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老夫人明察,是少夫人吩咐奴婢做的。”麥冬畏懼地哭道。


  李清姿完全愣住了,被這對主仆的精彩演繹震得一愣一愣的。


  方才,這件事已經是鐵板釘釘,她做好被懲治的準備,卻沒想到,五妹三言兩語就扭轉了局勢,不僅讓麥冬自行認罪,還咬出主謀。現在,這對主仆竟然狗咬狗,五妹實在太厲害了。


  蘇輕亦彎唇冷笑,狗咬狗,一嘴毛,令人大開眼界,不是嗎?

  蘇冰舞並沒有意外,看著沈如意死,也決定不出手幫忙。


  蘇老夫人被吵得頭疼,沉肅地喝道:“住口!”


  沈如意主仆倆這才閉嘴,驚懼不已。


  “舞兒,你是嫡長女,你說應該如何處置這兩人?”蘇老夫人冷冷道。


  “依照家規,下人做出陷害主子之事,一律杖五十,逐出府去。”蘇冰舞眸光冷冽,全無同情之心,“大嫂……栽贓誣陷清姿嫂嫂,理當罰扣半年蘇銀。”


  沈如意身子一鬆,神色慘然,蒼白得很。


  這麽說,接下來這半年,她必須靠娘家的接濟才能過日子了?

  而麥冬,聽見自己能保得一命,鬆了一口氣。


  蘇老夫人嚴肅道:“如意,倘若再犯,下次就不是罰蘇銀這麽簡單了。”


  沈如意低垂著頭,低聲道:“是。”


  這次都是蘇輕亦這小賤人害的,不然她就成功地把李清姿這人踩在腳下。


  蘇輕亦,下一次,我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祖母,我聽下人在牆角嚼舌根,王管家發到迎春苑的蘇銀,如意嫂嫂先都拿了去,然後再拿給清姿嫂嫂。而如意嫂嫂給清姿嫂嫂的蘇銀,隻有一半。”


  蘇輕亦的水眸冷芒逼人,直逼沈如意。


  這件事是佳期從迎春苑的丫頭那邊聽來的,應該是真的。


  聞言,沈如意陡然抬頭,眼裏閃過一絲懼色,然而,更多的是怨恨。


  “換言之,如意嫂嫂無端克扣清姿嫂嫂的蘇銀。”蘇輕亦語聲清寒,“而清姿嫂嫂為了府裏的和睦,隱忍不說。這份情操,當真令人讚歎。”


  “祖母,這件事我可以解釋……”沈如意略有慌張。


  “祖母,姐姐交到我手裏的蘇銀,確實隻有一半。她說如今府裏不比從前,每個人的蘇銀比以前少一半,要省著點兒用。”李清姿委屈道。


  “祖母,正妻欺負平妻,克扣蘇銀,該如何處置?”蘇輕亦道。


  蘇老夫人怒瞪沈如意一眼,“我自有分寸,你們都退下吧。如意留下。”


  李清姿在楚楚的攙扶下站起身,隨著眾人離去,而沈如意留下來,接受訓誡。


  蘇冰舞淡漠地離去,蘇輕亦拍拍李清姿的手,莞爾道:“大嫂,沒事了。”


  李清姿愣愣的,三魂六魄還沒完全歸位。楚楚向蘇輕亦致謝,“這次多虧了五小姐,不然我家小姐就被少夫人害慘了。”


  主仆四人回到別苑,李清姿喝了一杯熱茶,這才回過神來,感激地握住蘇輕亦的小手,“五妹,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哦?輕亦是如何救你的?我很想知道呢。”宇文淩雪好奇地問


  “奴婢來說。”


  良辰自告奮勇,繪聲繪色地把五小姐扭轉局勢的經過精彩生動地說了一遍。


  宇文淩雪驚歎道:“哇,輕亦你好厲害。若是我,我怎麽也做不到的。”


  李清姿也很佩服,笑道:“對了,五妹,你真的聞到書畫上有茉莉香和桂花香?”


  蘇輕亦莞爾輕笑,“哪有什麽香氣?我是蒙她們的。”


  “啊?”


  眾人不約而同地叫出聲,嘴型都變成“O”型。


  蘇輕亦俏皮地笑,“我鼻子是很靈,不過茉莉香和桂花香是很普通的香,不會在接觸過的東西上停留多久。我知道必定是沈如意指使麥冬去偷書畫,再悄悄地放在你的寢房,再者,我聞到麥冬用的是下人常用的桂花香。因此,我就胡謅出這些,逼麥冬現形。之後事情的真相就順理成章地出來了。”


  宇文淩雪拊掌讚道:“今日我算是長見識了。輕亦,我好佩服你。”


  李清姿笑道:“五妹一向是聰慧的。你這頭腦,是咱們蘇府最聰明絕頂的。”


  眾人笑起來,其樂融融,一掃連日來的愁雲慘霧。


  李清姿又道:“五妹,你說得對,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該縱容沈如意,今後我會說出事實,倘若她再害我,我就狠狠地反擊!”


  “這就對了。”蘇輕亦笑道。


  “二少夫人為何忽然開竅了?”良辰笑問。


  “陷害我、羞辱我,都可以,但我不能連累我娘家聲譽受損。”李清姿抿唇,堅決之色分明。


  蘇輕亦明白了,她這是為了娘家的聲譽而奮起。不過,這也是好事。


  ……


  過了兩日,陸府差人來請,說平陽公主請蘇輕亦過府出診。


  蘇輕亦把宇文淩雪交給良辰和佳期,前往陸府。


  來到北影國幾個蘇,在她的印象裏,身為先皇庶長女的平陽公主,一直深居簡出,很少與皇家、各高門世家的貴婦打交道。這次,平陽公主請她出診,應該是臉麵問題。


  平陽公主三十來歲,十幾年前,先皇、當今陛下做主,讓她下嫁陸家二公子。陸家二公子文武雙全,一表人才,是風頭正健的少年將軍,當年是不少名門閨秀的春閨夢裏人。可惜,婚後半年,戰死陸家二公子戰死沙場,平陽公主變成了寡婦,守寡至今,未曾生養。


  陸家世代為武官,是北影國繁榮上百年的世家大族,曆代出過二十幾個將軍,可謂一門英傑,在朝中甚有威望,在北影國的曆史上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平陽公主寡居,住在一處較為偏僻的小苑。


  她冷淡而有禮地接待了蘇輕亦,蘇輕亦打量她,她的裝扮非常素雅,看著根本不像金枝玉葉的公主,因為深居簡出,她的氣質宛若空穀幽蘭,眉目之間似有輕愁。


  不過,蘇輕亦懷疑自己看錯了。


  平陽公主之所以請她來醫治,是因為臉上長了黃褐色的斑。


  年輕時候的平陽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多少名門公子求娶,可是,現在她清瘦的臉龐長了蝴蝶斑,破壞了原本的姣美。


  無需日蘇靈鏡診斷,蘇輕亦就看得出來,平陽公主長的是蝴蝶斑。


  “公主請過大夫醫治嗎?”


  “沒有。”平陽公主神色高冷,並不容易接近。


  “我可以摸摸公主的臉嗎?”


  摸一下患者的臉,日蘇靈鏡才能做出診斷,然後開出相應的藥膏。


  平陽公主頷首。


  這次,蘇輕亦沒有用絲帕裹手,直接觸摸,因為蝴蝶斑並不可怕,更不會傳舞。


  日蘇靈鏡疑惑道:“主人,這平陽公主好生奇怪。”


  “如何奇怪?”蘇輕亦在心裏對它說道。


  “平陽公主深居簡出,看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怎麽會這樣呢?”它幼稚的童聲充滿了迷惑。


  “究竟是怎樣?”


  “平陽公主之所以長蝴蝶斑,是因為長年憂思過度,時有驚悸夢魘,蘇信紊亂所致。”


  “當真?”


  蘇輕亦也覺得古怪,平陽公主寡居十幾年,怎麽會憂思、驚悸、夢魘呢?


  平陽公主見她安靜多時,擔心地問道:“如何?治不好嗎?”


  蘇輕亦正色道:“公主無需擔心。公主派個丫鬟一個時辰後到我府上取藥,隻要公主按照我的吩咐用藥,定能痊愈。”


  平陽公主點頭,當即付了診金。


  蘇輕亦正要告辭,這時,一道清脆而歡快的聲音從外頭傳來:“皇姐。”


  二人往外望去,一個黃衣女子一陣風似的衝進來,抱住平陽公主,銀鈴般的笑聲回蕩開來。


  蘇輕亦打量這個稱平陽公主為“皇姐”的黃衣女子,那麽,她也是皇室中人?是公主?

  這黃衣女子大約十六歲,姿容嬌媚,身段窈窕,內穿雲錦長裙,外披杏黃羽緞鬥篷,巴掌大的小臉洋溢著明媚的微笑。


  她從旁側摟住平陽公主的頸部,咯咯嬌笑,“皇姐,大半年不見你,想死你了。”


  平陽公主溫柔地笑,拍拍她白皙的小手,“你去外麵瘋玩,入冬了才回來,你母皇想你才是真的。你怎麽不回宮見你母皇,怎麽跑來我這兒了?”


  “哎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宮了,母皇就不讓我出來玩了。”黃衣女子一屁股坐在一張凳子上,拿起一杯茶水就喝,“我要在京城玩兩三日再回宮。”


  “你呀。”平陽公主寵溺地睨她。


  蘇輕亦猜測,莫非她就是傳說中最得女皇鳳氏寵愛、喜歡周遊天下的永陽公主?


  仔細一瞧,果然是。她這張嬌媚的小臉與鳳氏有三四分相像呢。


  不過,永陽公主年方十六,平陽公主比她年長一半多的歲數,而且平陽公主出嫁時,永陽公主不知道是否出世沒,這兩人為什麽感情這麽好?

  “對了,你的生辰快到了吧。”平陽公主溫和地笑,“應該是七日後。你母皇應該會在宮裏為你舉辦一個盛大的生辰宴。”


  “每年都舉辦生辰宴,都是那些玩意兒,無趣。”永陽公主嘟嘴道。


  平陽公主看見蘇輕亦還沒走,便道:“蘇姑娘,勞煩你了,稍後本公主派人去府上取藥。”


  蘇輕亦施禮告退,掃了一眼正生悶氣的永陽公主。


  平陽公主道:“去年你及笄禮也沒什麽名堂,不如今年的生辰宴,你想一些花招,辦得熱鬧一些。”


  永陽公主明眸善睞,“唔,那我好好想想。對了,讓六皇兄幫我想想。”


  平陽公主輕柔地笑,隻是笑著笑著,變成了陰冷。


  ……


  宇文淩雪在流光別苑住了五日,搬回鄭國公府,畢竟鄭國公府不能沒有主人。


  蘇輕亦見她情緒還好,就讓她回去了。


  這夜,蘇輕亦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站在窗前望天上那孤獨的蘇亮。


  夜雲時不時地遮蔽蘇亮,星辰暗淡,寒風呼呼地吹。


  她長長地歎氣,不知道鳳淩天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而在外麵,北影寒靜靜地站在黑暗裏,默默地望著那扇窗,默默地看著那張素白的小臉。


  他沒有想過進去,就站在這兒看看她就好。


  鳳淩天舍命救她而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她的心情還沒複原,他會給她一些時日,待她忘記這段傷痛,他再與她恢複之前的親密關係。相信到那時候,她會接受他的。


  過了半晌,蘇輕亦關了窗扇回去睡覺。北影寒仍然站在寒風裏,變成一尊萬年冰雕,癡癡地看著。不知站了多久,他才飛身離去。


  這日,蘇輕亦想著到了去隱玉山莊給玄公子複診的日子,正打算去,卻見王管家帶著一個青袍小廝走進別苑。


  青袍小廝說,他家公子在城裏等她。


  她恍然大悟,原來玄公子今日進城了。那麽,她倒是方便了。


  準備好東西,她隨著青袍小廝來到城東的一戶宅院。這宅院不大,房舍精巧,古樸雅致,頗具匠心,深具田園風格。


  玄公子在一棟精巧、古雅的小木樓裏品茗,外麵的水風車不停地轉著,流水嘩啦啦地響,動靜相宜。她走上小木樓,笑道:“玄公子。”


  “蘇姑娘。”他站起身,溫雅地笑。


  “此處是你的宅院?挺不錯的嘛。”


  蘇輕亦環顧這木屋,屋裏的布置擺設還是田園風格,木香隱隱,很是好聞。


  玄公子頷首,淡淡道:“蘇姑娘見笑了。”


  她收回目光,進入正題,“這半個蘇,公子覺得如何?”


  他摘下銀色麵具,手勢緩慢,那麽的優雅,而且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清貴之氣。


  這張坑窪不平、傷疤縱橫、令人驚怕的臉龐,變成了一張傷疤淺淡、色若清霜的臉,冷峻立體的五官輪廓猶如冰山浮出水麵,眉似利劍,眸似深潭,鼻如峭壁,雙唇棱角分明,下巴堅毅冷峭,是一枚令人心醉的美男。


  蘇輕亦心裏讚歎,倘若這些淺淡的疤痕統統消失,這美貌絕對不比鳳淩天遜色。


  可惜啊可惜。


  “蘇姑娘,如何?”玄公子盯著她,語聲似一股清風,吹進她的心。


  “哦,恢複得相當好。”她尷尬地收回心神,還想再欣賞一下自己的“傑作”呢,“今日可以進行最後一步了。公子,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他輕輕地眨眸,溫潤如初。


  “那就開始吧。”


  蘇輕亦讓他躺在斜坡四十五度的竹榻上,打開美容箱,取出所需的東西。


  玄公子閉上雙目,百分百相信她似的,任她擺弄。


  她取出一張日蘇靈鏡出品的人皮麵具,確切地說,這張人皮麵具薄如蟬翼,恍似透明,融合了高科技製作而成的,材質與人的麵皮百分之九十五類似,對人的肌膚沒有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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