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今年的花燈比往年多,整整兩條長街,蘇輕亦和北影玄、北影瀟總算逛完了,時辰也不早了,準備打道回府。
北影瀟望向前方不遠處,興奮道:“那邊聚集著不少人,不知是什麽事,我們去看看吧。”
那邊好像是富商徐老爺開設的射術比試,他們走過去,擠到最前麵。
的確是射術比試,這會兒有一個身材強壯的男子舉著硬弓射箭,目標是三盞燈籠。但見他猛地鬆手放箭,利箭飛射出去,噗噗兩聲,利箭刺破第一盞燈籠,再刺破第二盞,不過此人的成績就到這裏了。
倘若這人連中三盞燈籠,便能得到徐老爺所設的彩頭:三兩銀子。
蘇輕亦瞧出門道,以射術贏得彩頭並非那麽簡單。
三盞燈籠排成一豎列,射箭刺中第一盞燈籠,再簡單不過,不過利箭要穿過第一盞燈籠,再刺中第二盞,再穿過、刺中第三盞,就不容易了。因為利箭貫穿第一盞燈籠之時會產生阻力,刺中第三盞之時,便有兩道阻力。
因此,連射三盞燈籠,考驗的是射箭的力道與速度。
力道足夠大,速度足夠快,便能在一眨眼的功夫裏連中三盞燈籠。
不過,這種射術,比一般的射術難上數倍。
蘇輕亦看過去,第一種是三盞燈籠,第二種是三隻蘋果大小的瓜果,第三種是三枚銅錢,考驗的是精準度。
圍觀的群眾議論如潮,說徐老爺每年都開設這樣的射術比試,不過第三種始終沒人挑戰過。
“二哥,不如我們也試試?”北影瀟笑著提議,其實是想在她麵前炫耀一下射術。
“也好。”北影玄明白,射術精湛與否,與會不會使暗器關係不大。
北影瀟挑戰三隻燈籠,彎弓搭箭,瞄準目標。
蘇輕亦發現,此時的六皇子再也沒有嬉皮笑臉的神色,俊容冷冽,眼神淩厲如刀,居然有板有眼,與平時笑嘻嘻的形象大相徑庭。
利箭飛射出去,貫穿三盞大紅燈籠,噗噗噗,非常有節奏的聲響。
圍觀的百姓響起熱烈的掌聲與喝彩聲,北影瀟笑得燦爛,抱拳向百姓致謝他們的捧場,這般俊美傾城、風度翩然、玉樹臨風的模樣,令人神往。
“輕亦,我的射術如何?”他得意地問蘇輕亦,炫耀絕技似的。
“還不錯。”蘇輕亦莞爾一笑。
隻得到這三個字“還不錯”的評價,北影瀟心裏有點失落,而且他從她的眼裏並沒有看見驚豔之色,這次炫技就算是失敗了,隻能下次努力。
接著是北影玄,選的是第二種,目標是排成一豎列的瓜果。
第二種的難度比三盞燈籠高一些,因為瓜果是實心的,必須刺破整個瓜果才能射向第二三個,需要更大的力度與準度。
他瞄準目標,朝蘇輕亦看一眼,清冽無害的眸光變得鋒利無比、淩厲嗜血,那英眉飛揚如出鞘的銀劍,隨時劈向敵方似的。
蘇輕亦心神一凜,想不到時而清冷、時而溫潤的北影玄也有殺氣繚繞的一麵。
登時,利箭追風逐蘇般地飛出去。
第一個瓜果被利箭刺破,果肉四濺,緊接著利箭刺破第二個瓜果,順利地刺破第三個。
百姓爆發出掌聲,讚歎這不俗的射術。
蘇輕亦也不由自主地拊掌,想不到隱居避世的北影玄有這麽好的射術。
挑戰第二種成功者,獲得徐老爺六兩銀子。
北影玄淡然地放下硬弓,接過六兩銀子,看向她,“見笑了。”
“王爺,你是深藏不露。”她悄聲道。
“我也不差啊。”北影瀟不滿道,被二哥比下去,他的心塞塞的。
北影玄把六兩銀子分發給聚集在附近的乞丐孩童,北影瀟也跟著照做,他們的善舉贏得了百姓的掌聲與讚揚。
這時,百姓起哄,要北影玄挑戰一下第三種:三枚銅錢。
蘇輕亦笑道:“若有把握,便挑戰一下。”
北影玄再度拿起硬弓,瞄準掛在半空的三枚銅錢。
銅錢的中心是一個小孔,箭鏃必須射中小孔,最後箭鏃上有三枚銅錢者便算勝了,可得九兩銀子。
力度為次,精準度為要,幾年來,還沒有人挑戰成功過。
他的眼神越發淩厲,利箭突然射出去。
“啊……”
圍觀的百姓想起一陣唏噓聲。
可惜,利箭射中了前兩枚銅錢,第三枚銅錢沒中,偏了一點。
北影玄擱下硬弓,淡淡一笑,並不在意輸了。
蘇輕亦正想安慰他,卻聽見一道熟悉、沉朗的聲音:“本座來試試。”
百姓循聲望過去,北影玄、北影瀟與蘇輕亦也一同望過去,竟然是他!
但見北影寒從人群裏走出來,墨色大氅掩蓋了那襲標誌性的深紫錦袍,氣度從容傲岸,氣場強大得如同超強颶風侵襲大地。他那張絕豔邪魅的雪顏傾絕天下,好似一顆光芒四射的夜明珠,閃瞎了人的眼。
有些百姓認出來,震驚道:“是大都督!”
北影玄心裏一沉,臉色冰冽了幾分。
北影瀟則是笑得僵硬,這個北影寒來湊什麽熱鬧啊?
蘇輕亦心潮起伏,卻無力吐槽,北影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高調了?
在眾多期待的目光下,北影寒冷淡地瞥她一眼,拿起硬弓,輕輕鬆鬆地彎弓搭箭,動作嫻熟流暢。
三枚銅錢準備就緒,他的鳳眸盯著目標,暗沉如夜,寒戾如魔,令人心驚肉跳。
全場寂靜,都在等待他的精彩射術。
忽然,寒風掠來,比之前的風都大,銅錢在寒風裏搖曳,增加了不少難度。
百姓紛紛議論,這怎麽可能射得中?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自然是希望他能挑戰成功,不過那三枚銅錢飛來飛去,不在同一條豎線上,根本不可能的。
忽然,利箭流星般的飛出去,北影寒悠然而立,氣定神閑。
利箭輕而易舉地射中第一枚銅錢,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不可能射中第二枚的時候,利箭穿過第二枚,直逼第三枚!
怎麽可能?那第二、三枚銅錢根本沒有與第一枚銅錢在同一直線上!
北影瀟震驚地張大嘴,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北影玄麵露詫異,心裏驚濤駭浪,北影寒太可怕了!
圍觀的百姓響起熱烈如潮的掌聲,叫好聲、喝彩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蘇輕亦腹誹,這簡直是魔性的射術,北影寒簡直是魔鬼啊!
“大都督就是大都督,放眼天下,誰能有這精湛的射術?這射術獨步天下啊!”
“大都督不愧是咱們北影國百戰百勝的大將軍,是難念難得一見的千古戰神。”
“有大都督保家衛國,咱們百姓便可安枕無憂,其他國家再也不敢來犯!”
“就是就是,有大都督鎮守邊疆,咱們北影國就太平昌隆。”
百姓們熱議如潮,紛紛豎起大拇指。
北影寒拿了九兩銀子,對那些讚美自己的百姓抱拳致謝,爾後把銀子分發給乞丐孩童。
雖然北影瀟很不服氣,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佩服北影寒的本事。他走上去,算是客氣地問道:“北影寒,你是怎麽做到的?”
北影寒沉聲道:“若六皇子在軍中待幾年,興許也能練就如此本事。”
北影瀟被這話噎住,這還用說嗎?不就是射術好那麽一點點嗎?至於這麽囂張狂妄嗎?
北影玄誠摯道:“大都督騎**湛,本王佩服。”
北影寒朝他們三人點頭一禮,轉身離去。
蘇輕亦見他就這麽走了,不由得生氣,你妹的,拽什麽拽?在姐麵前拽什麽拽?
之後,他們送她回府。
不過,北影瀟去而複返。她剛回到流光別苑,就看見他蹲在牆頭,寒風掠起他的氅衣,飛揚如羽,玉帶飄飛。
“六皇子,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忘了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他飛下來,穩穩地落在苑中。
良辰已經歇下,佳期聽聞聲響出來,見是六皇子,連忙行禮。
蘇輕亦讓她先進房,爾後問他:“什麽事?”
北影瀟拉她坐在廊下坐檻上,麵上全無嬉笑的神色,語重心長道:“輕亦,我知道你與北影寒……無論如何,你要弄清楚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好笑地問:“你想跟我說,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我不知你與他交情如何,但我不想你蒙在鼓裏。很多事,你應該知道。”
“什麽事?六皇子請說。”
“北影寒此人不簡單,你可曾聽聞,他從軍之前就已經是母皇的人?他曾是母皇的……”臨到關頭,北影瀟沒好意思說出口,因為這件事畢竟涉及到母皇,母皇蓄養男寵,他也很懊惱。
“你意思是,北影寒是你母皇的男寵?”蘇輕亦早就猜到他想說什麽,“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雖然麵上在笑,但心裏是苦澀的,多少是在意的。
他錯愕道:“你知道了?他侍奉母皇幾年,你不介意嗎?”
她清冷道:“六皇子,我的確介意,但那又如何?”
北影瀟的神經緊繃起來,“你跟我說,你與他是什麽關係?午後的宮宴上,他為何那麽幫你?”
蘇輕亦猶豫了,要說出自己與北影寒的關係嗎?還是繼續保密?不過,既然北影瀟這麽問,必定是知道了。
“我與他兩情相悅。”
“輕亦,若是別人,我一定不會說什麽,可他是北影寒,我必須說!你要慎重啊,再仔細想想!”他著急道,都有點語無倫次了,或許是因為,親耳聽見她承認了她與北影寒的關係,他心裏難過傷心。他接著道,“他當過幾年母皇的男寵,這樣的男人,配不上你。”
“兩情相悅,無關配不配。”蘇輕亦冷淡道,“六皇子,謝謝你的好意,我會慎重考慮的。”
“好吧。”北影瀟站起身,臨走之際又囑咐道,“你一定要仔細想想。”
……
躺在床上,蘇輕亦想起北影瀟說的那些話,一時之間難以入眠。
看來,北影寒真的當過幾年男寵,嗬,女皇的男人。
雖然她喜歡北影寒,但說不介意是假的,這件事變成心裏的一根刺。
怎麽辦呢?好煩啊!
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越來越精神。她坐起來,這時,窗台那邊傳來聲音,她望過去,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北影寒沉沉地走過來,呆呆地看著他坐在床邊,呆呆地被他摟在懷裏。
她暗暗地歎氣,無法做出決定,是應該繼續這段感情,還是揮劍斬情絲。
“今日我很累,我想睡了,你回去吧。”
“在街上玩累了?”他冷沉的聲音似有一絲絲不悅。
“嗯。”蘇輕亦更多的是感到心累,他曾為男寵這件事,加上自己的身世。
“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北影瀟、北影玄對你的心思不一般,你為什麽還要跟他們一起看花燈?”北影寒的嗓音陡然高揚,冷厲無比,“跟他們在一起有說有笑,玩得那麽開心,跟我在一起就這麽累?你把我當作什麽?”
她用力地推開他,小臉一寒,“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他的雪顏寒如冰、沉如石,“就這個意思!你與他們在街上玩耍,買東西,吃小吃,玩射術,北影瀟還吻你,快活似神仙。現在跟我一起卻是這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你叫我如何想?”
蘇輕亦的水眸冷冷地凝著,怒火急速竄上來,很好!很好!
他派夜鷹跟蹤她、盯著她,還這麽小肚雞腸,一過來就發脾氣,既然如此……
“對!我和他們在一起是很開心,和你在一起就是不開心,這就是我的感覺!”她烏沉的瞳眸冰冷地收縮,語氣絕烈,“這些日子,我發現我們根本就不合適。我不喜歡被人盯梢,更不喜歡你總是幹涉我的私事。我無法遷就,你更無法妥協,那麽,你我就不必再走下去了,分手吧。”
“你再說一遍!”他切齒道,處於極度的盛怒裏,完全忽略了“分手”這倆字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隻說一遍!”蘇輕亦極力忍住眉骨的酸痛,壓住心頭的悲酸,“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還不滾?”
北影寒站起身,死死地盯著她,鳳眸幽暗得有如延續了千年的魔窟,魔戾之氣繚繞不絕。
她聲嘶力竭地吼:“滾啊!”
他魔性十足的瞳眸急劇地收縮,迸射出寒凜的戾氣,特別的可怖駭人。
半晌,他轉身離去,在黑夜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陡然,蘇輕亦身子一鬆,抱著雙腿,淚水決堤似的轟然落下,濕了衣裳,濕了棉被,落滿了心湖。
低低的嗚咽聲那麽傷心淒涼,她抽動的雙肩那麽柔弱可憐。
北影寒,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