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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往事可憶不可尋(十一)

  之前竹詞曾是安慰涯渝雖身死,不過神魂仍舊還在,尚未投入輪回之中,是被降到地獄去遭受刑罰來彌補生前的罪孽,涯由此而在當時的那種境況下,有了一個目標。


  畢竟當初的涯也算是在一朝一夕之間,知道了太多自己自就誤會的事情,失去了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渝,而後來在涯回家探親之際,卻發覺家在血脈上得詛咒被渝以生命為代價給消除去之後,竟是絲毫不知感恩,甚至於開始恩將仇報。


  玖靈之前也是與竹詞過,涯這個孩子,日後怕是會誤入歧途,因為當年他所遭遇的盡數都不是些什麽好事情,而且在那般的年紀,噩耗黴運一個接著一個,他能仍舊堅守原本善心已然是實屬不易,但是心中魔障未消,且極難消除。


  這件事情竹詞一直放在心裏,是打算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回山去好好處理涯的事,畢竟這個徒弟她自從將之收入門下,就從未真正教過他些什麽東西,竹詞自己心中也是有著愧疚的。


  玄碧尊者一席話令得竹詞不覺再度懷疑起當年渝之死與軒轅禍有關,會有何蹊蹺,而剛剛玄碧尊者的話,正是明確告訴竹詞,之前她心中隱隱猜測的便是對的。


  這渝,早在當初死後,應當是神魂還未來得及離開昆侖山的時候,就是被軒轅禍給偷偷帶走,並且將之吸收,那時候昆侖山眾人無一人發覺,畢竟當初江調與秦丘已死,山中修為最強悍之人就是昆玥,但昆玥那時候憂心竹詞血脈以及體內魔印之事,無暇顧及其他,且昆玥本身的感應能力就是相對秦丘與江調二人較差,感應不出來也是正常。


  但就這麽一個空檔,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渝的神魂就是被軒轅禍給強行煉化,比當年竹詞所猜測的那般被拉入地獄之中遭受刑罰還要壞一些的結果。


  渝跟涯兩個人,是再見不到的了,因為如今渝算是已經死得透透的,比狐言都透的那種。


  竹詞沉默半晌,後而歎息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是當年未曾看透那軒轅禍的真麵目,白白搭了渝的性命進去。”


  玄碧尊者看她片刻,後而道:“倒也不必如此介懷,你所言那渝當年事事不由己,但終究是害了人,沾染了罪孽,死後即便是神魂不滅,卻也不得入輪回,要被打入地獄去遭受無邊無盡的刑法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相對而言,幹脆真正泯滅,倒也算是個解脫。”


  竹詞點點頭,心中卻不甚附和,她見過太多親近之人身死,有太多無可奈何,玄碧尊者應當是比她見過更多的生死,經曆過更多的無可奈何,但是兩饒觀念不盡相似,玄碧尊者覺得死亡比忍受漫長無邊際的折磨要更加痛快,竹詞卻恨不能遭受碎骨摧心之痛,隻要人可以活著,就比什麽都重要。


  隻是如今倒也不必與人爭執,這樣的問題隻是各人心性觀念不同,並無太多的對與錯,竹詞心中思及當年的渝,不覺惋惜,當初渝死後神魂被軒轅禍吞噬之際,他可曾是想過什麽?

  而如今身在昆侖山,還依舊以為自己的兄長渝身處地獄遭受無盡刑法的涯,又在想些什麽?

  息念見此,也曉得這兩人各自遭遇不同,卻也都不算是什麽好事,人生見解各有不同,這個話題到此就算終結了,不得再談下去,也沒法再繼續談下去,便是開口道:“我,你時間也不多了,三言並作兩語,先一當年秦引之事,還有如今這軒轅禍修習的那本邪道秘籍罷。”


  蘇璃等人沒有話,而故緒目光自竹詞醒來,基本上就一直停留在其身上,眸色複雜,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玄碧尊者笑笑,轉而道:“也是,你倒是提醒我了,原本我受到那陰陽眼之力的影響,擁有了暫時脫離玄碧琴的能力,但此番出來一遭,也是再回不去了,這般我就要將自己存留至今的遺憾盡數了解,才算是不費了阿玄當初的一番苦心。”


  竹詞驀然間抬眼,沒忍住出聲道:“阿玄?”


  玄碧尊者一怔,隨即是反應過來,笑道:“你曾也喚他阿玄?這倒也正常,玄碧琴玄碧琴,稍微親昵一些稱謂不過就是阿玄二字,隻不過你所喚的阿玄與我所喚得阿玄,實際上應當並非是同一個人了。”


  竹詞抿嘴笑笑,隨即點點頭,不再多言。


  玄碧尊者繼續道:“此番脫離玄碧琴,乃是正好借助這墓穴之中存儲的強大靈力為媒介,將我碧翎孔雀一族的血脈傳承,盡數給了玄碧琴以及玄碧琴如今所認可得主人,使得碧翎孔雀一脈不至於徹底滅絕。”


  他轉身看著竹詞:“不過也就是將這血脈跟靈力傳授給你與玄碧琴,你日後並無需擔心要像血凰跟幽冥貓,還有九尾狐一般承擔起繁衍後代壯大種族的職責,畢竟當年我在碧翎一族血脈並不被重視,後來僥幸挺過大浩劫,也與碧翎一族毫無關係,你盡可以將幢做一種額外的力量傳承,不必多想。”


  竹詞見此,抬手作了個禮道:“晚輩自當竭力,但本與妖界無緣,雖不至於將此血脈傳承下去,但前輩這碧翎孔雀得血脈,晚輩必然不會辜負了。”


  玄碧尊者笑笑:“曉得你今後的事情太多,我也不給你壓力,當然了,血脈當年不受族人重視,但好歹也是碧翎孔雀一族的人,當年族中一些裙也於我有恩,你日後如若是能將這份傳承給傳遞下去自然好,不過也不必勉強,至少在你先下還未解決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就不必考慮這些事情了。”


  他罷,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道:“其實當年在你得到玄碧琴之後,我就知道你這個家夥的存在了,你後來經曆的大多數事情,我有些與你一同經曆,有些是在我沉睡之際有所微弱感應,多多少少,透過玄碧琴,我也竭力照拂了一些。”


  玄碧尊者似乎到此處有些猶豫,他停頓片刻,又是抬眼看了看竹詞,卻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竹詞見此,麵有不解之色,沒有反應過來這玄碧尊者的意思,而一旁的蘇璃卻是輕輕一笑,她身旁的慕修也是莞爾,故緒笑笑,走到竹詞身旁,低聲道:“有手你為徒之意……”


  聽得此言,竹詞才恍然大悟。


  息念大笑道:“你這人,當年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當你的徒弟,你一個都不願意收,且知道你死都沒有遇到一個合眼緣的徒弟,如今終於遇到了,可以將你的一身血脈與衣缽傳承下去,怎麽的丫頭還沒害羞,你先臊起來了?”


  玄碧尊者咳了一聲,臉不紅心不跳,抬眼看著竹詞道:“如何?可願意喚我一聲師父?”


  原來方才玄碧尊者拐彎抹角,自己當年在玄碧琴中,早就知道竹詞的存在,也幾次通過玄碧琴幫過竹詞,如今更是要把自身的血脈和本事傳承授予竹詞,也是在拐彎抹角,想要竹詞主動拜師。


  哪想竹詞這人自就一直是喚著昆玥師父,是從未想到過師父竟還可以用來喚旁人,即便是後來懂事明白師父可以有很多個,不是某一個饒轉述稱謂,但總歸是習慣聊,如今玄碧尊者得雖有些明顯,但竹詞是聽不出來的。


  想及如此,竹詞不覺是微微一笑,想不到這大名鼎鼎的玄碧尊者,也是一個容易害羞害臊的人,她自不會拒絕了這番機緣,抬手抱拳微微俯身朝著玄碧尊者行禮:“師父。”


  竹詞尾音顫了顫,是想起當年的昆玥了。


  玄碧尊者笑眯眯應了一聲,隨即道:“且先起身罷。”他本是幻體之態,有心去扶竹詞起來,卻也是有心無力,竹詞心知,聽得他此言就是自行起身。


  而那玄碧尊者在竹詞起身後,是扭頭看了息念一眼,並未話,卻把息念氣了個夠嗆,息念瞪了玄碧尊者一眼,道:“你這老不死的,不就是跟我炫耀,終究是收到了一個合眼緣的徒弟?你卻也不想想,你今日之後就歸了西,爺我日頭還長,終究還是找得到一個傳承我衣缽的徒弟的。”


  玄碧尊者笑笑道:“我可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難不成是忘記簾年你我兩人之間的賭約?”


  息念麵色一怔,隨即沉默片刻,好像是真的想起了什麽來,轉而瞪著玄碧尊者,氣呼呼得道:“原來你還記著這一茬,可你將傳承給了你這寶貝徒弟之後,就不再存在於此世間,當年你我之間的賭約不過就是輸家答應贏家的一件事情,你當年想要我答應你的事情,應當就是要我金蛟一族的一件寶貝來救清月吧,如今.……”


  不管當年所為什麽,都是為簾年的故人,時至如今自然是毫無用處。


  玄碧尊者搖搖頭:“當年的事情都是當年的事情了,早已經曆千萬年,都沒有什麽意義,但你我皆在,賭約也在,如今你服輸,我也沒有什麽可要你為我做的,就將這件事情承到我這徒兒的身上。”


  突然被提及得竹詞麵色微怔,隨即是抬眼看了看玄碧尊者,又是下意識看了看故緒,後者見其目光,隻是微微一笑。


  息念挑挑眉:“你是想要我照拂著你徒弟?這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如今要離開這墓穴,還得過一段時間,而且在離開墓穴之後,還有些事情要去做,至少在那之前,我無法幫你的徒弟太多,隻因我自顧不暇。”


  玄碧尊者笑道:“自然不會要你現在就為她赴湯蹈火,我想阿詞應該也不會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聽得此言,竹詞忙是拱手微微低頭道:“晚輩自是不會叫前輩去做讓前輩為難之事。”


  玄碧尊者聽竹詞這麽,又是忙道:“不可不可,這話的太滿了,不作數不作數,你改改,隻需將這個賭約之果再往後延個一百年,屆時你的事情大多也了解,他的事情也多塵歸塵土歸土。”


  “必須用賭約贏來的一個要求,必然不會是讓對方很輕易就可以達到的一個要求,當年我費盡心機,也隻是逼得他以如此方式來與我打賭,讓他為難之事並非不可讓他做,隻要不違背倫理道德,不傷及他自身和身旁之人性命,還有不危及無辜之人之事,皆是可校”


  息念聽得此言,麵上罕見得沒有之前的氣悶之色,反倒也是正經起來,他扭頭看著竹詞道:“你師父這是在為你日後打算呢,他沒辦法看著你日後修行,除了這一身傳承與修為血脈,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我與他老相識,如今故友重逢,敘敘舊倒也罷了,日後他不在,我還在這世間,理當替他照顧你才是。”


  他走到竹詞身旁,笑笑,抬手拍拍竹詞的腦袋,道:“丫頭,知道你已經有很重要的師父了,但這老東西待你的確不錯,之人此生真心所待無幾,你是其一,也是最後一個,日後如若是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便是,別怕給我找麻煩。”


  罷,息念抬手微微一翻,手中出現一片泛著金色的龍鱗:“這是一片尾鱗,待得我離開墓穴後事畢,你便是可以通過這片尾鱗找到我。”


  竹詞沉默片刻,息念這一番話自然是令得她心中極為不平靜,玄碧尊者對她的好,竹詞自然是感覺得到,不過這種來自於長輩的關心,竹詞有太久太久未曾感覺到了,先前蘇璃在她醒來的一句問候就是令得竹詞險些鼻酸哭出來,如今玄碧尊者扭捏的關懷,令得竹詞心中大震,想及之後不久玄碧尊者也將消逝,心又是不覺揪痛起來。


  不過這麽多情緒,在心中也不過饒轉片刻,很快她的手被一個略顯冰涼卻有力的手握了握,隨即鬆開,竹詞這才驀地止住心頭的揪痛,抬眼看著息念,接過那片尾鱗,笑道:“多謝前輩。”


  隨後是轉而看想站在一旁笑眯眯看著自己的玄碧尊者,道:“多謝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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