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家人
趙子仁馬不停蹄地跑到書豫的家裏。
他在門口喘著氣，緩了會兒才上前敲了敲院門，他等了半晌，麵前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子仁？”書豫訝異地看著眼前大口大口喘氣的男孩。
大冬天的，趙子仁跑得滿頭大汗，臉頰通紅通紅的，氣都有點喘不過來，他問：“姐姐，晏哥哥在家嗎？”
“他在家。”書豫看著他這氣喘籲籲的模樣，趕緊先讓他進門，“你先進來吧。”
趙子仁跟著她一起進門了，書豫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先在堂屋裏坐會兒：“我上樓喊他下來。”
趙子仁點頭：“麻煩你了姐姐。”
書豫上樓去把晏恒喊出來，晏恒躺在房間裏玩遊戲，聽到趙子仁找他，他詫異地揚了下眉：“他找我做什麽？”
書豫也不清楚，她說：“你先下樓看看吧。”她去浴室裏找了條幹毛巾給趙子仁擦汗。
趙子仁在屋裏等了一會兒晏恒就來了，他像看到救兵似的，眼睛霎時一亮：“晏哥哥！”
“你小子找我幹嘛？”晏恒走到堂屋，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晏哥哥，你幫幫我哥吧。”趙子仁開門見山道。
“趙子鳴？”晏恒皺了下眉，“他怎麽了？”
書豫從走下來，她把毛巾遞給他：“先把汗擦擦。”
趙子仁跟她道了聲謝，然後才把這兩天家裏發生的事情跟晏恒說了一遍，“我爸不同意我哥哥去參加藝考，還說他下學期期末考不好的話，就要讓他退學去外地打工。”
晏恒聽完他這番話，眉頭微皺，沉默了片刻才問：“趙子鳴什麽反應？”
趙子仁垂下了肩膀，他搖了搖頭：“我哥哥沒什麽反應，我問他爸爸不同意你參加藝考怎麽辦，他什麽也沒說……但是我這兩天看到他把房間裏的畫都收起來了。”
他說：“晏哥哥，我不想我哥哥就這麽放棄，我知道他很喜歡畫畫，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他寫完作業以後就抱著本子很認真的在畫圖，他真的畫的很厲害，我相信以我哥哥的水平去參加藝考，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學校！”
說完，趙子仁看著晏恒，求助道：“晏哥哥，所以我想找你幫幫忙。”
晏恒一時半會兒沒說話，趙子仁一直看著他，過了會兒，晏恒才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晏恒說。
趙子仁有點拿不準他的意思，他詢問道：“晏哥哥，那你是願意幫我哥哥嗎？”
晏恒輕輕‘唔’了一聲，算是回應，他聳了聳肩，有些無可奈何道：“沒辦法，誰讓我是他老大呢。”
趙子仁得了他的回應，心情立馬好轉了起來，他連聲道謝，然後說：“哥哥姐姐，那我先回去了。”晏恒起身把他送到門外：“自己能回去吧？”
趙子仁點頭：“晏哥哥，那我走了。”
晏恒看著他走遠，才轉身回屋，書豫坐在屋裏逗阿福，見他回來了，她抬頭問：“人送走了？”
“走了。”晏恒點頭。
書豫想到剛才趙子仁說的那些事，她問：“你打算怎麽幫這個忙？”
晏恒隨手拖了張凳子坐在她身旁，他剛坐下，阿福就跑過來了，他揉了揉它的腦袋，開口道：“他家裏不讓他去參加藝考無非是因為錢，錢這事兒好辦，我可以跟老頭子借，至於其他成績，等那小子藝考結束，我們再幫他補習一下就好了。”
書豫聽他說得輕巧，她一笑道：“他不接受怎麽辦？”
晏恒：“哦，這我也想好了，他要是不肯接受老子的幫忙，我就把他狠狠揍一頓，直到他願意接受為止。”
書豫：“……”
晏恒隔天就把趙子鳴約出來了，他們去了以前小學後麵的一個籃球場，兩人在這裏打了場球，中場休息的時候，晏恒靠著籃球架席地坐著，趙子鳴去附近買了兩瓶水回來。
“老大，給。”趙子鳴把水遞給晏恒，然後在他旁邊坐下。
晏恒看著另一個球場裏打球的幾個小孩，他笑道：“喂，趙子鳴，你看那個人像不像以前的你。”
趙子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球場上有個戴著眼鏡的小男孩一直被隊友的球砸中，他捂著腦袋滿球場跑，他收回視線，嘀咕了句：“哪裏像了。”他才沒那麽慫。
晏恒聽到這聲嘀咕，他轉頭瞟了他一眼，讚同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你沒人家長得那麽可愛。”
趙子鳴：“……”
“老大，開學之後你是不是又得去帝都了？”趙子鳴問。
“嗯。”晏恒仰頭喝水，末了轉頭看他，挑唇一笑：“幹嘛，舍不得老子啊？”
“不是……我就問問。”趙子鳴說。
“你什麽打算？”晏恒看了他一眼，問。
趙子鳴有點茫然：“嗯？”
晏恒：“老子那天說讓你去參加藝考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他說起這事，趙子鳴臉上的神情就滯了滯，他別開視線看著前方地麵，眼睛微微一暗，過了會兒才搖頭說：“我還是不去考了。”
“你爸不同意？”
聽言，趙子鳴詫異地看著他：“老大，你怎麽知道的？”
晏恒抬起眼尾掃了他一眼：“老子都跟你認識多少年了，我不用想都猜得出來。”
趙子鳴沒有懷疑，他壓低了腦袋說：“嗯，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你就不考了？”
趙子鳴輕抿起唇，他點了點頭：“我不考了。”
晏恒看著他這妥協順從的模樣，輕嗤了一聲：“趙子鳴，你做人能不能有點長進和出息？別人一反對你就妥協了，就你這談得上什麽喜歡畫畫？”
趙子鳴一愣。
“喜歡就去堅持，別人不是你，隻有你最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如果因為別人三言兩句就左右了你的決定，那在老子看來，你也不是多喜歡這件事情，放棄就放棄吧。”
趙子鳴沉默了起來，過了半晌，他有點茫然地問：“老大，那我要怎麽堅持呢？”
他要去藝考就得花錢，他父親不同意的話，這些錢就沒人出，他根本參加不了考試。
晏恒看著他這垂頭喪氣的模樣，他道：“別管你爸同不同意，老子就問你一句，你還想不想去參加藝考？”
趙子鳴低著腦袋沒出聲。
晏恒也沒催，就一直等著他說話。
趙子鳴過了許久才有了動靜，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想……”
晏恒：“想就行了，你開學之後找個美術班報名，等集訓完就去參加考試，其他的等你考上學校再說。”
趙子鳴聽他說的那麽輕易，他愣了愣：“老、老大，不行的……”
“為什麽不行？”
趙子鳴支吾了半天，滿臉窘迫道：“我、我沒錢……”
“哦，我回頭找老頭子借就有了。”
趙子鳴詫異地瞠大了眼睛，他連忙擺了擺手：“不行，老大。”
晏恒瞥了眼他這慌裏慌張的模樣，淡聲道：“有什麽不行的。”
趙子鳴：“我不能要你的錢……”
晏恒靠著籃球架，轉了轉手裏的籃球，嗤笑道：“又不是白送給你的，先借你，等你以後再還……唔，看在我們兩的關係上，就勉勉強強不收你利息了。”
“不行。”趙子鳴搖頭，他堅決道：“老大，我不能借你們的錢。”
見他這神色堅定的模樣，晏恒‘嘖’了一聲，把手裏的籃球丟到他懷裏：“你小子怎麽廢話那麽多！”
趙子鳴雙手接住球，他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鏡，開口道：“老大，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能收你的錢。”
晏恒懶得聽他說廢話了，他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來，兀自道：“錢我回頭送過來，你要是敢拒絕，老子就揍你！”
趙子鳴也跟著站起來：“老大，真的不行……你別去找叔叔借錢。”
晏恒的脾氣也是個倔的，他這麽說就一定會這麽做，容不得別人反對，趙子鳴見說不動他，他隻好道：“老大，錢的事我回去再跟我媽商量一下，實在不行的話我再找你去跟叔叔借錢行嗎？”
聽完他這話，晏恒看著他，輕歎了一聲：“趙子鳴，你說你這腦袋瓜整天想那麽多做什麽呢？老子跟你是什麽交情，你非得跟我這麽見外。”
趙子鳴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晏恒雙手插進褲兜裏，看了眼他這模樣，轉頭看向別處：“算了，隨便你吧。”
趙子鳴抱著籃球走在他身旁，他轉頭看了他一眼，說：“老大，謝謝你。”
“不用謝我。”晏恒說：“有一個人才是你真正該感謝的。”
“誰啊？”趙子鳴茫然道。
“自己去猜。”
趙子鳴：“？”
回到家裏，趙子鳴一進門就被趙子仁神秘兮兮地拉進了屋裏：“哥哥，你跟我來。”
趙子鳴：“怎麽了？”
趙子仁把他拉到大廳裏，他讓趙子鳴坐在椅子上：“哥哥，你坐著別動。”說完，他就跑上了樓，趙子鳴被他這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過了會兒，趙子仁就下樓了，他懷裏抱著個小豬形狀的存錢罐，他把這存錢罐放到趙子鳴麵前，板著張小臉一本正經道：“哥哥，我想過了，爸爸不同意你去參加藝考也沒關係，你就瞞著他偷偷去報名好了，我把我這些年存下來的錢都給你。”
趙子鳴愣住了。
這存錢罐他是知道的，趙子仁這麽多年的壓歲錢一直都存在裏麵，平時寶貝得很，誰都不讓碰。
妹妹在旁邊看到了，她也有樣學樣，‘呼呲呼呲’地爬上樓，把自己的存錢罐也拿下來了。
“哥哥，我的也給你。”
趙子鳴看著弟弟妹妹童真的臉龐，他心裏一陣觸動，眼眶忽地湧上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你們兩個傻不傻啊。”
趙子仁看著他，剛想說話，有人輕輕撫摸了下他的後腦勺，他回頭就見母親站在身後。
趙母說：“你們兩個把錢收好。”
“媽……”趙子仁以為母親是要反對，他喊了一聲。
他剛開口，趙母就打斷了他的話，她臉上帶笑：“我前些年出去外麵工作存了一點錢，不用你們兩個把‘家底’都掏出來。”
趙子鳴聽到母親這麽說，他怔住了。
趙母看著他，溫和道：“子仁跟我說你很喜歡繪畫，既然你喜歡的話，那就去考吧，你爸那邊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再來跟他說。”
趙子鳴呆呆地望著母親。
“哥哥，太好了！”趙子仁歡呼了一聲，他看向呆住的趙子鳴，笑了：“哥，你幹嘛傻了？”
趙子鳴摘掉眼鏡，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半晌才哽咽著聲音說：“謝、謝謝你們……”
“哥哥，你多大個人了怎麽還像妹妹一樣哭鼻子呢。”趙子仁笑話他。
趙子鳴捂著眼睛沒說話，有一份沉甸甸的情感壓在他心裏，讓他整個人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多年以後，趙子鳴每當回憶起這天，回想起這樣濃烈的情感，他心裏都會油然而生起一股無所畏懼的力量，這種力量給他帶來了一種能夠咬牙堅持，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