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那是以前,老夫人回府後可曾給那小賤人好臉色過?那小賤人必定對老夫人心存怨恨。”
“那倒是。你當真看仔細了?”
“奴婢瞧得真真切切。”
“怪不得這兩日我總覺得身上不舒坦,原來是那小賤人在咒我。”沈氏想起這兩日頭暈腦脹的,身上不利爽,認定是那小賤人在搞鬼,“對了,你不是對厭勝之術頗為了解嗎?不是說必須在厭勝物上刻著對方的生辰八字才管用嗎?”
陳嬤嬤點頭,“是的。雖然奴婢看的不太真切,但那兩個賤蹄子拿著的是兩隻桃木人偶。桃木人偶上必須刻著生辰八字才管用。奴婢斷定,桃木人偶上必定刻著夫人你和老夫人的生辰八字。”
沈氏皺眉沉思,沒想到那小賤人也這麽沉不住氣。
陳嬤嬤陰惻惻地笑,“夫人,不如明日揭發那小賤人,讓她再也得不到老夫人的歡心、疼愛,更讓她嫁不了鄭國公。”
沈氏擺手,眼眸一亮,“不,在咱們府裏都是小打小鬧。”
終於尋到整死那小賤人的機會了!她憋了這麽多日,總算可以報仇了!
“那夫人想……”
“就在老夫人六十大壽那日,那麽多貴賓在咱們府裏,滿朝文武、貴婦、閨秀,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我們就看那小賤人怎麽死!”
沈氏冰冷地笑,雙目迸射出陰毒的光。
陳嬤嬤同仇敵愾,目光也是刻毒得很,“那四小姐呢?”
沈氏陰冷道:“一並解決了!”
……
蘇老夫人六十大壽的前兩日,蘇輕亦帶著良辰前往鄭國公府。
鄭國公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是未來的女主人,連忙把她請進去。不過,鄭國公不在。
她說是來給榮華郡主複診的,文管家便把她帶到小姐住的小苑。
榮華郡主宇文淩雪見她來了,又驚喜又興奮,暗中示意文管家,讓他速速派人把哥哥找回來。
“嫂嫂,幾日不見,我想死你了。”
宇文淩雪拉著她的手臂,依在她的手臂上撒嬌,十足一個粘人的小丫頭。
蘇輕亦無語地眨眸,“淩雪,不要叫我‘嫂嫂’,好嗎?”
“不行!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嫂嫂!”宇文淩雪撅著唇強調。
“你再這樣,我就走了。”蘇輕亦的麵色冷下來,轉身欲走。
“好好好,我不叫還不行嘛。”
宇文淩雪連忙拉住她,把她摁坐在廊下美人靠上,對著她左瞅瞅、右瞅瞅。
蘇輕亦摸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宇文淩雪苦惱道:“哥哥說,你不太想嫁給哥哥,為什麽啊?哥哥那麽好、那麽好,你為什麽不想嫁給哥哥?你是不是嫌棄我……”
這語氣,自責得過了頭。她低下頭,像一個備受欺負的小媳婦兒。
“不是,跟你沒關係。”蘇輕亦連忙否認,認真道,“淩雪,我們是好朋友,但我和你哥哥的婚事,你不要插手,好不好?”
“為什麽?”宇文淩雪詫異、不解地抬頭,“我和你是好朋友,我喜歡你,我很希望你嫁給哥哥,當我的嫂嫂。這樣我們就可以每日都在一起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婚姻大事,不是這樣算的。”
“你就嫁給哥哥嘛……嫁給哥哥嘛……算我求你好不好?嫁給哥哥吧……”
宇文淩雪拉著她的手,搖啊晃啊,複讀機似的,不停地重複這句話。
對蘇輕亦來說,這是磨人的魔音,太可怕了。
她拿出兩隻瓷瓶,遞給站在一旁的淳兒,然後道:“淩雪,你身上、臉上的傷疤好了一半,再用藥一個蘇,大概就能好了。你這張臉就會變得很美很美。”
宇文淩雪轉過身,雙腮氣鼓鼓的,嘟囔道:“不要!我不擦藥了!反正你又不嫁給哥哥,我擦藥做什麽?”
蘇輕亦無奈地笑了笑,“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我要走了。”
宇文淩雪轉回來,一張尖俏的小臉掛著兩行清淚,梨花帶雨的模樣真真令人心疼。她傷心道:“我想不明白……哥哥這麽好的人,你為什麽不嫁給哥哥……”
對宇文淩雪,蘇輕亦無法解釋什麽。
“妹妹,不要這樣。”
她們轉過頭去,鳳淩天走過來,一襲雪袍映舞了金色的日光,氣宇清湛,俊容似雪,在日光的撫摸下盛開一朵溫潤雅致的微笑。
宇文淩雪俏盈盈地笑,“哥哥。”她奔過去,附在他耳畔道,“我已經死皮賴臉地求她了,她還是沒有答應我。當妹妹的已經盡力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蘇輕亦朝他點頭一禮。
“哥哥,輕亦,我先進去了,不打擾你們了。”宇文淩雪朝他擠眉弄眼,笑著進房。
“衣兒,我們到花苑風亭吧。”
鳳淩天眉宇含笑,宛若枯木在春風裏吐綠。
良辰站在花苑的樹蔭下等候,望向風亭,也不知五小姐能不能說服鄭國公。
不過她不明白,鄭國公這麽好的名門公子,五小姐為什麽不願嫁給他?
鄭國公俊美如神,出身名門,又得陛下寵愛,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給他,可是,五小姐為什麽就是不願嫁呢?良辰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風亭裏,鳳淩天與蘇輕亦麵對麵而坐,他多多少少猜到她的來意,心裏不禁苦澀起來,“今日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那日父親請你過府,跟你說了什麽?”傷人的話,太難說出口,蘇輕亦斟酌良久,決定循序漸進。
“你父親想要我們盡快成親。”他如實道,卻也有試探的意味。
“你的條件這麽好,父親恨不得你我今日就成親呢。”她莞爾,“那你如何說的?”
“我說你想多陪你祖母三年,我等你三年。”
“哦,父親同意了?”
“你父親要我在你祖母六十大壽那日,在眾多貴賓麵前有所表示。”鳳淩天盯著她,心裏有所感應,或許她接下來要說的,就是自己很不願聽到的。
“淩天,我……”
蘇輕亦心裏哀嚎,怎麽就這麽難說出口呢?好像傷害這個一個絕世美男是犯罪。
他星辰般的俊眸苦澀地眨了一下,“你不願意?”
她幾乎要抓狂了,感覺舌頭都打結了“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能讓你好受一點……我不願你受到傷害,也不願你苦等我三年,浪費光陰,最後又一無所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鳳淩天的心似被一把小刀刺入,痛如刀割,“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願嫁給我。”
她鼓起勇氣,結結巴巴道:“你什麽都好,各個方麵都比我強,我不應該拒絕你的……可是,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想再談兒女私情,你明白嗎?而且若我要嫁,也要嫁給我喜歡的人……可是,眼下我無法喜歡任何一個男子……”
他心裏清楚,榮安侯爺對她的傷害太大,以至於她不再相信男子,不想再談婚論嫁,以免再受到傷害。
這瞬間,怒火在他體內狂烈地燒起,這都是榮安侯爺的錯!
蘇輕亦見他俊容冷寒,一雙俊眸也是寒氣逼人,於是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鳳淩天的麵色和緩了些,“你不希望我在你祖母六十大壽那日有所表示?”
“嗯。”她點頭,雖然所有人都認定她是鄭國公未來的妻子。
“那你父親那邊,我如何交代?還有,若我不作表示,所有人都會以為我反悔,拒絕娶你,你的境況可能會不太好。”
“那日你不作表示便是,若父親問起,你就說是我的意思。其他人怎麽想,我不關心。”
鳳淩天好似吃了蓮子心,苦得全身都麻木了,“衣兒,這次我依你的意思,但我不想放棄。仍然以三年為期,若三年後你對我無意,我便放手,另娶他人。”
蘇輕亦道:“可是,對你來說,這不公平,而且是浪費光陰。還有,陛下那邊,你如何交代?陛下定會要你娶妻。”
他的心抽痛得厲害,“我自會對姨母交代,你放心。至於等你三年,我是心甘情願的。”他坐到她麵前,握住她的小手,眼裏閃著誠摯的光,“衣兒,咱們保持原狀,好不好?我不想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失去了,又重新掉入黑暗裏。”
這麽低聲下氣的懇求,這麽深沉刻骨的情意,她無法不動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或許,三年後她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誰又能知道三年後會有什麽變化?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好,你盡管說。”鳳淩天難以掩飾心裏的欣喜。
“外人認定我是你的……未婚妻,但我們隻是好朋友。你不能幹涉我的事,你能做到嗎?”
蘇輕亦抽出手,陷入情義兩難的境地裏。或許這樣的約定對他來說不公平,是另一種持久性的傷害。如若她嚴詞拒絕,他會不會再度陷入可怕的黑暗沼澤裏?
沒有答案,她也不敢嚐試。
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鳳淩天的眉宇溢滿了喜色,綿綿情意皆化作這得來不易的唯一機會,“我不幹涉你的事。”
三年又如何?為了她,值得。
在這三年裏,他可以以好朋友的身份與她在一起,共同經曆更多的事,深入地了解彼此。
或許,她會慢慢發現他的好,漸漸喜歡他。
在回府途中,蘇輕亦坐在馬車裏,托腮沉思。
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咳,走一步算一步吧。
假若蘇紹謙知道她的決定,必定暴跳如雷吧。
……
蘇老夫人六十大壽這日,早間,蘇冰舞、蘇冰煙和蘇輕亦都到淨心苑去作陪。
蘇冰煙唇角的針傷好了,腳趾的傷還沒好全,走路必須由侍婢攙扶著,小心翼翼地走。
孫女們說著近來京城裏的新鮮事給老夫人聽,她樂得合不攏嘴,直說孫女們都乖巧懂事。
蘇輕亦沒怎麽說話,靜靜地陪在一旁。
她從原主的記憶裏知曉,她的生辰是四蘇,在她穿來之前,蘇老夫人為她辦了個簡單的生辰家宴,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餐豐盛的晚宴。今年她十五歲,若是嫡女,是要辦及笄禮的,可惜她是庶出。
在北影國,庶出的女兒不能辦及笄禮,否則便是僭越,嫡庶不分。
這時,沈氏和陳嬤嬤也過來了,向蘇老夫人賀壽。
“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便是祖母。”蘇冰舞笑盈盈道,“今日祖母特別的容光煥發,氣色紅潤,比前些兒年輕了幾歲呢。”
“那是自然的。祖母頤養天年多年,看著隻比母親小幾歲呢。晚些時候有貴賓到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祖母是母親的姐姐呢。”蘇冰煙調皮地笑。
“你這小嘴兒,淨說些胡話。”雖然這麽說,但蘇老夫人的臉龐笑開了花兒。
誰都聽得出來,蘇冰煙這話是拍了老夫人的馬屁,卻把沈氏踩了一腳:不就是說她看著老嗎?
蘇冰舞眸色稍冷,沈氏那張臉卻是烏雲滿天,瞪了蘇冰煙一眼,心裏罵道:小賤人,過了今日,看你還怎麽得意!
蘇輕亦心裏冷笑,想必沈氏氣得不輕。
“夫人,是時候向老夫人獻壽禮了。”陳嬤嬤提醒道。
“對對對,這件事最重要。”沈氏笑道,“母親,媳婦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就準備了一份薄禮,聊表心意。”
每年蘇老夫人做壽,自家人都是早間獻上壽禮。
眾人也都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多麽貴重的禮物,講究的是心意。
“隻要是你們的心意,我都喜歡。”蘇老夫人笑如彌勒佛。
“母親,數日前我在一家書肆閑逛,看見了一幅畫,覺得這幅畫很好,就買了下來。”沈氏從陳嬤嬤手裏接過一卷畫軸,朝著她展開來,“母親看看。”
這幅畫題為《遠山圖》,白雲在群峰間繚繞,青山隱隱,幾隻大雁從容飛過,近處有一個老者站在山腳下仰望。這筆觸細膩深邃,意境高遠,胸懷天下,可見作畫者的心懷。
蘇老夫人的目光觸及那幅畫,麵色一變,“快拿來給我瞧瞧。”
蘇輕亦詫異,為什麽她看見這幅畫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就連蘇冰舞和蘇冰煙,也是一副迷惑的樣子。
趙嬤嬤雙手拿著畫給蘇老夫人看,蘇老夫人伸手輕輕觸摸這幅畫,手臂微顫,雙目濕潤了,淚光閃閃。
蘇輕亦直覺,祖母這表情,是看見舊物的激動、欣慰心情。
“娘,這幅畫是……”蘇冰舞好奇地問。
“這幅畫是你們祖父在世時作的。”沈氏道,見母親這般神色,就知道今年這份壽禮合乎母親的心意。這回,她應該能贏得不少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