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到邵武
日頭升到最上空。
福建路邵武軍境內,主府邵武縣外,邵武溪水潺潺而過。
有附近村落的民女正在溪水旁涮洗著衣服,用木棒敲打著衣服,砰砰作響。
可此時,這響聲突然斷了。數個原本有說有笑的民女,都偏頭向著河流的上遊方向看去。
數千道士衣衫襤褸,如同乞丐,正沿著邵武溪岸行來。
邵武軍地處福建角落,這樣的情況可並不多見。
元真子、許夫人等人帶著龍虎山眾道士,經過近十天的跋山涉水,終於得以趕到這福建境內。
人群前頭,許夫人、元真子並肩而行,許夫人遠眺著遠處河岸聳立的城池,稍顯憔悴的臉上終是露出笑容,「到邵武縣了。」
元真子如釋重負。
帶著龍虎山這麼多道士在山中穿行,時刻都要擔心食糧的問題,這些擔子,大多都壓在他這個天師的身上。
以前張天洞還在,他這個做弟弟的可以悠閑自在。現在卻是明白,作為天師,肩上有著多大的責任。
如果不是這個年代山中有著不少野獸,說不得在來福建的路上,有些道士已經餓死了。
此時看到遙遙在望的邵武縣,他心中真是重重鬆了口氣,臉上,也是有笑容浮現。
後頭眾道士大概都是這樣的表情。
此回武夷山脈之行,是他們以前從未遭遇過的經歷。此時看到邵武縣城,真的恍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當下,眾人腳步少不得要再快幾分。
從河岸旁匆匆行過,看到正在洗衣服的民女,許夫人問道:「幾位姑娘,這裡可是邵武縣?」
幾個民女都是點點頭,隨即又忙回頭,繼續敲打著衣服。
這個年代的女人,實在是怕見生人的,哪怕是村子里的姑娘也是這樣。更別說此刻有足足數千道士,看起來真是有些嚇人。
許夫人道過謝,帶著眾道士便又繼續往邵武縣行去。
看著近,但等他們真的從河岸繞到黃土官道,得以到邵武縣城北門外,也已經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
城頭上高高飄揚著大宋的新國旗,在城頭正中,旁側,才是頭陀軍的軍旗。
許夫人看到那造型「特異」的國旗,臉上再度綻放微笑。
趙洞庭讓她帶龍虎山道士們來福建,現在她總算是不負重託了。
只是,此時城門甬道外和城頭上的頭陀軍守卒們卻是笑不出來。
看來浩浩蕩蕩數千人的龍虎山道士,他們都有些懵了,隨即連忙將長槍指向了外頭。有士卒匆匆向著城內跑去。
城頭頭陀軍也是嚴陣以待,拉開弓箭,對準了下頭的龍虎山道士。
有個將領走到城頭,向著城下喝問:「爾等何人?」
如果不是龍虎山道士們都是穿著道袍,他們都要以為是元軍來攻城了。
許夫人抬頭看向城頭,道:「我乃是大宋武鼎堂中供奉,這些,都是龍虎山諸位道長!從龍虎山而來,還請讓我等入城!」
她拋手將一枚令牌向著城頭擲去。
令牌直直射向城頭將領。
將領接過令牌,看到上頭九條金龍,卻是愣神。
這令牌,自是趙洞庭那枚九龍令,代表著最高等級的欽差。可是,這將領卻不認識。
頭陀軍中的士卒大多都是以前跟著黃華起義,後來投降元朝的。他們之前根本沒有在宋朝呆過,對宋朝朝中之物並不了解。
將領抓著令牌翻來覆去看幾片,道:「這是何物?」
城下的許夫人不禁有些無語,愣了數秒,才道:「此乃我大宋朝九龍令,你莫非不認識?」
將領嘴角抽搐,沒有答話。
饒是在這種稍有緊張的氣氛下,旁邊的士卒們也不禁暗笑起來。他們可是很少見到將軍露出這副模樣呢!
將領瞪了旁邊士卒幾眼,又向城下喝道:「你們先在城外等候,本將這就去稟報縣丞大人。」
頭陀軍至今還施行著元朝的制度,城中軍政未分,縣丞統領全城事宜。
許夫人雖然想現在就進城,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點頭。
甬道外的頭陀軍們跑到城內去,卻是將城門都關了起來。
許夫人不禁偏頭對元真子道:「黃華將軍手底下這些士卒真是謹慎。」
元真子輕笑,「我們雖然穿著道袍,可個個都拿著武器,他們不敢放我們入城也是正常。」
許夫人笑笑,便也不再說什麼。
如此,過去將近兩刻鐘的時間,城門才終於又被打開。
城外匯聚的百姓都有十餘人了,時不時將目光瞥向這成群遍野的數千道士。
此時的龍虎山道士們,身上可見不到多少神仙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