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有聲音傳來,她望向東邊,果然,東邊不遠處的樹林上空出現兩個小黑點,仍然在對打。
倘若北影寒輸了,下場隻有一個字:死。
她還是希望他能贏的,至少他救過她。
下一瞬,他們飛回來,強猛如颶風的內力氣勁如洪流般湧開,雪光和黑氣在他們周身飛濺、交織,在半空肆意飛舞,為這如詩如畫的金紅色黃昏添了幾分濃烈的殺戾之氣。
忽然,那黑衣刺客從半空跌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噴出兩口老血,想起身再戰,卻好像站不起來,一張臉黑如鍋底,非常的不甘心。
北影寒緩緩飛落到地麵,廣袂飄舉,飄逸從容,恍似神仙下凡。
蘇輕亦看見,他鳳眸裏的殺氣濃烈如血色殘陽,久久不散。
“你髒腑已傷,不仔細調養三個蘇,必死無疑。”這聲音,冰寒徹骨。
“沒完成金主的任務,還請殺了我!”黑衣刺客眼神絕烈,一心求死,“我早該下手!早些時候,你的絕技‘驚鴻’並沒有這般境界!”
“夜鷹,本座看你是一條好漢,今日暫且饒你一命。下次遇上,本座絕不會饒你!”北影寒薄唇輕動,“滾!”
夜鷹費力地站起來,疾步飛奔,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蘇輕亦走過來,問:“你放了他,不擔心他再來刺殺你嗎?”
北影寒不屑地冷笑,“憑他的本事,想殺本座,再修煉個幾年尚有機會。”
“說不定他會奮發圖強,短短三個蘇就超過你的修為了。”
“夜鷹的根骨在那兒,雖然現在他的武功修為已經鮮有對手,但很難再有精進。”
蘇輕亦明白了,這輩子夜鷹根本殺不了他,因此夜鷹不會再來殺他。
北影寒緩緩坐下來,撩開紫袍,綢褲有一道血口,左腿受傷了。
“你受傷了?嚴重嗎?”她看向他的左腿,奇怪為什麽外麵的紫袍沒有破?
“你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他濃密的眼睫低垂著,掩了眼底的精光。
她蹲在他身側,卷起他寬鬆的綢褲褲腳,左腿確實有一道長長的傷口,不過應該是皮外傷,沒傷到腿骨。
蘇輕亦低頭看著傷口,好奇地問:“為什麽綢褲破了,外麵的紫袍沒破?”
北影寒盯著她的頭頂,“因為,夜鷹是絕頂高手。”
她心裏腹誹,他這麽說不是變相地誇自己是高手中的高手嗎?
“你不是懂一點醫術嗎?還不幫本座包紮一下?”
“哦。”
她在自己的裙擺撕了一長條,綁在傷口上,“回去後你讓絕情公子幫你上藥包紮。”
咦,他今日用的腰帶是她縫製的那條。
對了,要回金針!
蘇輕亦忽然抬頭,而他的雪顏就在她的頭頂,稍微錯位。她抬起頭後,鼻尖就碰上了,唇也擦了一下。頓時,她尷尬不已,上半身往後移了移,雙腮有點發熱。
北影寒倒是不動聲色,把自己的綢褲放下去。
“方才你想走?”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沒有沒有,這麽精彩的高手激戰,我怎麽舍得離開?”她連忙擺手,笑得那個燦爛呀,“看了你和夜鷹的打鬥,真是不枉此行。對了,夜鷹的金主是誰?是誰要殺你?”
“已有眉目,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好言明。”北影寒不是想保密,而是因為,她知道得太多,會有危險。
蘇輕亦幾次三番想說出口的話,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來:“你用的這腰帶是我縫製的,你不把金針還給我,就把腰帶還給我。”
他鳳眸輕眨,眨落一絲邪氣,“你能搶得到,本座便還給你。”
這機會稍縱即逝,絕不能錯過。
她伸手去扯腰帶,可是,纖細的手腕被他兩根手指鉗住,痛得骨頭快要碎了。她隻好鬆了手,裝著甩手腕,卻又出其不意地突襲,想一把扯下腰帶。
北影寒知道她狡詐,直接摟住她整個人,扣住她的後腦,精準地吻住她的嫩唇。
你妹的!
蘇輕亦氣得想罵娘,以後誰說他不是腹黑的色狼,她就跟誰急。
她用力地推著堅硬的銅牆鐵壁,唇齒卻已經被劫掠了。
這暴烈的程度,雖然比不上剛才那次,卻也令她暈頭轉向,痛得隻想踹死他。
北影寒緊緊吸住她的嫩舌,邪肆地逗弄,粗野地勾挑,緊追不舍,恨不得吞下去似的。
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烈的溫柔、狂肆的癡纏。
她感覺空氣已經被他洗劫一空,拚命地反抗,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終於,他停止霸道的掠奪,眉梢略有愉悅,“時機到了,本座自然會把金針還給你。”
蘇輕亦氣呼呼地站起身,恨得咬牙切齒,“對我來說,你已經沒有信用!”
見她往回城的方向走,北影寒也站起身,跟上去。
……
看著她安然進了太傅府的小門,北影寒才回府。
絕情公子聽聞他受傷,連忙趕過來看他的傷口,所幸隻是皮外傷,絕情公子鬆了一口氣。
給爺上藥、包紮好之後,絕情公子輕輕地捏起那截舞了血跡的白錦長條,“爺,這截白錦髒了,小的吩咐丫頭拿去扔了。”
北影寒一把搶過來,扔在一邊,“去傳膳吧,在房裏吃。”
絕情公子領命去了,卻越發覺得爺對那白錦長條的反應太過激烈,其中一定有古怪。
他吩咐完下人奉上晚膳,然後蹲在寢房前的隱蔽處,等著看好戲。
果不其然,北影寒喚來下人,吩咐下人端兩盆水過來。
不一會兒,兩盆水送來,他把白錦長條放在水裏,溫柔地揉了揉,估摸著揉掉了血色,放在另一盆水裏再揉了揉,最後把白綢擰幹。
絕情公子又吃驚又疑惑,這等瑣碎的小事,隨便吩咐給一個小丫頭不就是行了嗎?爺怎麽會親自動手?莫非那白綢長條的來曆非同尋常?與蘇姑娘有關?
世間之事,隻有與蘇姑娘有關的事或物,爺才會這般上心、這般親力親為,才會把那白綢布條視若珍寶。
今日,當爺聽聞蘇姑娘租了一匹駿馬趕往西郊,爺立即也前往西郊。之後,他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絕情公子覺著自己的人品太糟糕了,總是錯過好事。
正在房裏進膳的北影寒,忽然拍案,案上的半杯茶水跳蕩起來,兩顆水珠猶如暗器,飛速襲向外頭隱身在暗處的絕情公子。
絕情公子自然瞧得出來,這兩顆水珠看似沒殺傷力,但裹挾著爺深厚的內力,若被擊中,猶如刀鋒劃過。這麽想著,隻是極短的一瞬間,他迅速往右一避,避開那兩顆水珠的襲擊。接著,他狼狽地出來。
“爺就這麽對待小的嗎?”絕情公子委屈道,分外的楚楚可憐。
“本座可以治你一個偷窺的罪名。”北影寒優雅地吃著。
“爺,小的再也不敢了。絕對沒有下一次!”絕情公子連忙表態,以躲過這次“浩劫”。
“不如與本座一起用膳?”北影寒精致如玉的額頭緩緩抬起,那雙鳳眸亦斜斜抬起。
“小的還有事情要忙,小的先告退了。”
絕情公子幹笑著,腳底像抹了油似的,跑得飛快。
用膳時,北影寒坐在浴桶裏沐浴,雙目微闔,腦海浮現那張清秀柔美的鵝蛋小臉,以及她時而冰寒、時而巧笑、時而氣呼呼的豐富表情。
蘇輕亦,你想嫁人,本座不會反對,但這世間,隻有一人,你能嫁!
……
含元殿的東配殿冬暖夏涼,女皇鳳氏一向在這兒批閱奏折。
北影寒踏入大殿,屈身行禮,“臣參見陛下。”
鳳氏從小山似的奏折堆裏抬起頭,端莊的鳳顏絲毫不掩喜色,“你來得正好,江南官員上奏,說邗江等江南水患已經基本解決,河道引流成功,水退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已經得到妥善安置。”
“恭喜陛下,這都是托陛下的鴻福,黎民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他沉聲道。
“這次江南水患能得到圓滿解決,多虧了你和輕亦那丫頭。朕想好好賞賜輕亦那丫頭,你覺得朕賞她什麽好?”她眉開眼笑,鳳顏柔和,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嚴。
“臣得知,鄭國公選中蘇輕亦為鄭國公府未來的女主夫人,陛下是否下旨賜婚?”
北影寒直視那個高高在上的尊貴女子,淡漠的眸光令人分不清是什麽情緒。
鳳氏眉頭微蹙,緩緩道:“雖然輕亦那丫頭是蘇太傅的孫女,擅美容,聰慧機靈,朕也喜歡她,不過姿容實在配不上淩天。朕還在考慮這件事。”
北影寒道:“鄭國公一直婉拒陛下賜婚,此次他好不容易選了一個姑娘,卻又天不遂人願。”
“是啊,朕也愁得很。”她起身走下來,歎氣道,“實不相瞞,瑞王極力反對這樁婚事。”
“哦?瑞王如何說?”
“瑞王說,淩天是姐姐的長子,雖然不是鳳家人,但既然朕已經賜他‘鳳’姓,便是鳳家人。鳳家人豈能娶一個貌醜的姑娘為妻?倘若日後輕亦那丫頭生養的兒女都這般貌醜,那鳳家不就毀了嗎?他們生養的兒女也會像輕亦那丫頭一樣,備受嘲諷譏笑、挖苦欺負。再者,淩天不介意她貌醜,但這件事會成為京城一大笑柄,那些冷嘲熱諷、流言蜚語會一輩子跟著他。”
北影寒語聲沉朗,“瑞王的擔憂不無道理。鄭國公血氣方剛、年輕氣盛,考慮事情自然比不上瑞王周全、長遠。”
瑞王自然會極力反對,鳳淩天的母親周國夫人與瑞王是堂兄妹,有這層親戚關係在,都算是鳳家人。而瑞王因為晉陽郡主的關係,對蘇輕亦極為厭憎,甚至要殺她,瑞王極力反對這樁婚事,是在情理之中。
提起這事,鳳氏就愁煩不已,“淩天對朕言明,他無需朕賜婚,但他一定要娶輕亦那丫頭。”
北影寒道:“鄭國公對蘇姑娘倒是癡心一片。臣有一個辦法,不知可行與否。”
“朕洗耳恭聽。”
“世間男子從來皆是三妻四妾,鄭國公身份貴重,聖眷正隆,府裏自當三妻四妾。不如讓鄭國公從那日參選的閨秀裏挑兩個,分別為二夫人、三夫人,蘇姑娘為大夫人。陛下下旨賜婚,一妻二側室同一日進門,想來流言蜚語會少點。”北影寒的鳳眸劃過一絲寒氣。
“這倒是個好主意。”鳳氏驚喜地頷首,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隻要淩天同娶三人,朕便下旨賜婚,讓他盡享齊人之福。”
“不過,倘若鄭國公不願同娶三人呢?”
“這由不得他!”
女皇鳳氏鳳顏一冷,不無惋惜道,“輕亦那丫頭好是好,就是那張臉……可惜了。”
接著,她吩咐安公公去傳鄭國公進宮。
“對了,姚家命案可有進展?”
“臣慚愧。臣與屬下追查多日,暫無所獲。”這案子是北影寒的心病,這麽多日了還沒找到凶徒,連凶徒的殺人手法還無法確定,這是他的恥辱,“不過臣不會掉以輕心,會繼續追查。”
“凶徒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沒有。這正是此案最難之處。”
鳳氏點點頭,再與他聊了朝政之事,便讓他退下。
半個多時辰後,鄭國公進宮。當時北影寒在宮門處看見他,那眸光,寒酷無比。
這次兵行險著,倘若鄭國公答應同娶三人,那麽蘇輕亦會接受這樣的旨意嗎?
他很期待。
含元殿內,鳳淩天行禮,“臣參見陛下。”
鳳氏從東窗那邊走過來,繁複華貴的深青鳳袍後裾曳地而行,“你想娶輕亦那丫頭,也不是不可。朕想過了,你在那日參選的閨秀裏再挑兩個,朕便下旨賜婚,命禮部擇日大婚,輕亦那丫頭仍然是正室。”
他大吃一驚,急忙道:“陛下,雖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但臣要娶衣兒,就隻能娶她一人,終身不納妾。”
“你娶輕亦那丫頭,跟納妾有何關係?”她隱隱動怒。
“陛下也知,衣兒容貌不佳,倘若臣納妾,那麽可想而知,妾室會對衣兒冷嘲熱諷,甚至挖苦陷害。臣不願衣兒受到任何傷害,更不願令她傷心難過。再者,臣隻喜歡她一人,對別的女子不會有憐惜之心。”他略有激動。
“你跟你爹一樣,一生隻鍾情於你娘一人。”鳳氏感歎道,當年,姐姐周國夫人嫁給宇文大人,宇文大人對姐姐情有獨鍾,從未有過納妾的念頭,她還羨慕了好久呢。
鳳淩天的態度很堅決,“臣自小耳濡目舞,隻有像爹爹那樣一心一意地對待妻子,妻子才能幸福,夫妻二人才能鶼鰈情深、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再者,妹妹孤苦,心病難除,臣要照顧她一輩子。妹妹隻與衣兒親近,隻信衣兒一人,衣兒對妹妹也是真誠相待。若是旁人,隻怕做不到衣兒這般。臣懇請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