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緣不知所往 下
我吃驚地看著父君,見父君一臉悲痛。驀然低頭想到,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太上皇駕崩前,特立密詔,希望找回愛妃之子。當年之事牽扯權貴頗多,太上皇終究還是難不了那個女子。孩子是無辜的。後來司空驚絕被悄悄接回京城,撫養在前任左將軍府中。受到皇室教育,並簽下誓死護衛皇家的血書。……”父君頓了頓,“司空驚絕,是難得的人才,在他身上幾乎沒有弱點!我與上任的左將軍乃是至交,司空從小就很信任我。”
“有一日,他找到我,滿身是血。他說,宮裏所有的人都欺負他,可他明明什麽都做得很好。”父君扼腕:“他那時還是十歲的孩子啊!司空天賦秉異,實屬絕世之才。沒有弱點,這就是所有人針對他的原因。於是,我教他,學會藏拙!待他成為官員時,他來拜訪我。他說,如今光是藏拙依然不夠,隻有讓把柄抓在那些人手中,才能免於一死。於是,他開始不斷收藏各地珍寶,現在的司空驚絕就慢慢誕生了。”
父君低頭認真地看著我道:“我看著這孩子長大,知道他活的有多少累。他對你沒有半分惡意。他依舊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你就當他還是孩子吧,裝的久了,真正的內心卻沒有半點成熟。嗬嗬……”
我看著父君不經意流露出的寵溺包容,微微失神,緩緩行禮告退。
隔日,我便見到了按時造訪的司空驚絕,難得地上前迎接他:“司空驚絕,我覺得父君說得對,你是孩子,我該讓著你。所以,為了好好照顧你,我決定……和你義結金蘭!我們結拜姐妹吧!”
我一臉壞笑地看著他。然而,他意外地正經看著我,轉而發自內心地笑了笑:“好!我很開心,你願意跟我進一步了解這樣很好……至於我喜歡你,這是真的。”
我原還被他斬釘截鐵的“好”給弄得滿是感動,卻不料下一句他就以油腔滑調的口吻說那些。我賞了他一記眼刀:“姐姐不會怪你冒犯的,但是你以後得聽姐姐的話,不然姐姐就會對你不客氣!”
接著就說了一堆的三令五申,當然沒有一條他遵守,原因是我們一談到賞罰問題,他就強調他才是姐姐……對於性別問題,他倒還真是一點不爭……
然而,這次他到底想做什麽?什麽時候又成了南月伊笑的人?
我發覺,我好像還是知他甚少,不由得心下發出一聲哀歎。
“瀟瀟,你可來了,又沒有傷到?”他見我一言不發,半響終於開口,“我可是從早晨一直在等你來呢……”
“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我不聽那些有的沒的。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沒有雲中殘夢二人,你們必是趕不回去的。”他淺酌了一口茶,才接了我的話,“即便在這裏,我也什麽都不能說。一切隻是猜測而已。我會保你們安全,就在這住下吧。想我精心準備的午宴也該好了,走……”
“你……”我覺得不對,“肯定是……父君有危險!”
“不會的,你父君絕對可以在任何時候保全自己。”他低頭溫柔地看進我眼底,“不要擔心,輕舉妄動隻會招來禍患,一切早已定好對策。司空將軍會護好你所關心的一切人。相信我。”
見我仍不動,他又道:“可別忘了我是喜歡你的人,怎麽會對你不利?”
我無語,這時候也不忘這些,這人呐……
見我不再掙紮,司空驚絕展顏再笑,右手輕輕擱下玉盞,左手忽而一掃。看不見其中動作,我的身子已然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回神時,已經和表哥在池畔草地上穩穩站住。再回頭,司空驚絕已經飄飄然立在我身側,和風戲弄一頭青絲。
那場景,怎一個——“裝”字了得!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著,想故意落下很遠好同表哥小小商量商量。可司空小子愣是緊緊粘著,永遠恰恰徘徊在離我兩步開外的地方。一方麵驚歎於他的能耐,一方麵暗罵他太不饒人。那就幹脆明著就是了,反正我也沒什麽必要瞞著他。於是,直接開口道:“小驚絕!姐姐有事情要和子淇單獨談談,你離開遠些!”
可他毫不退讓,唇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不要亂想了,你們做不了什麽的。”
表哥這個盲目崇拜的人,似乎明白了所指:“子瀟,別著急。我相信司空將軍,他不會做對伯父不好的事。我們要相信他們的計劃。”
哎,也不是我不相信司空,隻是我太擔心父君。自從母親去世,我便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親人突然地離我而去。現在的架勢來看,我們所麵對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父君說不定有生命之危,否則不會讓我離開他。父君……我怎麽舍得放著父君在危險中,自己卻受著他人的庇護。我想幫到父君!
一頓午宴很是華麗,歌舞佳肴,可是哪裏來的胃口?
莫名的不安持續加重,讓我幾乎急的當場哭出來。千萬不要有事……
殘夢被安排照顧我。我一言不發地跟著她來到安排好的院子。不想坐在屋子裏,因為感覺自己成了困獸。也許是心情所致,我變得看什麽都覺著不祥。幹脆直直地站在院子裏,默然抬頭盯住天空,這才讓心稍稍平靜下來。
興許是我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了。殘夢實在忍不住,開口道:“木小姐,您坐下歇歇,喝口茶吧。……要不,我給您講講南月伊笑樓的事?”
換做平時,我必然立刻巴巴地請她講。可今日……我剛欲拒絕,卻不想她直接講了起來。
“我見您今日看見樓主,竟似乎一點不知樓主與南月伊笑樓的關係。可是按照樓主與您的關係,應當不會故意瞞著,對吧?”
這是個沒有問題的問題,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卻正好逼我順著話回答:“是,我想他是有隱情的。我並不會怪他。”
“樓主有經世之才,作為下屬的我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想當年,我們第一次看見他。他穿著一身明豔的袍子,突然降臨在總部。我們這才知道,十年來在背後培養我們的竟是這麽年輕的一個人。而我當上了長老之後,才了解到樓主竟然在十歲左右便開始經營了南月伊笑樓。這十年來,南月伊笑不動聲色地開遍世界,手下能力逐代提升,所涉及的不僅僅是一般的買賣、情報、暗殺……我們所做的,是可以頃刻間讓一個小國蒸發的工作!”殘夢滿臉傲然。而我,也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話題上。
“樓主不是企圖稱霸天下的人。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江山。當然,隻有少數心腹知道,樓主這些年的艱辛,所圖的不過是一方今後遇難時可以容身的處所。樓主似乎有很多苦衷和辛酸。但我們不會問,我們會誓死守護樓主,以報養育、賞識、栽培和愛護之恩!”殘夢一臉的敬重和愛戴。
我突然有一種放心的感覺,不知道是為父君今日之劫,還是為司空的將來之難。
隨後,殘夢講了許多司空的豐功偉績。多是坊間不曾流傳過的,所以我慢慢聽得格外入神。原先司空已然神祇般的“社會”形象,瞬間又高大幾分。轉眼黃昏,我從原來的不搭腔,到後來的與殘夢有說有笑。不得不說,我可能太容易動搖了……
吃過飯,司空說想陪我在院子裏散散心。被我以大晚上遛的是鬼為由,給強硬拒絕了。事實上是我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漏了一個重要的事——我可是會風遁的!
屏退了殘夢,我先悄悄地在房間裏試了起來。
原以為念咒會是件不簡單的事,卻在心中“想”起咒術的一瞬便完成了“念”的過程。眨眼之間,我已經轉移到了房間的另一處。這種感覺,像是話本裏狐狸終於修得人形一瞬間感覺離成仙都近了……好吧,好像不能描述成這種感覺。
我在屋內玩的熟練了,便開始大膽地往遠處移動。顧及南月伊笑會有暗衛之類的,便悄悄地往偏僻又有許多遮擋的地方去。
才剛剛踩在東園的小徑上,突然聽到一聲不同尋常的響動。我趕忙貓了腰,隱到一旁,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黑暗中,一個巨大的輪廓慢慢清晰。我不由得壓低了呼吸。
原來是兩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在緩緩靠近,隻不過一個似乎受了重傷,完全支撐在另一個人身上。而清醒的那人是個女子。
那女子實在令人過目難忘,一雙鳳目十分有神采,整張臉漂亮卻更多的有著不同尋常的剛毅果決,幹練的馬尾用一根紅色的絲緞簡單係住,身材高挑卻不纖細。那等颯爽英姿給人一種全身一震的魅惑。
而受傷那人緊依著女子,麵色慘白,似乎命懸一線之間。五官陽剛帥氣,值得注意的是左眼處有一道隱隱的暗紋,使得整張臉給人一種神秘疏遠的感覺。
我用遁術小心地跟著他們來到東院,看到司空驚絕正冷冷地立在院口。是的,冷冷的,第一次看見他這種表情,竟讓人有種自己無處遁形的不寒而栗之感。
院口四周開闊,我不敢再上前,隻好停在盡可能近的地方。畢竟,我想到風遁的原因,就是想要探一探司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樓主,藍衣,重傷。”女子的聲音清潤,卻淡淡的,聽不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