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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白馬出寧州 3

  羲衍帶著嵐雲和幾個護衛從城郊河邊老郭的茅草屋回府後,便徑直被管家宋三省領著去了垂拱堂。


  簡潔幹淨的垂拱堂內,羲道隆高坐在黑玉鷹魚椅上,身下匍匐著三位體型、年齡和氣息都大相迥異的陌生人士。


  羲道隆將手中三本秘典隨意丟出去,丟在三人眼前,平淡道:“你三人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所犯之事,依朝廷律法,當斬百回。但本使念及你們事出有因,替你們擋了上麵下來追究的人,救了你們的性命。”


  羲道隆隨即看向中間的壯碩褐衣漢子:“周赫,你當年不遠千裏的從瀚州瀚拓府潛入我寧州鎮撫使府邸,隻為盜取這《百鳥朝鳳槍》,敗在兵字守閣人劍下。我見你擋住了七招,留你一條性命,今天這秘籍就在你眼前,賞你了。事成之後,我還可以為你全家平反。”


  匍匐在地名為周赫的褐衣漢子聽到“平反”二字,像是被電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顫。眼裏閃著精光,頭往下低的更深。


  “趙蓉,豫州豫海府人士,家裏還有十多口快活不下去的親眷,當初你闖我鎮撫使府邸,想要這《紫氣朝陽經》,還沒進入風吟閣,就被閣下巡視的乾寧鐵騎就地擒拿。不得不說你的易容術確實了得,若不是不知曉當日巡視鐵騎的口令,這秘籍怕就被你偷了去了。現在,這秘籍是你的了,另外,你的那些親眷我也一並接到了寧州,安頓在廬寧府的清水郡內。”羲道隆目光瞥向靠左邊匍匐在地的一個身材嬌好女子。


  “楊成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這是你護龍山莊的寶典《禦清心訣》,為他們報仇你這輩子是別想了,沒有絲毫機會。護龍山莊倆千三百多高手被屠戮一空,江湖裏再沒有這個名字的存在。”隨即又看向了右邊的削瘦中年人。


  三人沒有誰敢去拿起多年夢寐以求終於近在咫尺的東西,頭深深的埋下去,幾乎貼近地麵,匍匐的更加卑微。


  羲道隆眯眼,淡淡道:“這趟安排你們跟隨小公子入京,護他和他身邊一位青衣姑娘的周全。做好了,回到寧州,你們要官給官,要錢給錢,要女人有女人,秘籍也可以隨你們拿。不過,若是小公子出了狀況,被本使知道了,你們還是趁早自我了斷,否則,你們會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周赫、趙蓉、楊成易,你們三人都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家是回不去了,但都還有些沾親帶故的,到時候陪著你們黃泉作伴可就不好了。可清楚了?”


  戰戰兢兢的三人一齊轟然應聲。


  一旁的羲衍麵無表情的看著老爹羲道隆的狠辣老練,無動於衷。這些人,本就是罪孽在身,殺的人恐怕也不計其數,惡名昭彰,倒沒什麽好值得同情。隻不過武力確實不俗,都是些一品或者二品的高手,父親他也需要這樣的人替他暗中辦事。


  春寒料峭的二月時節,羲衍竟然能夠看清他們的整個後背衣衫都是濕的。


  羲道隆這才將目光轉向了羲衍,瞬間銳氣全無,多了幾分慈愛和柔和。對著羲衍招了招手,示意羲衍在自己的左手邊黃花梨木椅上坐下。


  看著兒子乖巧坐在自己旁邊的鎮撫使羲道隆,麵對著座下跪著的三人,言語神情就又瞬間生硬起來,沉聲道:“出去,記得嘴巴緊一點。”


  這時候羲衍才看見三人的容貌,壯碩的褐衣大漢周赫雙臂孔武有力,不愧是用槍的高手,楊成易是個猴臉尖腮的中年人,一臉陰翳,是那種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樣貌。不過那皮膚病態般白皙,身材姣好的趙蓉,竟然是個媚態天成的少婦。聽說當今平帝的寵妃媚貴妃就是一身的魅惑之態,不知道和以前這個女子比起來又是怎樣?想來身為皇帝寵妃,並且力壓後宮三千佳麗五六年,怕是比眼前的女子還要漂亮很多吧。

  三人神態拘謹,絲毫不敢造次,連看一眼小公子的勇氣都沒有,各自緊握一本朝思暮想的秘笈,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出垂拱堂。


  羲衍隨手拿過羲道隆桌前泡著香茗的茶杯,呲溜一口便喝了個精光,抹了抹嘴。羲道隆則是一臉寵溺的看著他,拿過茶壺轉手又給茶杯斟滿熱茶,輕輕的遞到羲衍手上,笑嗬嗬的問道:“怎麽樣?都安排好了吧。下午你便要早先一步出發了。”


  羲衍接過,輕輕的呷一口,暢快說道:“都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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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鎮撫使府邸人員雲集,使尊大人羲道隆和夫人蘇婉薇以及從軍營趕回來的大公子羲庸和從聽雪樓裏撈出來的羲朗,攜府中管家宋三省和家丁丫鬟若幹人,都集中在偌大的府邸院外,注目著羲衍一行車馬出城遠去,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每個人都對羲衍嘮叨了不少,娘親蘇婉薇拉著羲衍手叮囑很久很久,在羲道隆不斷的催促下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羲衍,隻是那目光中的不舍和擔心,卻遲遲不見消散。


  羲衍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腰間佩著父親羲道隆臨別贈送的一把名劍——夔龍。傳聞這是春秋九國之燕國的皇室禦劍,由藏劍山莊首位莊主鑄劍宗師高玄所鑄,吹毛斷發,削鐵如泥。


  段箐姝則懷抱著睡著的團團坐在身後的一輛馬車中,此外,旁邊的馬車裏還有三大箱從風吟閣裏裝滿的功法秘籍,使尊大人羲道隆見箐姝姑娘喜愛這些,特命守閣人從上三層的樓閣裏打包了三百多秘笈,以供箐姝姑娘途中解乏。娘親蘇婉薇也為她準備了不少糕點,對著段箐姝也叮囑了不少,段箐姝也少有的不再一臉的清冷,而是耐心溫柔的應下。


  美婢嵐雲騎馬隨侍在羲衍身側,護衛長鐵山攜五十親衛隨護在後。而周赫、趙蓉、楊成易三名鎮撫使膝下的走狗則駕馬緊隨其後,小心翼翼的戒備著,隨時準備出手。可見三人委實是害怕羲使尊怕到骨子裏了,生怕一點風吹草動傷著了小公子,他們就得趁早以死謝罪。


  主城城外,一位魁梧的領軍武將率領百餘輕騎,軍容肅整的立於官道旁,似乎是在等著什麽。三百輕騎寂靜無聲,端立於馬上,隻偶爾聽見胯下戰馬呼吸的微響抽吸聲。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鎮撫使羲道隆特意在乾寧鐵騎中百裏挑一出來的悍勇精卒,號衍字營。


  領軍的武將叫寧破狄,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衍字營清一色佩刀持弩的輕騎,他卻獨獨身披重甲,手持一方沉重的方天畫戟,一看便知是一個萬人敵的衝鋒型武將。


  寧破狄是當年和北狄大戰中撿到的遺孤,被烈火營大統領林雄烈撿到,認作義子。當時正逢羲道隆帶領寧州軍大破北狄,攻至天山,軍心大振,羲使尊於是就賜他以寧為姓,叫破狄,從此林雄烈便將他扔在軍營中曆練。他也算沒辱沒這個名字,在軍營裏廝殺舔血十多年,以累累軍功當上了驍武校尉,隻要一戟在手,僅是萬軍叢中取上將的首級之壯舉,便做過數次,每次事後都會被鎮撫使羲道隆以大功抵小過,要不然他也不僅僅就是個統帥不超五百的校尉了,起碼是三千人以上的勇武將軍。不過寧破狄倒不在意,隻要能讓他上陣殺敵,別讓他縮在陣後做搖旗呐喊的事,這些都是小事。

  戰場上入殺神般殺人如草芥,下了戰場,不同於那種動輒鞭笞士兵的蠻將,寧破狄反而憨態可掬,十分正直厚道。為此還不少次被使尊羲道隆所稱讚。


  寧破狄這次得使尊大人的命令,護送小公子入京。


  “幾裏了?”寧破狄扭頭問身旁一位輕騎副尉,中氣十足。


  “稟將軍,快三裏了。”另一個章武校尉抱拳恭聲道。雖說二人是同級,都是校尉,不分尊卑的,寧破狄是驍武校尉,可誰不知道他是烈火營大統領的義子,而且人家這軍功,這武力,當將軍那是綽綽有餘。使尊大人那是為了磨磨他那動輒至自己於險境的性子,以後堪當大用的,誰真把他看作是個校尉,那才是腦袋被驢踢了。


  寧破狄皺了皺眉,“不能再遠了,傳令,我們跟上去。保持三裏的距離!”說罷便夾緊馬腹,率先策馬沿官道而去。


  身後的三百輕騎隨風而動,輕盈的跟了上去,馬蹄聲陣陣,留下一片灰塵漫天。


  出城十幾裏後,羲衍一行車馬便刻意與衍字營的三百輕騎拉開距離,遠遠吊著。


  寧破狄獨自策馬來到羲衍身邊,即便麵對著這鋒芒畢露的寧州悍將,雖說忠心毋庸置疑,但周赫、趙蓉、楊成易三位鎮撫使的走狗卻仍然小心戒備,不敢大意。


  羲衍正在磨拭著手中的夔龍劍,劍長二尺八寸,劍身玄鐵而鑄,透著淡淡的寒光,劍柄為一條青色夔龍作飾,夔,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通體古樸素斂,劍鋒淩厲,吹毛斷發,可輕鬆劈開重甲。


  羲衍看到周赫三人的緊張狀態,也不作聲,等到持戟的寧破狄在馬上彎腰請示後,才笑道:“寧將軍,讓衍字營跟在後頭,隻是我不願意吃馬蹄濺起的灰塵,沒別的意思,不用緊張,拉開個倆三裏路程,真要發生什麽事,隻是一個衝刺的事,寧將軍還信不過乾寧鐵騎?這衍字營可是百裏挑一選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加上有寧將軍坐鎮,我看是萬無一失的。”


  此時聽到小公子的解釋,寧破狄斜持畫戟,戟尖指地,這才明白剛剛為什麽小公子在城門口不讓衍字營開路,反而讓我們在他離城倆三裏之際再跟隨其後。寧破狄憨憨的笑道:“這趟出行,使尊大人命屬下一概聽公子的吩咐,公子說如何便如何。”這才抱拳請辭,縱馬拖戟而返。


  羲衍熟練地將夔龍劍回鞘,吡呲一聲輕響,便隨手掛在腰間。伸手從一旁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悠然於馬上,吹起了哨聲,悠揚輕靈,是一首鄉謠的曲調。


  此去一別,家便是故鄉,哪裏都是流浪。。


  哨聲引起了段箐姝的注意,她撥開車簾,清澈靈動的眼睛端詳著前麵身騎白馬略顯稚嫩的身影,像是有粒石子掉入深幽的古潭,驚起絲絲漣漪。


  這一年春暖花開,小公子羲衍身騎白馬出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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