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趙嬤嬤說,已經派人去請京城有名的大夫來。
府醫看完蘇老夫人,詢問了一番事發經過,又去看蘇冰煙,最後道:“老夫人和四小姐的症狀相似,應該都中了夾竹桃粉,夾竹桃粉有毒。”
蘇輕亦蹙眉,夾竹桃粉確實有毒,重則致命。
趙嬤嬤焦急道:“快救救老夫人和四小姐。”
夾竹桃粉是常見的毒,府醫自然有本事解毒。他寫了一張藥方,吩咐下人速速去買藥、煎藥。
“府醫,勞煩你看看外麵的包子是不是有毒。”蘇輕亦道。
“對對對,快看看。”蘇冰煙被腹痛折磨得氣若遊絲。
府醫立即出去,良辰陪著出去。
蘇老夫人年事已高,被夾竹桃之毒折騰得神智不清,可見包子裏的毒分量不少。隻是不知會不會致命,蘇老夫人會不會出事。
蘇輕亦心急如焚,每一刻都覺得那麽難熬。
或許是原主對祖母的感情影響了她,她感覺到這種焦慮情緒的強烈性。自從她穿越後,原主這身子還從未出現過這麽強烈的情緒影響她,可見原主最在乎、最關心的人就是祖母。
不多時,府醫和良辰進來,說包子裏都有夾竹桃粉。
“府醫無法斷定是麵有毒還是素餡有毒,奴婢捉了兩隻貓來測試,一隻貓吃一點點包子的麵,另一隻貓吃一點點素餡。”良辰道。
“結果如何?”蘇冰煙緊張地問。
府醫回道:“吃包子麵的那隻貓有中毒的跡象,吃素餡的那隻貓則無事。”
蘇冰煙驚駭地瞪大眼眸,斷然道:“那就是麵粉有夾竹桃粉!五妹,我沒有下毒……祖母待我這麽好,我怎麽會害祖母呢……我親手做素餡包子給祖母吃,倘若祖母有事……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脫不了幹係啊。”
這辯解的語氣,這震駭的容色,憤然而激動。
不過,因為她身子虛弱,有氣無力,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喘得更厲害了。
蘇輕亦不動聲色地問道:“四姐,那麵粉你從哪裏拿來的?”
“攬風苑沒有麵粉,我讓清香去大灶房那邊要一些麵粉,清香說是陳嬤嬤給的。”蘇冰煙道。
“五小姐,確實是奴婢去大灶房那邊要的。當時陳嬤嬤正好在大灶房,就在裏頭拿了麵粉給奴婢。”清香道。
蘇輕亦暗暗尋思,難道是陳嬤嬤在麵粉裏下毒?是沈氏授意的?沈氏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毒死蘇冰煙?不過,這事兒做的太明顯,若沈氏要下毒,絕不會做的這麽淺顯。
蘇冰煙委屈得雙眸泛紅,淚花盈盈,“五妹,你不信我嗎?”
蘇輕亦寬慰道:“這事真相如何,待祖母蘇醒之後再徹查。”
這時,聽聞靜心苑出事的沈氏和蘇冰舞匆匆趕來。見房裏躺著兩個病員,沈氏滿目凝重,連忙問府醫:“母親和煙兒怎樣?是中毒嗎?”
蘇冰舞則撲向床榻,擔憂地呼喚:“祖母……祖母……府醫,祖母中毒昏迷了嗎?”
府醫點頭稱“是”,“老夫人年事已高,禁不住夾竹桃之毒的折騰。”
“速速救治母親和煙兒。”
沈氏焦急得心如小鹿亂撞,倘若老夫人中毒一事傳揚出去,她這個當家主母會被認定是暗地裏做了手腳。那麽,她很有可能被世家大族的貴婦戴上一頂毒害婆婆的罪名,她還怎麽在貴婦圈子裏立足?
蘇冰舞道:“娘,你別太擔心,既然府醫已有診斷,想必已經開了藥方,讓下人去煎藥了。”
眾人焦急地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菊香端著兩碗湯藥進來。蘇冰舞主動把湯藥接過來,蘇輕亦扶起昏迷的蘇老夫人,稍微扒開她的嘴,蘇冰舞一勺勺地把解藥喂進去。
清香則伺候蘇冰煙服解藥,很快,蘇冰煙腹痛的症狀好些了。
過了半晌,蘇老夫人幽幽醒來,雙目睜開一絲縫兒。
蘇冰舞欣喜地笑,握住她的手,“祖母,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蘇輕亦讓祖母躺下來,然後站在一旁。
蘇老夫人不鹹不淡的目光從她身上緩緩掃過,看向府醫,氣息還很微弱,“我這是怎麽了?”
府醫把診斷說了一遍,當眾人聽到麵粉有毒,特別的震驚。
蘇冰煙從小榻下來,跪在床前,蒼白的小臉布滿了自責與愧疚,清亮的淚水滑落下來,“祖母,是煙兒的錯,煙兒不該用那麵粉做包子……倘若祖母有個什麽好歹,煙兒定當跟著祖母去了……請祖母責罰煙兒……”
哽咽的哭聲,格外的懇切,無比的自責。
蘇輕亦心裏雪亮,這招主動、誠懇認錯使得太好了,令人無法懷疑她。
蘇冰舞和沈氏對視一眼,若是以前,蘇冰煙這丫頭必定不會主動認錯,能避嫌就避嫌,能逃脫罪責就盡量逃脫。現在,她們才驚訝地發現,蘇冰煙回來後,的確變了。
“那麵粉怎會有毒?”蘇老夫人緩緩道。
“回老夫人的話,做包子的麵粉是奴婢從大灶房那邊拿的,是陳嬤嬤給奴婢的。”清香道。
“清香,不許胡說!”蘇冰煙厲聲斥責。
“四小姐,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奴婢怎能眼睜睜看你蒙受不白之冤?”清香氣哭了。
沈氏心尖一抖,臉龐一陣青、一陣白,蘇冰煙和清香矛頭直指陳嬤嬤,還不就是指向她?府裏上下百來號人,誰不知道陳嬤嬤是她的心腹,從來隻聽命於她?
蘇冰舞緊緊蹙眉,憂心不已,看來,不能再小看蘇冰煙這丫頭。
可以斷定,蘇冰煙此次回來,是報仇!
蘇冰煙連忙道:“祖母,這件事與陳嬤嬤無關,更與大娘無關。或許是攬風苑的灶房裏有夾竹桃粉,煙兒和麵的時候不小心把夾竹桃粉混入其中,這才害了祖母,也害了自己。祖母,煙兒不是有心的。煙兒求祖母,隻責罰煙兒一人,不要波及無辜。”
清香也跪下,悲憤地哭道:“四小姐,灶房哪有夾竹桃粉?你不能為了委曲求全、家宅安寧就把別人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呀,你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呀。”
這一個黑臉、一個白臉,唱得真好。
蘇輕亦腹誹,這夾竹桃事件無論真相如何,蘇冰煙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備受嗬護、胸無城府的小丫頭了。如今的蘇冰煙,心機深沉,打的是扮豬吃老虎這張牌。或許從她回府開始,就在謀劃如何報仇。而她會向誰報仇?
顯而易見,蘇輕亦覺得自己是頭號目標,說不定沈氏和蘇冰舞也是她的獵物。
說到底,陳嬤嬤也有嫌疑,沈氏再不表態,就說不過去了。
“母親,這事是媳婦的疏忽。”沈氏麵色沉重,解釋道,“這件事,媳婦還真不知道。這兩日媳婦忙著準備幾日後的中秋晚宴,顧不上其他的事,是媳婦的錯。麵粉摻有夾竹桃粉,或許是灶房那邊下人做事時不當心摻在一起,以至於釀出大禍。媳婦一定徹查此事,給母親一個交代,絕不冤枉任何人。”
“祖母,娘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為四妹洗脫冤屈。”蘇冰舞溫婉道。
“祖母,這件事不關旁人的事,或許真的是煙兒不當心……”蘇冰煙繼續懇切地攬罪。
“罷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蘇老夫人雙目微閉,麵色冷沉,緩慢道,“這件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起!”
“祖母,事情總要有個真相……”蘇冰舞心頭一凜,絕不能讓娘有嫌疑。
“我的話,你們是不是不聽了?”蘇老夫人隱隱動怒。
“舞兒不敢。”蘇冰舞低頭道。
“你們都回去吧,我要歇會兒。”蘇老夫人不耐道。
“那祖母好好歇著,晚些時候舞兒再來看你。”
蘇冰舞溫柔道,心裏那個氣啊,這事不查清楚,府裏就會有流言蜚語,中傷娘。
蘇冰煙由清香攙扶著退出去,沈氏、蘇冰舞和蘇輕亦等人也一同出去。
房裏隻剩下趙嬤嬤伺候,她問道:“老夫人為何不查清楚?”
蘇老夫人幽幽歎氣,“不用查,我也知道是誰做的。”
趙嬤嬤又問:“老夫人知道是誰做的?”
可是,蘇老夫人不願回答,躺下來,閉上眼。
趙嬤嬤見此,歎著氣出去了。
……
沈氏陪女兒回到聽雪苑,蘇冰舞銀盆裏淨了手,從案上的水晶碟裏取了一塊瓜果吃了,然後道:“娘,倘若麵粉裏真有夾竹桃粉,是陳嬤嬤做的?”
沈氏麵有沉色,“陳嬤嬤跟隨我幾十年,沒有我的吩咐,她絕不敢自作主張。”
“不是陳嬤嬤,那就是蘇冰煙。”蘇冰舞已能斷定,推測道,“煙兒在麵粉裏摻了夾竹桃粉,做素餡包子給祖母吃,她自己也吃,與祖母一起中毒,摒除嫌疑。接著,事實尚未查清,她先行把罪責攬了,祖母更不會懷疑她,反而覺得她委曲求全,寧願自己吃虧也不願府裏不安寧。”
“沒想到這小賤人的心機如此深。咱們都看走了眼。”沈氏氣得咬牙切齒。
“她這兩招賊喊捉賊、以退為進,頗為高明。娘,她想用扮豬吃老虎這招來陷害我們,以後我們更要警惕。”
“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老夫人不追究這件事,想必現在她也氣得牙癢癢。”
想到此,沈氏略有些欣慰。
這些年,她把府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在老夫人麵前從沒有忤逆過,也沒有露出過狐狸尾巴,博得一個賢惠能幹的主母的好名聲。因此,她掌理全府這麽多年,老夫人從未幹涉過。
原本,她想徹查麵粉一事,打碎蘇冰煙的計謀,可恨老夫人不讓再查下去。不過,她可以暗中追查。隻是,不知道老夫人是否認定她指使陳嬤嬤下毒。
蘇冰舞道:“娘,雖然蘇冰煙掩飾得極好,演得也很好,但她必定是回來報仇的。我們可以把她的仇恨引向別苑那小賤人。”
沈氏點點頭,“如何引?”
蘇冰舞美眸微凝,烏黑瀲灩的杏眼忽的厲光暴漲,“總有辦法的。”
流光別苑這邊,蘇輕亦和兩個侍婢也在討論蘇冰煙。
良辰驚訝道:“五小姐,你的意思是四小姐下毒的?”
佳期也迷惑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蘇輕亦解釋道:“沈氏不會用這麽蠢的招數來解決蘇冰煙。”
“可是,如若真是四小姐下毒,她就不擔心被查出來嗎?素餡包子是她做的,說到底她嫌疑最大。”良辰還是想不明白。
“究竟是陳嬤嬤下毒,還是蘇冰煙下毒,根本沒辦法查。蘇冰煙敢做,就不會留下證據讓人查到。而且,她也知道,單單這件事,根本無法扳倒沈氏,她隻不過是讓祖母看看沈氏背地裏有多惡毒、心狠手辣。”蘇輕亦淡淡道,“隻不過,今日她這麽做,暴露了自己,以後想再扮豬吃老虎,是扮不下去了。”
“四小姐不像是這種城府這麽深的人。”佳期歪著頭道。
“四小姐失去了兩個至親的親人,連遭打擊,早就變了個人。她此番回來,是要報仇,說不定下次就對五小姐下手!”良辰分析道,“五小姐,咱們要防著點兒。”
“那是自然的。”
蘇輕亦並不擔心,不過很有興趣知道,蘇冰煙什麽時候對付自己,出什麽招。
想著想著,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蘇老夫人中了夾竹桃粉毒,因為年事已高,需要臥榻靜養幾日才能康複。次日一大早,蘇冰舞就去靜心苑侍奉祖母,盡顯嫡長孫女的賢良淑德。她說,四妹沒有大礙,不過也要服一兩日湯藥,靜養一兩日,因此就沒讓她過來侍奉祖母。
蘇輕亦進內寢的時候,看見蘇冰舞坐在床前繡墩陪蘇老夫人閑聊。
蘇冰舞溫婉一笑,“祖母,五妹也來了。”
蘇老夫人本是容顏慈和,卻在聽見這話,臉上的溫度急速下降。
“孫女給祖母請安。今日祖母好些了嗎?”蘇輕亦淡淡道。
“祖母好多了。五妹,過來一起坐,咱們陪祖母閑話家常。”
蘇冰舞見祖母容色冷淡、疏離,便熱情地招呼蘇輕亦,心裏卻開心得很,瞧祖母這副嫌棄、不悅的臉色,這小賤人真的失寵了。
這件事,太令人激動了!
蘇輕亦走過去,溫柔道:“祖母想吃什麽,孫女做給祖母吃。”
蘇老夫人不回答她的話,對蘇冰舞和藹道:“這會兒倒覺得乏了,老骨頭了,不中用了。你們去玩吧,整日陪著我這老婆子有什麽意思?”
蘇冰舞乖巧地笑,“陪著祖母閑話一句,勝讀十年書呢。那祖母歇著吧,晚些時候舞兒再過來看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