他還要將阿緒被困入這道大陣之中的事,全都按在她的頭上。
還有之前在自己體內封印突破,稍稍恢複神識的時候,似乎是聽到那狐言很大聲得說過什麽話,隱約是與重羽有關。
……
“我想起來了,當年在那南海之上,師父曾叫我躲起來,我僥幸躲過一劫,卻正巧看到師父當初是遭了何人的歹毒之手。”
“那人本是為了殺害碧海而去南海,卻被師父識破她的計策而阻攔,那人氣極,趁師父不備,將師父重傷,而後又是趁機下毒手,傷了師父性命。”
“師父會掉以輕心,是因為心中本懷信任,因為那人便是他昔日老友最信任的徒弟,所以師父也信那個人,那人便是昆侖山掌門昆玥最小的弟子。”
“竹詞。”
……
重羽死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竹詞心中驀然間炸成一團麻。
在竹詞再次將視線轉移到那狐言身上的時候,卻是見得那狐言不知道何時就開始在看著她,且一直在淺淺笑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此時她驀然間想起當初跟故緒一起在初見狐言之際,那個時候的自己其實還並不曉得當年自己在昆侖山後山之中所見到之人是否就是故緒,隻是稍有懷疑。
而那個時候的故緒因為血脈緣故,麵貌已然是跟年幼的時候有著些許差別,而狐言的麵容卻是跟故緒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很像,所以那個時候竹詞是差一點兒就把那狐言當成是年幼時自己所見之人。
狐言怎麽會不清楚當年之事?
可是他卻並未作出否定,反倒是還有意在把竹詞的意識引向他,後來如若不是故緒實在忍不住將自己當年的事情告知竹詞,怕是竹詞還真的會以為那狐言才是自己年幼的時候所遇見的那人。
還有當年的林湖。
昆玥當年告訴自己,林湖實際上是被人蠱惑心神,年幼之際的林湖因為一些誤會而家破,歸根究底,是昆侖山的不是,所以那個時候孤立無助而心中又是布滿怨恨的林湖,就是被狐言找到,而後林湖就是開始被狐言所有意引導去做了很多事情。
而其中有很多事情就是針對於她。
為何?
竹詞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麽地方與這狐言有過過節,甚至於在當年洛州一見,也不過是她第一次見到那狐言,在此前她就是連故緒都見得很少很少。
等等……且不說這些事情,狐言說重羽死了,而且他之前是親眼所見。
狐言說重羽是自己親手殺死的,而那個時候他就在一旁看著,竹詞當然不可能殺了重羽,於情於理,她的修為還遠遠不及重羽,更何況是重羽跟昆玥本身交情不錯,竹詞怎會向他動手?
可看著那浮雪山眾人的麵色,似乎這狐言所說不是假的,那麽重羽就是真的死了。
重羽不是被她所殺,那麽會因何而死?狐言這般肯定將這個鍋丟給自己,想必是當初在場之人很少很少,或者說目睹那些事情的人都已然是被滅口,所以狐言可以毫無顧忌。
竹詞想著,心中不覺是有些許不安之感緩緩升騰而起。
當初的重羽是從仙界離開吧,而且昆玥也是從仙界離開,他們兩人本就是交情極好的朋友,如若是仙宴結束,相遇之後該是一起敘敘舊什麽的,重羽死在南海,南海離昆侖山近,離仙界也不算是遠。
昆玥幾乎不可能不會感知到南海之上所發生的事情。
可如今重羽死去,那麽師父昆玥他.……
“此女心機頗深,在昆侖山中潛伏已久,如今不得已才暴露身形,怕是令得她趕回昆侖後又是對於昆侖山加以陷害,不如我們就將她擒住,送到仙界去交由仙君處置!”
此時竹詞驀然間聽到下方有一女子的聲色,是中氣十足,極有帶頭之勢,而且這聲音似乎是有些許熟悉,她轉而看過去,卻見一青衣女子站在狐言身後的位置,雖然嘴裏說的話矛頭指向竹詞,但是那青衣女子的雙眼卻一直停留在狐言的身上。
這女子眼中的神思,竹詞見之,若有所思,片刻後即是了然,並未多說什麽,也未曾多加理會身後那個似乎一直想要跟自己說些什麽的情逍,是徑自朝著那狐言所在之處而去。
如今竹詞的修為不能說是比之前有多強,她體內的那些封印被突破,帶給竹詞的並不是實質上的修為突破,但是卻也是帶來了很多實質性得東西,比如她如今的確是比之以前更加強了一些,但是卻並不是強在修為上。
狐言顯然也是看出竹詞如今氣息上所發生的巨大變化,不過他的麵上並未出現絲毫變色,似乎是很早就預料到如今會發生如此事情了。
如若是真的要說如今的竹詞跟狐言相比較的話,竹詞的修為是要更為強悍一些的,狐言的修為來自於故緒,畢竟他是附身於故緒身上的那一隻影狐,故緒之前在血脈被疏光進行徹底的覺醒之後,其實也與竹詞今日這般一樣,修為並未得到真正的實質加強。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上一次的故緒跟如今這一次的竹詞,所得到的應該算是一種機緣,但這種機緣卻是一直停留在自身的血脈之中,對於以後的修煉之途會有著極大的幫助。
而且雖然是沒有給修為極大的提升,隻是加強了一些資質,但是也可以算得上是另外一種意義的洗精伐髓,身軀和神魂的強度都是得到了極大的升華。
故緒之前的修為隻是與竹詞不相上下,而竹詞因為本身還一直是在抑製著體內的那股封印,所以從不敢全力以赴,所以如果真的要比較的話,竹詞大概是不如故緒的。
但這隻是在竹詞刻意壓製的時候,所以如今封印破除,竹詞的修為全力以赴,是要比本身修為來源於故緒,但是卻不如故緒強悍的狐言強大的。
竹詞緩緩落在狐言的身旁,之前站在狐言身後叫囂著的幾人頓時是朝後縮了縮,畢竟那幾人也是可以感受得到竹詞身上如今已然是與之前截然相反且還強悍不少的氣息,心中害怕是自然。
她並未過多理會那些人的反應,隻是看著狐言,卻是不料那狐言見她來此,隻是抬眼看著她輕輕笑了笑,隨即道:“你有閑暇時間來問我問題,倒是不如回頭瞧一瞧如今誰也來此處找你了。”
竹詞略微驚詫,在聽到狐言的聲音之後,她便是立即感應到一股有些許熟悉的氣息停在身後,且有些不穩定。
她微微側身向後邊看了一眼,見得身後之人麵容,不覺是驚呼出聲:“天涯?”
那人白衣黑發,麵容俊朗,不過還帶著幾分稚氣,年紀尚小,正是前段時間她出關後收於門下但是還沒有時間教一教的小徒弟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