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這又何苦
我跟著靈靈,走進一個方塊場地,這裏光線很暗,中央是塊帶著圍欄的地方,兩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戴著拳擊手套和頭套,在那裏練習。有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坐在旁邊看著,像是他們的教練。
“大佬,這是我的姐妹,佳人。”靈靈走到那個人麵前,向他介紹我。
走近一看,我才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真貌。五十出頭的樣子,頭發花白,個子不高,但是看上去很精神。臉上還有道劃痕,像是以前被刀弄傷的。
那個男人仔細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挺滿意,轉過頭跟靈靈說:“明天帶她來上班吧。”
靈靈似乎很高興,連忙跟我使個眼色:“還不快謝謝大佬。”
“謝謝大佬。”
等出來之後,我還疑惑的問靈靈:“你給我介紹的究竟是什麽工作?”
靈靈有些不樂意了,埋怨我說:“姐姐呀,你怎麽連這個都沒看出來,這是打地下黑拳的。”
靈靈告訴我,她也是一個多月前通過自己的老鄉,才在這裏找到份兼職的。貧民窟的地下黑拳,一直是窮人們休閑愉樂的好地方,他們一邊可以在這裏欣賞著刺激的拳擊比賽,還可以跟賽馬一樣賭哪個參賽者會贏。
而那個我們稱之為大佬的人,是從香港請來的教練,也是這裏的負責人。打黑拳雖然是男人的運動,但也需要女人在這裏錦上添花,因為大佬是華籍,所以喜歡請黃皮膚的中國人,而我和靈靈自然是她的最好選擇。
“在這裏幹一個月是三千迪拉姆,比在酒店裏做服務生賺得多了。上班時間還短,活也不累,隻是要穿得少一點。”靈靈說著,有一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在魔都的時候,我不穿衣服也上過台。隻要能賺錢,做什麽不是做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出來後,我請靈靈喝了杯飲料,算是感謝她介紹我新工作。在這裏喝杯飲料可比國內貴多了。
飲料店裏麵有冷氣、有空調、有電視,我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聊著天。
電視裏麵正播著新聞,好像是正在報道一件剛發生不久的交通事故。交通事故不稀奇,稀奇的是這起事故的兩個人都是華人麵孔,而且其中的一個我還認識,正是周豔。
在新聞畫麵裏看到周豔的那一刻,我心裏麵在打著鼔,難怪那天周豔走後,我內心一直不安,總覺得這死丫頭會幹出一點什麽,果不其然。
我跟靈靈商量一下,就決定去醫院裏看看周豔。
警察站在病房門口,不讓我們進去,據說跟周豔一塊出事的是一個很有錢的華僑,他們家裏一直要查明交通事故的真相。跟周豔一塊坐車的那個富二代已經當場死亡,隻剩下周豔還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裏接受治療。
我好說歹說,費了半天口水,警察才同意讓我進去見一麵。
周豔剛剛進行完手術,下半身粉碎性骨折,就是康複了以後也不能走路。她虛弱的躺在床上,麻藥的藥效還不過,她看我的眼神還有些模糊。
“周豔,你還記得我嗎?”
雖然警察在場,可我不想講英文,也不習慣講,索性用母語跟周豔說話。
周豔眼珠子轉動一下,很費力的點點頭。
我看到她的臉色慘白,鼻子上還插著管子,聯想到以前那個性感活動的她,不由眼圈有些發紅。
“你這又是何苦呢?”
那個站在我旁邊的警察有一些不耐煩,突然不高興的大聲吼我,我知道她肯定是嫌我在這裏呆的時間長了,而且是用中文對話。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點迪拉姆,不停的對她說:“Thae.”
意思是希望她能給我五分鍾單獨聊天,應該說錢這種東西在哪裏都是管用的,古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一點兒也沒有錯。
那個女人收過錢之後,神情沒有剛才那樣跋扈,伸出五個手指說:“Fiveminuite.”
等她走出去之後,我對周豔說:“這是怎麽回事?你走了才沒幾天,怎麽就搞出個事禍來?”
“我弟弟是被他用車禍帶去生命的,所以我也用車禍送他去死。”
“那跟你一塊出車禍的人,就是你的仇人?”我心裏一冷,既替周豔傷心,又為她的狠絕所震撼。
周豔告訴我整件事情的經過,她通過別人的幫助,知道自己仇人的下落,知道他住在迪拜的某個繁華區,天天過著紙醉金迷的墮落生活。
周豔辭職後,扮成個交際花,接近那個男人。幾年沒有見,周豔的變化很大,而且那男人事先根本沒有見過周豔,所以沒認出她來。
周豔在他麵前施展一些小伎倆,就哄得他開著跑車帶自己去兜風。兩個人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著,這時候周豔突然去拉他的方向盤,對方根本沒想到周豔會這樣做,在車裏扭打中車就撞到了護欄邊。
周豔本來是想跟那個人渣同歸於盡的,沒想到老天爺偏偏要留著她的這條命。
我不由的感慨一聲:“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了一個這樣的人渣,搭上自己的人生。”
周豔含著淚告訴我:“上個月,我得到國內的消息,我爸已經去逝了。”
我沉默了。忽然明白周豔為什麽敢這樣絕決,失去自己至親至愛的人,感覺整個人生都絕望了。
“佳人,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走之前,能不能把我的管子拔了?”周豔央求我。
我臉色一變,“這怎麽行?要是沒有這管子,你還怎麽活?”
“我現在這個樣子,活不活又跟我有什麽關係?你如果為我好,就給我個痛快的。”周豔氣息微弱的說。
不管她怎樣求我,我都不肯答應,“周豔,人能夠活多久,都是天意注定,不是別人可以輕易左右的。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要是我真這樣做了,就成了要你的命了!”
殺人是犯法的,哪怕是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我可不想在這裏住著,惹上不應該惹上的官司,更何況要我動手的是我的好朋友。
臨走之前,我又勸了周豔一句,“凡事放下來,自己也活得輕鬆一些。”
我走出醫院,回想當初那個性感妖嬈、朝氣蓬勃的周豔,那時的她,像一朵帶刺的玫瑰,隱隱還透著一點毒性。
可是現在的她,身體虛弱,奄奄一息,隨時隨地都會被病魔奪去生命。
命運就是這樣現實,雖說有些殘酷,但是卻也相對公平。那個人曾經奪去了他弟弟的生命,現在她又奪去那個人的生命,自然命運要給予她懲罰。
我有時侯會想,如果周豔當初不選擇報仇,守在父親身邊送完她最後一程,或許就不會活得這樣辛苦。
人生的路,很多時候還在於自己如何選擇。很多時候,錯誤的結局都在於你錯誤的選擇。
性格決定命運,像周豔那樣的性格,才會有這樣的命運。
回去之後沒多久,我又看了周豔一趟,可是警察已經不讓我進去了。原來那天晚上,周豔已經在醫院裏麵自殺,關於那起車禍所有的真相都無人知曉。
留給世人的,就僅僅隻是一個死在異國他鄉的亡魂。
周豔死後,我一度消沉了好久。我在想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讓自己不快樂的痛苦和仇恨嗎?還是為了能過得比過去更好?
我當初來到迪拜是為了見見世麵,現在我有一些後悔了。但是猛然清醒過來,我告誡自己,我來迪拜是來賺錢的,沒有誰能阻擋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