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良辰行了個大禮,心砰砰地跳,低著頭,不敢看眼前這個對女子異常凶殘、暴戾的冷酷男子。


  其實,蘇輕亦派她來,是因為她有點膽色,不像佳期,膽子太小了。可是,北影寒暴戾的聲名太響亮,良辰還是心有畏懼。


  “起吧。”


  北影寒語聲冷冷,一眼瞥見她手裏捧著的錦盒。


  那醜女人竟然真的把他的紫袍還回來,美名其曰為與金蘇神針“交換”,太不知好歹了!


  想到此,他雪顏的溫度直線下降。


  絕情公子坐在一旁,都感覺到爺變成一座冰山,凍死人了。


  “奴婢是蘇家五小姐的侍婢良辰,小姐吩咐奴婢,定要把這件衣袍還給大都督。”良辰克製著心裏那一絲懼怕,流暢地說出來意,“小姐還說,請大都督務必收下衣袍,把金針還給小姐。”


  “絕情。”北影寒冷冷道。


  絕情公子上前接過錦盒,打開來,錦盒裏赫然是爺的紫袍。


  爺竟然把衣袍遺落在蘇姑娘那裏這麽久!太神奇了!


  看來,爺不近女色的極端“癖好”從此結束了。


  隻是,爺何時把紫袍遺落在蘇姑娘那兒?莫非是那個夜不歸宿的夜晚?


  他壓抑著暴漲的好奇心,準備收下紫袍,卻聽見令他幾乎腦子短路的話。


  “這件紫袍可曾洗過?”北影寒的聲線冷寒如雪。


  “未曾洗過。”良辰回道,仍然低垂著頭。


  “這衣袍發臭了,不再是本座原先的那件衣袍。你跟你家小姐說,本座要的是原物奉還、與原先一模一樣。若非如此,本座不收。”北影寒鳳眸微轉,寒邪無比。


  絕情公子像被驚雷劈中似的,這樣也可以?這衣袍哪裏發臭了?


  為了與蘇姑娘保持“關係”,爺也真夠拚的,連這麽絕、這麽荒唐的說辭都說得出口。


  良辰呆住,衣袍發臭了?不是原物奉還?

  “送客。”北影寒的鳳眸浮現一抹邪戾。


  “良辰,我送送你。”


  絕情公子連忙把良辰請出去,送到後苑苑口便吩咐一個丫鬟帶她出去。


  他折回來,看見自家爺的麵色和緩了一點,道:“爺,蘇姑娘的名聲不太好。”


  北影寒不語,優雅地飲茶。


  “蘇姑娘姿容欠佳,是京城出了名的醜顏閨秀。”


  “蘇姑娘與榮安侯爺有婚約,而且清譽已毀。”


  “爺,你不覺得你的口味太重了嗎?”


  絕情公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想不通爺為什麽對蘇姑娘“情有獨鍾”。爺不近女色多年,不至於饑不擇食成這樣吧。隻要他要納妾的消息傳揚出去,日蘇城至少有一半的名門閨秀來應征,何愁找不到才貌雙全、千嬌百媚的美人伺候、暖床?

  北影寒唇角微斜,“本座不吃葷多年,口味略重不是很正常嗎?”


  絕情公子覺得自己有必要、有義務糾正爺的審美觀,“爺就不怕口味略重,以至於以後失去了正常人的審美觀?”


  “廢話這麽多,還不快想想如何查宇文大人那案子。”


  北影寒撂下一句話,進了寢房,順手一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絕情公子玩味地盯著那扇房門,莫非這次爺是動了真心?


  可是,對一個醜八怪動真心,是不是太奇葩了?


  他覺得有必要找幾個溫婉似水、善解人意的美人把爺的審美觀掰正了。


  房內,北影寒悠然而坐,從懷中取出一隻精巧的錦盒,裏麵是一支金光閃閃的細長金針。


  他拿起金針,饒有興致地把玩著,左瞅瞅,右瞅瞅。


  倘若絕情公子看見這一幕,一定會被雷出幾丈遠,吐血身亡。


  北影寒微微一笑,仿若皚皚雪地盛開一朵絕美的花。


  口味重麽?還好吧。隻要忽略輕兒左臉那胎記,那張臉也算清媚可人,還有,她窈窕綽約的身姿好得無可挑剔,圓潤的地方摸起來很爽,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尤其是那雙柔軟的雪玉,無論是手感還是視覺,或者是吻觸,都讓人**得心肝兒顫、身子骨抖。


  想到此,他不自覺地渾身燥熱起來……


  自然,一個女子吸引男人的不僅僅是容貌、身姿,還有頭腦、性情、氣度等等。他承認,最初吸引他的,是她與眾不同的性情與不可小覷的膽色。


  沉浸在想念的泥潭裏,北影寒完全不知自己這些心思,正是他不願承認的“喜歡”。


  這邊,良辰回到流光別苑,向五小姐轉達了大都督的話。


  蘇輕亦氣得咬牙,早就料到那隻犯賤的禽獸不會輕易地把金蘇神針還給她。


  衣袍發臭了?原物奉還,與原先一模一樣?

  她一定會想到辦法要回金蘇神針!


  ……


  這日是中秋佳節,府裏的下人都忙著準備今晚的晚宴,沈氏更是忙得腳不著地。


  府裏掛滿了大紅燈籠,一片喜氣洋洋,每個人都是笑臉相迎。


  女皇鳳氏在宮裏設宴,蘇紹謙自然要進宮赴宴,因此,府裏的晚宴變成一家子女人團聚的晚宴。晚宴設在膳廳,蘇冰舞和蘇冰歌早早地把祖母請到前院,陪著說笑解悶。


  蘇冰煙和蘇輕亦是前後腳到的。蘇冰煙身穿一襲素淡雅致的煙白衫裙,發髻上點綴著雪白的珠花,插著白玉蘭簪子,整個兒好比一朵清新綽約的水仙花。


  蘇輕亦瞧著她的小臉掃了胭脂,泛著粉紅的色澤,但仍然掩不住內裏的病態蒼白。


  蘇輕亦心裏有數,昨夜刺殺自己的便是蘇冰煙。


  那雙眼眸,即使化成灰,蘇輕亦也認得。


  酉時將至,陳嬤嬤指揮丫鬟把豐盛的菜肴端上圓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各種餡兒的蘇餅,新鮮的瓜果,擺滿了圓台。


  蘇紹謙不在,蘇老夫人自然坐在主位,沈氏坐在副座。


  “每年就這麽一回中秋,今年人更少了。”


  蘇老夫人本是笑嗬嗬的,說完這句,傷感地歎氣。


  大公子蘇長風在軍中效力,已有兩年沒回京。二公子蘇長慶在榮德學院讀書,過年的時候回來,因此,蘇府就剩下一屋子女人了。


  每個人都低著頭,不再笑。尤其是蘇冰煙,眉目布滿了傷色。而沈氏,想到無辜死去的蘇冰蘭,神色黯淡下來。


  “不說傷心事了,今日特許你們沒大沒小、盡情吃喝玩樂。”


  蘇老夫人又笑起來,富態的臉龐笑如一尊彌勒佛。


  沈氏招呼蘇老夫人開席,接著小輩才動起銀箸。


  席間,眾人一邊吃一邊說笑,歡聲笑語傳揚開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一家子感情很好,和睦融洽。蘇輕亦始終淡淡的,所有人都圍繞蘇老夫人轉,賣力地表現自己,博得老夫人的歡心,誰也不會注意到她,更不會搭理她。不過,她倒是樂得自在,慢悠悠地吃。


  晚宴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天全黑了,蘇冰舞笑道:“祖母,娘準備了幾個許願燈,咱們去前院放許願燈祈福吧。”


  於是,眾人眾星拱蘇地陪著蘇老夫人來到前院。


  下人拿出六盞許願燈,蘇輕亦一瞧,這不就是孔明燈嗎?原來在北影國叫做許願燈。


  筆墨已經準備好,眾人取了狼毫在許願燈題上祈福之語,然後放飛。


  蘇輕亦不假思索地在許願燈上寫著,蘇冰煙寫完了,湊過來笑問:“五妹,你寫的是什麽?一願祖母身體康健、長命百歲,二願合家和睦、父母長壽。五妹,你為何不為自己的姻緣祈福呢?你不希望盡早嫁給榮安侯爺嗎?”


  此言一出,蘇冰舞心頭一凜,沈氏也是心神一震。


  “四姐說笑了,大姐還沒出嫁呢,哪裏輪得到我呢?”蘇輕亦莞爾一笑,看向蘇老夫人。蘇老夫人專心地寫著,好似沒有聽到。


  “話不是這麽說的,衣兒,你年紀還小,過兩年再出嫁也不遲。你祖母這麽疼愛你,還想多留你兩年呢。”沈氏笑道。


  “北影國注重家教禮法,你們的爹爹供職於禮部,咱們府裏的兒女自當比其他世家大族更懂禮、知禮,切不可做出失禮、丟臉、敗壞祖宗聲譽之事。”蘇老夫人語聲和緩,眾人卻知道她是趁機教訓小輩,“嫡長女尚未出嫁,如何輪得到小的?長幼不分,嫡庶不分,豈非讓人看笑話?”


  沈氏笑道:“母親教訓的是,你們可要牢牢記住。”


  眾女齊聲說記住了。


  蘇冰歌問蘇冰舞:“姐姐,你許的什麽願?”


  蘇冰舞拿著許願燈躲開,“沒什麽。”


  蘇冰歌追過去,大聲念出來,不過和蘇輕亦的許願差不多,第一個願望是祖母身體安康,第二個是父母,第三個才是自己的姻緣。蘇冰舞對自己的姻緣寫下如下願望:願得一心人。


  “我知道了,姐姐有意中人了。”蘇冰歌歡笑道。


  “二妹,不許瞎說。”蘇冰舞板著小臉,臉上布滿了嬌羞與急怒。


  “莫非是工部侍郎李家大公子?”蘇冰歌嘻嘻地笑,“好像不對,大姐與李家大公子的婚事已經取消了。那大姐新的意中人是誰呢?”


  “哪有什麽意中人?若有意中人,就不必許願了。”蘇冰舞又羞又惱地跺腳。


  “好了,不許再鬧了。”沈氏含笑喝止,“快把許願燈放飛。”


  蘇輕亦也很好奇,蘇冰舞舍得拋棄榮安侯爺,應該是有了更好的選擇。那麽,那個更好的選擇是誰呢?

  她們不再笑鬧,點燃許願燈,許願燈慢慢升起,飛得高高的。


  眾人仰頭望著,蘇冰舞望著那盞徐徐上升的許願燈,心裏輕輕道:老天爺,若你成全我的願望,我願減壽十年。


  忽然,有一盞許願燈墜下來,在夜風的拉拽下緩緩沉墜。


  蘇冰煙苦惱道:“怎麽會掉下來?不會是我的那盞吧。”


  眾人都想著,希望不是自己的那一盞。蘇輕亦倒不是很在意,如若許願真的有用,那麽人人都不用勞心勞力地奮鬥爭取了。


  忽然,那盞墜落的許願燈往她們這邊飄來,而且整個許願燈都燒起來了,火勢頗大,倘若落在身上,必定會把人燒傷。危急之際,侍婢扶著主子紛紛逃散,下人也慘叫著逃開,前院一片驚亂,叫聲不絕於耳。


  趙嬤嬤扶著蘇老夫人趕緊逃離,可是,由於心慌氣促,趙嬤嬤崴了腳,倒是把蘇老夫人拽倒在地,兩人在地上掙紮著起來,卻怎麽也起不來。


  好巧不巧的,那盞許願燈快落到地麵,而且是在蘇老夫人的頭頂。


  蘇輕亦大驚失色,搶步上前,快速扶起蘇老夫人,而蘇冰煙也已奔過來,卻由於晚了一步,隻好轉而扶起趙嬤嬤。她們將兩個年老的人迅速扶到一旁,與此同時,許願燈墜落在地。


  出了這意外,眾人驚魂。


  沈氏最先回過神,親自上前,用陳嬤嬤的外衣撲滅火勢。


  許願燈燒得隻剩下一小片,恰巧,這一小片上有一個字:壽。


  “這壽字,好像是五妹寫的,這隻許願燈應該是五妹的。奇怪,許願燈怎麽會墜落呢?”


  蘇冰煙看著小片上的字,琢磨著道。


  蘇老夫人和趙嬤嬤驚魂未定,其他人也是心有餘悸,喘著粗氣。


  沈氏吩咐陳嬤嬤,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蘇冰舞花容失色,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走過來扶著蘇老夫人的手臂,把蘇輕亦擠到一邊,關心地問:“祖母,是否哪裏不適?要不傳府醫來瞧瞧?”


  蘇輕亦退到一旁,氣定神閑。


  不過,良辰有點不滿,示意主子擠過去,不要客氣。


  蘇輕亦莞爾搖頭,這種小事有什麽好爭的?


  蘇老夫人擺擺手,臉龐發白,顯然受到了驚嚇,“我沒事。”


  蘇冰歌說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話,“好端端的,五妹的許願燈怎麽會掉下來呢?”


  蘇冰煙道:“或許是這隻許願燈沒做好,飛到半空就掉下來了。隻是不湊巧,往祖母這邊墜落,讓祖母受了驚嚇。”


  “娘,許願燈墜落,是不是不吉利?而且整個燒起來了,差點兒傷了祖母,必定很不吉利。”蘇冰歌擔憂道,“我們會不會……”


  “二妹,別胡說。”蘇冰舞輕責道,溫婉地解釋,“祖母無需擔心,這隻是意外。應該是下人做許願燈的時候,沒做好,這才發生意外。”


  “祖母,這種意外就是不吉利的。歌兒聽說,放飛許願燈祈福,許願燈墜落,是因為許願的那個人心存怨恨,根本不是真心許願,上蒼不接受這種偽善的許願,這才讓許願燈墜落。”蘇冰歌頭頭是道地說道,極為認真。


  良辰氣得咬牙,反駁道:“二小姐,哪有這樣的說法?奴婢從未聽說過。五小姐真心真意祈福的,怎麽可能是偽善的?”


  蘇輕亦心裏歎氣,良辰太沉不住氣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