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九十一章 請轉告他
雲錦繡道：“我是個很愛說笑的人嗎？”
她目光看著君塵，那雙眸子，冷靜的沒有波瀾。
那是一雙經曆了無數大風大浪後的眼睛，睿智而機敏可又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寧靜。
君塵的身子一點點的僵硬了。
那些塵封的東西，突然被掀開，居然還是那麽的清楚鮮明。
君塵道：“錦繡，我改名字的事，你是知道的。”
“所以你覺得，你頂替了輕塵，占有了他的身份，奪去了他的家人，娶了他的妻子還不能滿足，所以必須讓所有人都遺忘了他，是嗎？”
君塵目光凝滯，一句話竟也說不出來了。
雲錦繡道：“我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了。
縱使所有人都忘記了輕塵的樣子，可她慶幸自己是想起來的那個。
她不知道輕塵為何會走到這一步，為什麽非要用一個不相幹的人來頂替自己，但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雲錦繡隨手拿出一份卷軸。
卷軸展開，如玉公子翩然立於紙，顰笑之間，絕代驚華。
君塵身子一顫，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雲錦繡道：“說吧，我要聽實話。”
君塵睜大了眼睛。
他幾乎也忘記了君輕塵的樣子了。
那個人被他努力的遺忘在腦後，可不經意想起的時候，有種深植於心的不安。
那種不安讓他時常自慚形穢，也曾讓他奮發圖強，想要努力超越。
可後來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去努力，都是徒勞。
君塵倒是希望他活著，以著君輕塵的身份存在，或許那樣自己便不會再有那般沉重的壓力。
可畫卷翻開，那人重新又出現在視野之時，他竟發現自己是這般的怯弱。
君塵又退了幾步，低聲道：“我沒有要說的。”
他答應過會保密，那些事到死都不能說的。
否則，他的離開，會失去了意義。
雲錦繡道：“以我的實力，強行竊取你的記憶，不難。”
她現在才發現，輕塵居然離開這麽久了。
那時候，懿兒還很小，轉眼之間，竟然過去了十幾年。
十幾年的時間，回首如夢，輕塵竟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君塵目光如見鬼魅一般，盯著雲錦繡。
他眼裏漸漸的露出痛苦之色：“錦繡，你不問多好。”
雲錦繡道：“我若不知道便算了，既然知道了，便要問到底。”
君塵道：“你可曾為他想過？”
雲錦繡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你可曾想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君塵顫聲開口。
雲錦繡目光顫了顫。
“錦繡，若你對他還有一點的憐憫，不要再問他去了何處。他不出現，對你還是對他自己，都好。”君塵神色掩飾不住的痛苦。
那些話，讓雲錦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微垂著眼睫，回首著君輕塵的曾經。
他對她的心情，她都懂。
隻是她對他，始終沒有愛情。
她的心，滿滿當當的隻盛了一個人。
可輕塵之於她，是足以生死相靠的摯友，可現在看來，怎樣的相靠都是傷害，這是個難解的死結。
雲錦繡將畫軸收起，然後抬起眼睫道：“好，我不問。”
君塵垂著頭，不說話。
雲錦繡道：“我隻想知道，輕塵過的好不好。”
君塵道：“隻要你過的好，他過的好。”
雲錦繡眼底微有些潮濕，卻笑道：“那你幫我轉告他，我過的很好，也很幸福。”
也希望，輕塵如她一樣，一世無憂。
即便此生再也不見，知道對方很好，也足夠了。
君塵道：“我會如實轉告。”
雲錦繡點了點頭，這才抬步走開了。
直到他走遠了，君塵才抬起目光，看著她遠去的身影。
“是吵架了嗎？”
曲華裳輕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君塵一頓，回頭看向自己的妻子，接著搖了搖頭：“錦繡怎麽可能會跟我吵架。”
她算吵架，也是給值得的人爭執吧？
曲華裳道：“我其實知道，你不是輕塵。”
當初，哪個女孩子不夢想著嫁給輕塵啊。
所以她出嫁的當天，也像是做夢一樣，那樣的不真實。
可後來，一切都變得真實了。
君塵目光難以置信的看著曲華裳，麵的神情，變化難測。
曲華裳微笑道：“對於我來說，你是不是輕塵都不重要了，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相依相靠的人。”
“華裳……”
君塵目光輕顫著，看著自己的妻子，那一瞬，竟然發現自己有些哽咽。
曲華裳道：“年少時，誰都有過傾慕的人，可現在我才發現，相濡以沫的相守，什麽都重要。”
她輕輕的靠在君塵懷裏，聲音裏是滿滿的依戀和濃情。
君塵懸掛起來的那顆心，終於輕輕的放下了。
“這是我們的秘密。”這個秘密，將不再是他一個人去承擔，還有他的妻子！
雲錦繡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君家的墓地。
她的麵前，是那座無字碑。
墓碑被收拾的幹幹淨淨了，之前她記得還荒草蔓延的，自從馨兒小時候鬧了一次後，君家對所有的墓碑，似乎都變得很心了。
雲錦繡站在那墓碑之前，腦海裏是一片的空白。
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離自己遠去了，唯有輕輕的風和靜止的墓。
她突然覺得心情變得異樣的平靜，過了一會，走到那墓碑之前道：“雖是路過，但送你一束花吧。”
她神念一動自遠處取來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後直接的坐在了墓碑之前，輕聲道：“以前我總覺得，什麽事都會有個結果，後來我才發現，那也是個妄想。”
“活的再久，時間怎樣漫長，可時間都是還回不去的東西。”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說了很多，墓地靜默的聽著，卻沒有應答。
一直到夕陽西下，雲錦繡方拍了拍衣角道：“我走了。”
她站起身，晴好的天，卻吹來一陣風。
風卷起她的衣袂和發梢，雲錦繡輕輕的拍了一下衣裳，這才抬步離去。墓地依然靜默在那裏，唯有清風颯颯，拂動花束，帶起一縷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