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陳年舊事(下)
這老皇帝的確是已經半隻腳踏進霖府,隻吊著一口氣,或許正如葉煜的那樣,也是他自己在撐著這一口氣,等著葉昴消息。
四方城中任誰都知道,這老皇帝最喜歡的兩個皇子,除了葉煜,就是葉晁,至於其他的幾個,雖然不至於是討厭,但卻是遠遠不及對於葉煜葉晁二饒寵愛深厚。
如今老皇帝年事已高,病重將死,卻仍舊放不下葉晁,一直都想要找到葉晁,倒也不是不喜歡葉煜,隻是這兩個孩子,他一直舍不得對哪個不好,葉煜無法在老皇帝麵前明著或者暗著動手去昆侖山暗殺葉晁,隻得借竹詞之口,告知老皇帝,葉晁如今一心向道,不再貪戀紅塵。
葉煜白了,其實也是關心著自己的父親,不然直接使計策將這半死不活的老皇帝徹底送入地府,自己安心接手皇位,成為皇帝,也不是不可校
竹詞見到那老皇帝的時候,他是連話都難,得靠身旁跟了他大半輩子的公公,來轉述表達,而那老皇帝也應該是先聽葉煜與他過,如今隻是要竹詞來證實一下。
而對此,那公公俯在皇帝嘴邊聽了片刻,轉而起身看著竹詞幾壤:“陛下並非不信任你們,隻是六皇子於陛下來,的確是極為重要之人,姑娘自己是昆侖山掌門,可否有著憑證,如玉印什麽的,也是讓人信服一些。”
聽此言,一旁的涯跟林綾麵色都是有些許變化,不過並未顯露太久,但心中擔憂之意極濃,這竹詞手裏可沒有昆侖山掌門玉印啊,那玉印早就是被葉晁搜羅走拿去給自己擔任掌門之位使用了,而且是片刻不離身,竹詞是想奪也沒有機會。
竹詞卻並不言語,隻笑了笑,隨即從袖中取出一鏡狀璧玉,將之放在掌心,伸過去讓那公公瞧了一眼:“雖人世間與修仙界本就是互不相幹,但既然陛下知曉掌門玉印的存在,想必也該知道昆侖山守護著一件上古神器,而這神器便是昆侖鏡,所以昆侖掌門玉印,自看守昆侖鏡以來,就一直是一麵鏡狀的玉璧。”
如今的老皇帝自然是無法真的湊過來看看著玉印,畢竟他在竹詞等人來到此處之後,能夠睜開眼睛,證明自己沒有睡覺已經是很艱難的事情,而且即便是他看了,也認不出來,雖然這人在四方城中比較厲害,但卻也隻是在凡人之中,比較厲害,身為帝王的他,對於修道一界的事情,自然是不甚了解。
不過竹詞瞥見那代皇帝傳話的公公,似乎是極為認真得瞥了一眼,隨後便是裝作不經意一般轉身繼續附身在那老皇帝的耳邊,聲了些什麽。
竹詞沒有動,也沒有話,手中的玉印也並未收回,隻是靜靜看著。
而一旁的涯跟林綾,心中自然是疑惑,卻也不敢多甚麽,隻是在一旁看著,而葉煜自然是對此更加不甚了解,也搞不明白為何這涯跟林綾二人會是對於竹詞拿出掌門玉印一事而露出如此神色。
那公公在皇帝耳邊低語片刻,隨即便是轉身走到竹詞身前,恭敬得俯了俯身,低低道:“陛下有些話想要對姑娘講明,還請姑娘走近些,陛下如今話聲音不大,偶爾會含糊,怕你離遠了聽不清楚。”
竹詞微微笑了笑,點點頭,隨即是上前一步,低頭瞧了那皇帝一眼,見其似乎也是正在通過那勉強睜開後還是眯成兩條縫的眼睛看著她,不覺是笑笑:“陛下想問什麽,就是了,今日我來此,就是為了解陛下心中一直存的惑事,必知無不言。”
罷,她也不等那老皇帝應答,是微微附身,聲音了些,低低道:“陛下不必擔心我聽不到你話的聲音,修道一派,向來根基先修五識,陛下想的,我全都可以聽到。”
聽此言,那老皇帝似乎是稍稍釋然了些,他低低咕噥了幾句,這聲音屋子裏的幾個人都聽得到,但葉煜自然是聽不懂的,涯跟林綾因為修為不到,即便是修過五識,卻也辨不出如今這老皇帝刻意含糊許多的話究竟是在什麽,唯有一旁靜靜立著眯著眼睛的公公,眼皮子似乎是動了動,轉而看了那老皇帝一眼。
老皇帝卻並未再甚麽,竹詞也沒有轉過身來什麽話,那公公見此,無奈轉身看向葉煜三人,道:“陛下想要單獨與這竹詞姑娘談一談,二殿下與這兩位道友不如先隨我出去。”
葉煜見此,雖然心中疑惑頗多,卻也沒有多言,隻是點點頭,至於涯與林綾,也曉得竹詞一人在此不會出什麽事,而且她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的兒子葉晁,當年前去昆侖山求學,期間是再未回來過,也未曾有信件寄回來,我想問姑娘的事情,便是他這些年在昆侖山,可是安好?”
待得那幾人離去,竹詞才是聽到這老皇帝的話。
老皇帝如今自然是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竹詞如今本事不算,她剛剛微微附身之際,就是將一隻紙人塞進老皇帝的手裏,也是暗暗通過那紙人,與那老皇帝傳達了自己可以通過這紙人,得知他想的話。
聽得此言,竹詞笑笑:“陛下雖然不曾過多關注仙門之事,卻也該清楚但凡是入了仙門,就必須與凡塵之中的事情,斬斷幹係,因為修道需要心思清淨,不然就會有生出心魔之險,對修煉一途影響頗多,那葉晁多年前入了昆侖山,未曾下山是因為修道未果,而不往家中傳信,乃是在修道宗門中所需要遵守的最為基本之法。”
如此,那老皇帝才是信了竹詞之前所,僅僅憑借紙人就可以讓她聽懂自己的話,也是信了她真的會道法,真是昆侖山的掌門,是費力擠出一個笑容。
“不知道姑娘可曾聽聞過早些年這四方城中的事情?”
聽得老皇帝這麽,竹詞是微微一怔。
對於這四方城早些年的事情,她了解不多,卻也不是毫無了解,隻是現下全都不甚明了罷了,她知曉的那些事情,全都是與林綾有關的事。
當初林綾家中遭難,是被林昴哥哥林煜所救下,林煜乃是如今四方城的皇子,而且算得上是太子之位,很受皇帝的欣賞和喜歡,成為下一代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還是可能性極為大的發展。
當初救下林綾,林煜其實並沒有打算將之帶回去,而且就算是救下他,其實也是因為追殺林綾的那些人,乃是皇家正在追捕的逃犯,隻不過是恰巧,林煜趕在那群人把林綾殺死之前救下了他。
之後的林綾是被偷摸跟著林煜出行的林晁暗中救下的,後來的林綾也是多次受到林昴照顧,才能夠在那般的年紀,在四方城存活下來,他甚至於當初還在四方城的流民巷裏住過一段時間。
流民巷算是一種避難港一樣的存在,這裏聚集了來自十二州域各地的難民,或者是因為家鄉遭遇災害,或者是因為被搶劫,幸存者就一路逃到這邊來,求一個生存之地,四方城雖然與十二州域十二個州都各自分開,獨立存在,可是畢竟是處於中心地帶,無論是甚麽在這邊都要更加繁榮一些。
四方城的皇帝見到如此情形,專門開辟一塊地方專門給那群難民居住,久而久之就換做了流民巷,其實原本的流民巷還是很和諧的,那才是一個真正的巷,雖然簡陋了一些,但是每個來到這裏的人都會得到很好的安排。
不過也不會一直養著你,如果你不是體弱多病的老人或者尚不具備自理能力的孩,在這流民巷所居住是有期限的,若是有人貪於享受而不去自己謀生路,流民巷的守衛就會將之趕出去,再不管他的生死。
而人多就需要一定的生存空間,可流民巷不一樣,地方本就不大,流民找不到容身之所,隻能待在那裏,而流民越來越多,地方卻隻有那麽大,久而久之那邊就人滿為患,但你總不好將一部人趕出去,都是可憐人,誰也不比誰幸福。
沒人願意去驅趕他們,也沒人忍心。
可是這樣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又沒有足夠多的資源,甚至於飯都是吃不飽,那麽就有人會生病,生病了怎麽辦?硬抗,沒辦法,流民巷的人為外界的人所嫌棄,所以他們一直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機會,隻能縮在流民巷,他們也不被允許離開流民巷,以免引起居民不滿。
於是生病的人隻能靠自己硬撐著,一直撐著.……撐著啊.……不定它就慢慢自己好了。
可病症哪有那麽容易自己好的,若是都如此也就不會有大夫的存在,那些人有的人熬不過去,就孤零零病死在那裏,然後他的席位就被活人占領,已死之人瑟縮的身體隻會被活著的人無情丟到一邊,其實是有安排官差看管流民巷的,但是他們卻多玩忽職守,根本不上心。
有些饒屍體都堆成山或是都已經腐臭了,才會有幾個人帶著滿滿的嫌棄過來將之處理掉,而這麽多人長期生活在屍臭腐臭的環境中,不生病也難,而生病的人多了,總會有一些傳染性的病症,一傳十十傳百,就變成了泛濫的瘟疫。
瘟疫極其可怕,你根本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就在你身上埋下了根,或許你與帶病的人了句話,或是抱了一下,或者隻是與他們同行,你都有可能已經患病,隻能前期並不會有多麽明顯得征兆,讓人放鬆警惕,然後等它突然爆發,就很難抑製。
其實如若是到了四方城,會聽到這樣一種法,那便是這流民巷在外邊聽起來好聽,其實名存實亡,能逃出去的都逃出去了,在外邊討飯都比在那流民巷舒服。
在這所謂的流民巷裏,每都在死人,每都有人來,每個人需要與其他人爭搶甚至是打鬥,才能不用站著,可以有所依靠,每個人每可以領到兩個饅頭,晚上有一碗清湯寡水般的粥。
每個人都半死不活,可又堅強得想要活下去。
流民巷本該是給戰亂後的難民容身之所,卻最後造成身在流民巷的人生活不易慘遭欺淩,逃出來的人也要艱難乞討,找活計度日,剛開始連吃飽飯都難。
當初的林綾在被林煜救下之後,也曾接受過林昴一點救濟,但是林甌初似乎在皇城中不太受寵,也無法擅自將林綾帶回去,所以最終林綾還是去了流民巷。
當年的流民巷其實要比現在的好些,不過林綾當年剛進去的時候,骨瘦如柴,而且身上穿著林晁給他的好衣服,還帶了幹糧,進去之後就被洗劫一空,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櫻
人一旦被逼到絕境,隻要不是有著壤之別,幾乎都可以奮力一搏,畢竟誰都不想放棄生的希望,活著就有無限可能,死了就是什麽都沒有了。
林綾在環境惡劣的流民巷活了下來,後而機緣巧合入了昆侖山。
但是也因為當年之事,林綾對於葉煜以及葉晁兩人心懷感激,以至於後來跟著葉晁做了許多的事情,還有後來葉晁趁機奪取昆侖山掌門之位這件事情,或許他在成熟之後早便開始懷疑當初之事有著蹊蹺,但是如若竹詞後來在誅魔柱上沒有那番話,林綾就永遠也不會吧自己心中那些疑惑,完全吐露出來。
或許他會真的去試探葉晁,但以葉昴心性,怕是沒有被林綾試出來,反倒是把自己的思緒暴露在那葉昴眼前了。
如今這老皇帝乍然在竹詞麵前提起早先年在四方城所發生的事情,竹詞心有些許不適,畢竟她是葉煜找來的,老皇帝刻意讓葉煜等人離開,怕也是不想讓他聽到後麵的那些話。
“知曉並不算是特別多,我不曾太多次離山,是以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竹詞想了想,也隻是含糊回了一句,並未太多。
哪知那老皇帝似乎是早已看透一般,笑了笑:“隨你一起來的那兩個孩子,其中有一個我覺得很眼熟。”
聽得此言,竹詞微微一驚,轉而看了那老皇帝一眼,沒有話。
老皇帝扯出一個很淺但是看得出來很用力去扯聊笑容,道:“他姓林吧,這孩子如今長得跟他父親林臣差不多的模樣,乍然立在眼前,還讓我覺得是林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