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砰”的一聲,在夜裏顯得分外的清脆、響亮。


  一盆花掉在地上,花盆碎了,那株色彩斑斕的花倒在泥土裏。


  蘇冰歌和沈如意站在花架前,掉下來的那盆花原先擺放在花架上的。


  這裏遠離屋苑,燈影稀疏,光線昏暗,卻也能看見她們的表情,她們並沒有驚慌之色,反而很是淡定。


  “你有把握?”蘇冰歌低聲問。


  “我看得一清二楚,方才那小賤人的侍婢良辰去茅房,回來必定經過這裏。”


  沈如意胸有成竹地說道,對她擠眉弄眼。


  沈如意是沈氏的兄長、工部尚書沈大人的嫡長女,性情和蘇冰歌有點像,驕縱任性,刁蠻強橫,兩人正好是一丘之貉。她們看見蘇輕亦主仆倆離開水榭,不久也跟著出來。


  這盆花,便是她們推倒的。


  她們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這才躲在陰暗處,等候良辰過來。


  良辰從茅房出來,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方向,長公主府實在太大了,有些地方又很像,看著都差不多,很容易迷路。她繞了良久才看到一個下人,問了路才走出“迷宮”。


  走著走著,忽然,她看見花架下邊有一盆花掉了,便屈身瞧瞧。


  這株花好美、好奇特,寥寥幾片黃綠相間的葉子,中間是一朵碩大如芍藥的花,更為神奇的是,這朵花隻有八瓣,卻有四種顏色:海棠紅,菊花黃,盈盈翠,華貴紫。


  良辰從未見過這麽妖異、奇特、美麗的花,斷定這株花一定是極為珍貴的奇葩仙草。


  不對,為什麽無端端地掉了?肇事者跑了?

  她再留在這裏,會不會被當作是破壞這株奇葩的人?


  想到這兒,她連忙站起身,正要離開,卻聽見一道喝聲:“什麽人?”


  暗黑中,一個身穿下人衣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過來,一眼看見掉在地上的那株奇葩,立馬奔過去,麵上悲痛欲絕,想把那株奇葩拿起來,卻又沒有,雙臂隱隱發抖,“哎喲,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掉在地上?”


  良辰連忙解釋道:“我走到這兒,就看見這株花掉在地上了。”


  “是你!是你把這株花弄成這樣的!”


  中年男子站起身,悲憤地指控她。


  良辰緊張地辯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路過這兒,看見的時候這株花已經掉在地上了。”


  中年男子像是孩兒被歹人殺死,一臉的傷痛與氣憤,“你可知,這株花不是尋常的花草,是女皇陛下賞給長公主的仙草,是凝香仙草。”


  雖然她膽大,但也隻是在深宅後院伺候閨閣小姐的侍婢,沒見過什麽大場麵,一聽這株花是鳳賜的仙草,小臉流露出驚慌之色,“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他們的爭執聲越來越大,驚動了府裏的侍衛,侍衛連忙去流觴水榭稟報。


  不多時,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花架這邊趕來。


  為首的自然是儀態萬千、威勢凜然的長公主,後麵是風瀾、榮蘭郡主和夫人小姐們。


  一株花草的命比一條人命還金貴、重要,引得這麽多人來圍觀,夠壯觀的,也是醉了。


  原來,中年男子是花匠,姓周,專門負責培育鳳賜的凝香仙草。府裏的下人都知道這株鳳賜仙草的金貴與長公主的看重,沒有人敢靠近,深怕一不小心弄到仙草而遭殃,這倒好,今晚被人弄成這樣。


  長公主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泥土的凝香仙草,慍怒地喝問:“是誰?”


  周花匠將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指向良辰,“是她把凝香仙草弄倒在地。”


  良辰見事態嚴重,連忙將方才說過的話再解釋一遍,再次否認道:“奴婢沒有碰過這株仙草,也沒有弄倒它,長公主明鑒。”


  “長公主,奴才親眼目睹她站在這兒,不是她還有誰?”


  周花匠比任何人都要生氣,因為他伺候這株凝香仙草已有三年,每日每夜傾心嗬護,耗盡心血,仙草才在今夏盛開,沒想到被人破壞成這樣,他的心痛得快滴血了。


  長公主的美眸交織著怒氣與戾氣,榮蘭郡主唐若琳見娘動怒,後果將會很嚴重。可是她認得這侍婢是蘇輕亦的侍婢,便存了一絲不忍。因此她揚聲問道:“還有誰看見事發經過?”


  蘇冰歌和沈如意站在人群裏,等的就是這句話。沈如意道:“長公主,郡主,方才我和冰歌妹妹在那邊散步消食,忽然聽見瓷器打破的聲音,原來是花盆掉在地上摔裂了。我們就循聲望過來,看見她一人站在這兒,接著周花匠就來了。”


  蘇冰歌的說辭也是差不多,她們二人的供詞,無疑是一道催命符。


  唐若琳本來是想幫良辰的,可是事情變成這樣,她也無能為力了。


  對了,蘇輕亦怎麽不在這兒?去哪裏了?

  良辰又慌又怕,緊張得驚出一身冷汗,怎麽辦?可是,她也明白了,是沈如意和蘇冰歌誣陷自己,說不定,就是她們把凝香仙草推倒的,然後嫁禍給自己。


  人群裏,一道寒凜如劍的目光釘在蘇冰歌和沈如意臉上,這道目光戾氣滿滿,恨不得抽死那兩個該死的小婊砸。


  她就是蘇輕亦。她想暫時不出來,看看事態的發展,暗中觀察四周的環境。


  “長公主,這凝香仙草可不是尋常的花草,咱們北影國也就這麽一株,而且,這還是四年前西絕國以國禮贈予陛下的。凝香仙草是陛下的心愛之物,也是咱們北影國與西絕國友好邦交的象征。”


  風瀾的聲線柔媚似水,不負他雌雄莫辯的美譽。


  在場的夫人有的是誥命夫人,聽說過凝香仙草,自然知道這株仙草所代表的重要意義。


  因為凝香仙草的生長對氣候、環境的要求很高,起初在宮裏精心培育一年,它卻奄奄一息。花匠說,長公主府的環境適合培育仙草,女皇陛下便將仙草賞賜給長公主,吩咐她好好照料,不許出任何差錯。


  凝香仙草是有仙氣的奇葩異卉,四年開花一次,且每次隻開一朵,花瓣卻有四種顏色。普天之下,這樣的仙草僅有兩株,另一株在西絕國皇宮。


  凝香仙草可美容抗衰,可治病解毒,比雪蓮還要稀世珍貴。女皇鳳氏一直期盼凝香仙草開花後采擷仙花享用,因此,長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靠近這株仙草,深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腦袋。


  曾有花匠讓仙草掉了一枚葉子,女皇砍了那花匠的腦袋。


  今夜,比人命還金貴的凝香仙草掉在地上,還不知能不能救活,但良辰的人頭必定是保不住了。


  “這賤婢毀壞凝香仙草,犯了死罪。”長公主滿麵怒容,心裏急得不得了,倘若這仙草救不活,全府上下都要遭殃,“來人!把她拖出去杖斃!”


  “長公主,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良辰驚惶地哭,淚落如雨,那可憐絕望的模樣,令人同情。


  兩個府衛抓住她,蘇冰歌和沈如意得意地對視一眼,不過那小賤人為何還沒出現?


  良辰隻不過是預期的目標,她們真正的目標是那小賤人蘇輕亦——蘇輕亦不是和兩個侍婢情同姐妹嗎?她們就不信那小賤人會眼睜睜地看著良辰被打死。


  良辰被拖下去,大聲呼喊是冤枉的。


  “且慢!”


  嘈雜中忽然出現一道清脆而又鏗鏘的聲音。


  但見蘇輕亦從人群中擠出來,醜顏冷若冰霜,瞳眸散發的烏光晶亮璀璨,別樣的攝人心魄。


  蘇冰歌、沈如意再次互視一眼,淡淡地挑眉。


  沈氏、蘇冰舞見此,也是大快人心,堅信今夜這小賤人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良辰見主子終於現身,擦拭淚水,不那麽害怕了,以主子的聰慧頭腦,一定可以還自己清白。


  “你的侍婢毀壞仙草,犯的是死罪,你是主子,也脫不了幹係!”長公主怒聲喝道,縱然凝香仙草最終救活,但也遭受這般折騰,女皇陛下也不會饒過肇事者。


  “長公主,我明白,良辰必死無疑,不過可否先聽我一言?”蘇輕亦小臉緊繃,全身上下洋溢著自信的神采,沒有半分畏懼、驚慌。


  “說。”


  “我想先問二姐和大表姐一件事。”


  蘇輕亦走向蘇冰歌和沈如意,唇角竟然牽出一絲輕微的笑容,“你們說親眼目睹良辰站在這兒,是她毀壞仙草,是嗎?那請你們指出方才你們站在哪裏看見的。”


  她們見她竟然還笑得出來,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沈如意也知道她變了個人,卻還是要借今夜這件事整死她,於是沈如意挺起胸脯,鼓足氣勢,指向東邊那個方向,“在那兒。”


  “勞煩大表姐走過去,站在那個地方,好讓長公主和諸位看得更清楚一些。”蘇輕亦道。


  “好。”為了指證良辰,為了讓蘇輕亦下套,沈如意拚了,快步走過去。


  不多時,她在一個地方停步。


  從那邊到這邊,距離不遠不近。


  與蘇輕亦差不多時候來到這裏的北影寒,也站在人群裏,隔岸觀火。


  她讓沈如意去那邊,他就知道她想做什麽,這隻玩物,頭腦有自己的一分聰明。


  “大都督辦案無數,斷案如神,勞煩大都督過去一趟,從那邊望向這邊,是否看得清人的麵目,是否認得出來是哪個人。”蘇輕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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