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屍三日
眾元軍將領都是面露不忍之色,「公良大人,您何苦如此執著啊?」
公良長道:「並非執著,而是重慶遭劫,老朽也再沒有去治理其他城池的心思了。」
看著熱氣球越來越近,他的聲音也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諸位將軍,我命令你們帶領士卒速速離開!」
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如留得這些將士的性命。
至於白馬軍是否會屠城,關於這點,公良長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
白馬出蜀中,熟悉情況的趙洞庭知道這背後還有大理的影子。可如公良長這樣的元朝官員,卻是不會聯想到大理上面。
蜀中是大宋的地盤,在公良長看來。白馬軍出蜀中,是因為大宋最近重新崛起,所以他們不再選擇袖手旁觀。
他滿以為白馬軍是受的宋朝之命,而宋軍的軍隊,會屠戮本國境內的百姓么?
顯然不會。
將領們重重嘆息,見勸不動公良長,終究還是率領著城頭士卒們往城下跑去。
呼喊聲不斷響起,城頭上元軍爭先恐後跑下城頭,而後向著重慶府的北面而去。
白馬軍中的熱氣球到了城頭上空兩百餘米,沒去追那些在城內跑開的元軍,頓在空中,有人對著下面大喝:「我們乃是蜀中白馬軍,城內元賊聽著,速速開城投降!不然便讓你等和這城牆玉石俱焚!」
這喊聲中好似帶著點笑意。
顯然,喊話的白馬軍將領也是看到城內元軍的動靜了。
公良長抬頭看著數十熱氣球,臉上泛出怒氣潮紅。白馬軍這人的叫囂,實在是讓他覺得生氣。
可是,生氣又能怎樣呢?
勢力不如人,就只有低頭的份。
重重地嘆息了聲,公良長原本就顯蒼老的臉在這刻好似更為蒼老了幾分,背影佝僂著向城下走去。
城頭,此時除他之外,已經再無元軍士卒。諸多令旗迎風飄揚,卻是顯得那般的蕭索。
一應守城器械,也全部被元軍拋下在了城頭上。
公良長孤身下城。
台階上,他的每個步伐都顯得那般沉重。彷彿抬起腿,需要千萬斤的力量。
終到城下甬道里。
公良長雙手吃力轉動甬道牆壁上掛著偌大的控制弔橋的轉盤。
粗手嬰兒手臂的長繩簌簌作響。
即便是這樣其實並不是太費力氣的動作,也是讓得體質虛弱的公良長微微咳嗽起來,臉色的紅更是顯得妖艷。
等到弔橋的繩索終於放到盡頭,公良長鬆開轉盤,重重喘息了幾口氣,才又繼續向著城外走去。
兩道沉重的木門完全將城門洞口封住,甬道裡頭只有昏暗的火把光芒。
公良長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步步走向城外,從背後看,他的身影,好似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步步蹣跚到城門后,雙手抓住柵住城門的木柵和鋼索。連續幾次,面色通紅,竟是都沒能將鋼索和木柵拽開。
這讓得他又是劇烈咳嗽起來。
如此幾次,才總算是將鋼索和木柵都給拉開。
公良長身子上前傾,幾乎將大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城門上。
「吱呀」
給人厚重氣息的城門終於是緩緩開了。
一抹陽光從城門縫隙中猛地透進來,照在公良長的眼睛里,讓他眯起了眼睛。
這是他眼中最後的色彩。
在他還沒有來得及閉上眼睛時,有支冷箭,僅僅跟在陽光的後頭,射穿了他的頭顱。
病怏怏模樣的公良長終究沒能將城門完全推開,只是推開那麼十多公分寬,就仰面往地上倒去。
不過他死得還算安詳。
在死的那個瞬間,他估計還正被陽光刺得出神,沒意識到死亡會立刻降臨,所以臉上並沒有什麼驚恐之色。
「入城!」
城外軍陣前,有白袍白披的白馬軍將領舉起長槍大喝。
眾白馬輕騎浩浩蕩蕩湧向城門。
弔橋在戰馬的踩踏下,嘎吱聲不絕。
為首就是剛剛那個出聲大喝的白馬軍將領,無疑是此行白馬軍征夔州的統帥。他在死去的公良長面前立馬。
眾士卒便也緊跟著在後頭勒馬。
軍中悄然無聲。
這支白馬軍顯然算得上是精銳中的精銳。
統帥低頭看著公良長穿著官袍的屍體,戰馬有些不耐地扭著腦袋。他看向旁邊親衛,道:「將他吊起來,曝屍三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