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都是戲
「神魂受創,心脈受損,這是做了甚麼事情,能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一巴掌把李恪扒拉到一邊兒,孫藥王就給李淳風把了把脈,皺著眉頭,「性命倒是無虞,可是這癥狀,沒有個一年半載,只怕是難以恢復了。」
死不了就行,死不了就行啊。
李恪就鬆了口氣,然後在三個老道的注視下,老老實實地把事兒都說了一遍。
自己也沒想著坑害李淳風,李淳風也沒察覺出來什麼不妥,所以只要李淳風不直接兩腿一蹬,那都不是什麼事兒,只要有限的補償能給到位,誰都不能說什麼。
「唔……原來如此。」
至元道人在袍袖之中掐算了一下,就嘆了口氣,「事渉宰輔,有關國本,淳風道行低微,故此有此一劫,難怪,難怪。」
「是本王……是晚輩少不更事,只道是杜二郎有喪父之憂,國朝柱石有傾頹之患,這才讓黃冠子測算此事。」
李恪萌萌噠的小臉上寫滿了愧疚,抽了抽鼻子,就很慚愧地低下了頭,和個鵪鶉一樣,不過心裡卻在考慮一件事,那就是祭天那麼大的事兒,李淳風聽自己的去叨逼叨啥事兒沒有,這次看了看杜老二,怎麼救這麼完犢子了?
難不成,上次是因為自己提醒,他沒有動手,這次是自己直接動手了?
「為師教你祝由之術,是讓你用在這裡的么?!」
剛剛從李淳風手腕上挪開手的孫藥王,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扭頭瞪了李恪一眼。
魏徵聽了這話,眼睛就是一眯,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恪,顯然在想起了什麼事情,嗯,就是之前那個求雨,好像也是面前這個蜀王從後面攛掇的?
別的不說,就這個遇仙的頻率,就挺離譜的,不過黑臉老道學的不是術數,也看不破命數,走的是朝堂積累功德的路子,所以也看不出來李恪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不過學了幾天的祝由之術,就能通過望氣看出杜荷可能要死了爹,這本事的確不小嘛,資質……真是沒的說。
而聽了這話,至元道人雙目一眯,兩道青光從眼中透出,默默地看著李恪,似乎想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蜀王。
因為自己徒弟差點兒坑死了人家的徒弟,孫藥王也不好多說什麼,從懷裡摸出一盒銀針,開始給李淳風施針。
因為自己差點兒坑死了人家徒弟,李恪就沒敢跟至元道人對視,低著個頭,做出一副懺悔的模樣,實際上則是在觀察著李淳風的動靜。
魏徵站在旁邊,看了看李恪,又看了看至元道人,眉頭微微一簇,剛剛想說兩句什麼,就看見至元道人眼中的清光閃動了兩下,整個人晃了晃,向後倒退了半步。
「貧道自南陀山趕來,又是直接出現在長安城內,消耗不小,讓玄成見笑了。」
至元道人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不過這神情後面的震驚、震撼以及不可思議,是瞞不過魏徵這個混跡朝堂的老道的眼睛的。
不過魏徵也沒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繼續看著孫藥王給李淳風施針度炁,也不過三針下去,李淳風的臉上已然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穩了不少,至於七竅中流出的血液,也已經停了。
「至元,你二人真炁同源,你來給他度些真炁,效果要比貧道的好些。」
孫藥王站起了身,對著至元道人說道,後者應了一聲,蹲下身去,開始給李淳風度炁。
「二位進長安的動靜,著實是太大了些,這會兒宮中只怕是已經知道了消息,吾便去宮中走一遭罷,也讓陛下安心些。」
魏徵看著臉色迅速紅潤起來的李淳風,苦笑了一聲,也不等在場的三個人說話,掐了個訣兒,一道金光閃過,已然是沒了蹤影。
李恪透著窗子,看著東西廂房房頂上那一堆碎石破瓦,還有裊裊升起的黑煙,臉色就是一黑,心說這事兒啊,想不讓自己便宜爹知道都不行了。
當然了,如果這落雷不是自己師父和李淳風他師父搞出來的,明天估計外朝就得傳自己這個蜀王幹了什麼喪良心的事兒,讓自己的光環黯淡那麼一點兒了。
又過了一會兒,李淳風終於吐出了一口浴血,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睜眼就看見了自己師父,臉上的表情當時就十分的精彩。
「淳風,你為何如此不小心,連當朝宰輔都能測算?」
至元道人將李淳風拉了起來,一臉的責備,不過眼中清輝閃動,李淳風尷尬的表情就為之一滯。
「徒兒……徒兒只道是以嫡子推測其父,有所迂迴,總不至於有窺測天道之嫌……」
李淳風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很慚愧地說道,「怎奈,蔡國公的確有性命之憂,故此,故此……」
推測個宰輔就能把你推測成這個德行,那傳說中你和袁天罡鼓搗出來的那個推背圖算什麼?推油圖加個特效,後人世代維護,不斷打補丁出DLC更新版本?
李恪站在那兒,低著個頭,臉皮就是一陣抽抽,他想到當時陪著研究民俗信仰的前任滿哪兒跑到時候,就聽見過各路大師在那兒各種推算。
有推算國運的,有推算股票的,有推算彩票的……
這幫貨色的共同特點,就是以雄性的中年油膩老逼居多,整天捧著個茶杯互相吹噓,往往出現在古玩店裡、風水工作室中、各大寺廟宮觀周圍的算命攤里……
一個兩個神神叨叨的,就和神經病一樣,你是大師我也是大師,互相吹捧之下,逼格那叫一個高,他剛剛過去聽講的時候,那叫一個雲里霧裡,那叫一個高山仰止。
然而兩個月之後,他就發現了那幫老貨的本質,因為推算國運的被現實反覆打臉,然後有人不識相聞起來,就捧個茶杯顧左右而言他;
推算股票的不是被套牢就是被套牢,那叫一個慘絕人寰,要不是無論道教還是佛教都有戒律,禁止自殺,李恪覺得至少有仨中年油膩男要上天台尋死覓活;
推算彩票的還好點兒,最多腦子一抽,買個一千張刮刮樂或者兩千注雙色球博個富貴,然後回家被老婆拿著雞毛撣子一頓抽,再賜下一張搓衣板或者兩半榴槤殼或者兩個海膽之類的,隔天見面的時候腿腳不是很便當……
嗯,推算國運那幫中年油膩老逼的理論基礎,就是面前的李淳風和還在火井縣當縣令的袁天罡搞出來的那套。
李恪當時就覺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這麼一句話,都要比個推油……啊不對,是要強。
「事渉國本,金丹不曾三轉,日後便再不可輕易推算,知道了么?」
至元道人敲了敲李淳風的腦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徒兒知曉了。」
李淳風就低著頭,誠懇認錯,不過眼角餘光看向李恪,總覺得心驚膽戰。
因為李恪居然又特么說對了。
一個剛剛先天的小嘎豆子,看出當朝宰輔要死球了居然沒事兒,自己一個金丹已經凝結的高人看過去,差點兒丟了命,這不是神跡是什麼?
「不管如何,黃冠子這番受傷,根由總在逸仙這裡,貧道先代他陪個不是了。」
孫藥王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瓷瓶來,「今日貧道下山頗為急切,卻也沒有帶上甚麼物事,只道是逸仙有性命之憂,揣了一顆大還丹,便將此物送與黃冠子罷。」
李淳風的臉上那叫一個精彩莫名,有激動,有欣喜,還有點……怯懦。
「真人羞殺吾也。」
李淳風掙扎了一下,還是擺手拒絕,「淳風因禍得福,適才已然金丹一轉,如何還能收下這般貴重的丹藥?」
李恪在旁邊就眨眨眼,大還丹……挺普通的名字啊,不過看著李淳風這表情,再想想師父下山就帶了這麼一顆丹藥救命,似乎這玩意藥效很牛逼,丟在玄幻小說裡面怎麼不得有個「酆都九轉金焱凝神固命消災解厄神丹」之類的名號?
這邊還在推脫呢,門口就傳來了一聲「聖人駕到」,於是孫藥王就收了大還丹,李恪分明看見李淳風的臉上流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讓你裝逼,李恪穿越前就知道,給不那麼熟的親戚拜年的時候,收紅包千萬不要推脫過兩次,只要到了第三次,親戚臉皮稍微厚一點兒,大紅包就能不翼而飛。
黃冠子還是太年輕啊。
「貧道見過陛下。」
兩個老道看著龍行虎步的李二陛下,連忙見禮,「適才貧道接了消息,只當是徒兒在外遇險,故此來的急切了些,還望陛下恕罪。」
「二位道長愛徒心切,何罪之有?」
李二陛下連連擺手,伸手把鞠躬比較深的至元道人扶了起來,至於孫藥王,也就微微稽首,用不著扶的。
李恪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便宜爹,發現他身後除了人形銅鏡之外,還有兩個根本沒見過的陰陽人死太監,一個漢人,一個胡種,身上有種很詭異的氣機,不同於道士修出來的真炁,也和武將的氣血之力大相徑庭,不過他們的目光掃過李恪的時候,李恪本能地覺得,自己這是遇到了天敵。
「這尼瑪……是什麼玩意?」
李恪就打了個哆嗦,悄無聲息地往後挪了一步,和孫藥王、便宜老子站了個三點一線。
「黃冠子如今可是好些了?」
李二陛下也沒看自己兒子的表現,而是轉頭看向李淳風,「淳風忠心任事,奮不顧身,誠乃朝廷楷模。」
走了兩步,來到李淳風面前,李二陛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感慨:「之前求雨之事,若非淳風提醒,如何能有甘霖降下?此番蔡國公之事,若無淳風,只怕又要橫生枝節……」
很顯然,魏徵到了皇宮,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李二陛下說了,一字不差的那種,所以李二陛下很有必要感慨感慨。
而至元道人聽說求雨這事兒,臉色稍微有點兒變化,掃了李淳風一眼,帶著點兒驚訝,被正在一邊兒圍觀的李恪看在了眼裡,也被正在圍觀的魏徵看在了眼裡。
很顯然,求雨這事兒,李淳風是連自己的師父都瞞著了的。
「扶風在北周為武功,便封你做個武功縣男罷。」
李二陛下看著李淳風臉色變幻,只當他這是感動,並不知道這是隱瞞了師長之後的惶恐,自顧自地給塞了個大禮包,「區區爵位,淳風萬勿推辭。」
縣男啊,雖說是個五品的爵位,最垃圾的爵位,房謀杜斷這個檔次的勛貴眼皮子都不會夾一下的下腳料,但卻是個門檻,一個進入皇帝目光範圍內,真正做到簡在帝心的門檻。
沒有進這個勛貴門檻的,再牛逼也沒有用,李淳風原來還在秦王府打醬油呢,也沒撈到爵位,就一個九品的將仕郎……
「臣……謝過陛下。」
李淳風哆嗦了一下,連忙躬身施禮。
於是李二陛下就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一臉關切地問道:「此番卜算,蔡國公他……」
還是擔心吶。
想啊,房謀杜斷這種檔次的人才不是沒有,但是能全心全意為民服務,嗯,為他李世民服務的,就這倆,這要是折了一個,他往後的一些政令推行可就要打折扣了。
杜如晦今年才四十五,按照常理怎麼不得活個六七十歲?十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太多東西了,治大國如烹小鮮,李二陛下還不想顛個勺。
「蔡國公身體不虞,只怕……時日無多了。」
李淳風咬咬牙,心說自己縣男都得了,這卜算的費用肯定超標了,所以就實打實地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
李世民就是一個激靈,雙目圓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來,對著看戲的孫藥王深鞠一躬:「還請妙應真人施以援手,救救蔡國公!」
李恪在旁邊就抽了抽嘴角,心說這下完犢子了,這一筆賬到了這個份兒上,就特么不好算了,你說杜斷活過來,到底是感謝自己這個提出問題的,還是感謝李淳風這個看出問題的,還是喊一嗓子陛下隆恩,回頭感謝自己師父?
不過李恪轉念又一想,算個甚,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妙應真人孫思邈的高徒啊,不管杜斷是不是溯源,自己這個人情還能跑得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