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彭子瀚的心結
林穩穩被彭修武突然的脾氣嚇到了,氣鼓鼓地說:“幹嘛那麽凶。”
彭修武冷眼看著林穩穩:“如果你是來這邊是為了表態你不會認爸爸,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你這態度我早就知道了。”
“你!”林穩穩氣得跺腳,“你是不是大姨夫快來了,突然就暴脾氣上來,稀奇古怪地說什麽呢,早更啊你!”
彭修武轉身不理林穩穩,信步朝裏走去。
林穩穩連忙踩著高跟鞋緊追。
彭子瀚住在類似獨棟別墅的二樓,此時正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看書。看到彭修武進來,啞聲問:“你怎麽今天來了?”
彭修武坐在旁邊的座位上:“來看看爸爸。”
彭子瀚目光落在林穩穩身上,含混不清地問:“她是誰?看起來很眼熟。”
彭修武語氣平平地說:“她叫林穩穩。”
“林穩穩啊——”彭子瀚想了想,“我知道她是誰了,那個死丫頭怎麽還在外麵,你趕緊把她弄進去。”
什麽外麵,什麽弄進去?林穩穩不解,卻隱隱覺得不是什麽好話,側目看向彭修武。
彭修武微微羞愧,不看林穩穩:“爸,她是杜桂蘭阿姨的女兒,您不記得了嗎?”
“杜——桂——蘭——”彭子瀚咀嚼著這個名字,“是她的女兒啊,我怎麽可能忘了她呢,一輩子求之不得的人啊。”
林穩穩蹙眉,嫌惡地看著彭子瀚,他這是在yy自己的媽媽嗎?再看看他如同菊花一樣的滿麵皺紋,花白的頭發,渾濁的眼睛,黑青的嘴唇,這個壞人也老了。看著他這幅樣子,竟然生不出恨來。
彭修武麵色也很不好,瞬間冷下臉來,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此時滿麵慍怒,冷眼看著自己的爸爸。這樣的人,難怪媽媽不肯過來陪著他,這麽多年的折騰,多熱的心都會被凍住的。
林穩穩坐在彭子瀚對麵,輕緩地問:“您還記得顧國泰嗎?”
“顧國泰!”彭子瀚瞬間來了精神,“怎麽可能忘了他!那個混蛋,他憑什麽過得比我好。”說著,竟然急得直咳嗽。
彭修武按壓下心頭的不快,警告地看了林穩穩一眼,給彭子瀚拍拍背:“爸,您別激動。”
林穩穩清冷地說:“顧國泰活得不比你好,你生病了還有兒子陪著,他卻把自己折騰成了孤家寡人。第一任妻子死了,第二任妻子進監獄了,自己的父親被他作死氣死了,兒子跟他反目成仇,他哪裏有你過得你。你妻子不離不棄,兒子孝順,家庭圓滿,還有什麽比這個更珍貴。”
彭子瀚漸漸平息下來,開心地喃喃地自語:“是啊,他從小就欺負我,什麽都要比我強,其實到最後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
彭修武感激地看了林穩穩一眼,無聲地說:“謝謝。”
林穩穩微微搖頭,表示不客氣。
彭子瀚渾濁的眼球落在林穩穩身上:“穩穩,告訴爸爸,你媽媽是不是還念著我,想著我?”
彭修武身子一緊,灼灼地看著林穩穩,他自己都不知道希望林穩穩回答什麽,回答念著,那自己的媽媽算什麽。回答不念著,又怕爸爸受刺激。
林穩穩對彭修武的目光視而不見,清清冷冷地說:“我媽媽是個現實的女人,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能抓住的東西不多,權勢可以移交給別人,金錢也可以由他人繼承,被人剝奪走。唯有真情,若真將一顆心係於某個人,就不會再轉變。哪怕曆劫生死,也不會變遷。”
“這幾十年的歲月裏,貧富相依、榮辱與共,媽媽當然是愛——愛那個人的。”林穩穩說得冷情,到底還是沒有叫林玉成爸爸刺激他。
彭子瀚不滿地冷哼:“那個男人有什麽好的,值得她愛。”
彭修武別過頭,不想再看到爸爸。爸爸腦子糊塗了,性情卻更真的,這樣的爸爸讓他沒法麵對。他更想看到那個腦子清醒,戴著麵具生活的爸爸,至少那個爸爸心裏還有媽媽,還有彭家。
林穩穩忍不住反唇相譏:“你又有什麽好的?值得你的妻子不離不棄。”
“我是彭子瀚啊,我有權有錢——”彭子瀚理所當然地說。
“不,你沒有了。”林穩穩不客氣地說,字字鏗鏘,擲地有聲,“那些都不屬於你了,你現在有的,隻是你這殘破的身體。”
“滾!”彭子瀚氣得直拍桌子,“都是混蛋,”指著彭修武說,“你媽媽也是混蛋,我病了她就不要我了,這麽久都沒來看過我。”
彭修武煩躁地說:“爸,您想想您生病之後媽不想照顧您嗎?是您念著這個,想著那個,卻從來沒有念過媽,這讓媽如何待得下去。”
彭子瀚沒話說了,冷哼哼地說:“反正你們都沒心沒肺,你也不孝。”
夕陽灑在彭子瀚身上,塗上一層金色,如同木乃伊或者油畫一樣。日薄西山,說得就是這時候的彭子瀚吧。
已經得到答案了,林穩穩不想繼續看彭子瀚發瘋,起身說:“您想想吧,您唯一勝過顧國泰的地方,就是有不離不棄的妻子和孝順的兒子兒媳,真的要把這優勢也拋棄嗎?”
向彭修武,“彭大哥,我先走了。”
“我送你。”彭修武也起身,“我明天再來看您。”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噠噠”的高跟鞋聲和“踏踏”的皮鞋聲漸漸走遠,樓上隻剩了彭子瀚自己,孤寂如同夜色一樣襲來,讓他覺得窒息。他真的錯了嗎?
林穩穩和彭修武走出小樓,彭修武突然說:“謝謝你。”
林穩穩微愣,然後笑:“你不嫌我說話直接就好了。”
“我真不理解他們的思維,是因為從小就把對方作為假想敵,才對立了一輩子嗎?”
她幽幽地說:“這樣的人生,太輕了。”
彭修武迎著夕陽,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緩緩地說:“我倒是能理解,人生太長,他們的地位太高,難得尋一對手,都想一較高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