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那麽死了,該有多好
安知可低垂著頭走著,一步一踉蹌,笨重的身形在偏僻無人的大街上格外顯眼,木然地盯著前方,臉上除了茫然,就是無助。
臨走前,曾鈺在她耳邊留下的那句惡狠狠的話語似乎還在耳旁不斷回響,擊潰著她的理智,前所未有的恐慌將她緊緊包圍。
“安知可,你就一點一點地嚐試跌入地獄的無助和煎熬吧。”
安知可閉上眼睛,曾鈺說出這番話時臉上的凶狠表情就不受控製地浮現在腦海裏。
地獄嗎?她都已經身敗名裂,萬眾唾棄了,這還不夠嗎?曾鈺到底還想做什麽?她還不打算放過她是嗎?
還有那個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是誰對她有那麽大的仇恨,非要把她逼上絕路,至她於死地不可?
看著前方黑漆漆的路,因為已是深夜而空無一人的街道,安知可的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墜入深淵。
“到底要我怎樣你們才會滿意?為什麽就不肯放過我?”
她已經是孤家寡人了,愛人拋棄,好友背叛算計,名聲更是一落千丈,就連父母,都因為她而受到傷害,難道這些打擊,還不夠嗎?難道這些痛苦,還遠遠沒有結束嗎?
其實曾鈺說錯了,不用等她做什麽,她已經是身在地獄了,雖身在人間,可心卻在地獄飽受煎熬。
三年前的那件事已經讓她肝腸寸斷,飽受煎熬,而如今又發生了這麽多事,一夕之間,她所相信的,所深愛的,所依賴的,都毀於一旦。
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哪裏承受得住這麽多的變故?
嗬,既然她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那她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她倒要看看,那個幕後黑手還有什麽招數,究竟要把她逼到何種地步才肯罷手。
多年以後,當安知可回憶起這一幕,才發現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她當時所承受的,不過是悲苦的命運賦予她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地獄,她根本連邊緣都未曾觸及。
安知可思緒飄離,步伐混亂踉蹌,因低著頭沒有看清路,不經意地撞上路燈柱子,肥大的身軀與堅硬的柱子相撞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在這幽靜的路上顯得格外突兀,安知可頹然倒地,驚醒了幾個擠在路邊昏昏欲睡的醉漢。
“怎麽回事?”
醉漢們被驚醒,氣得一下蹦起來,罵罵咧咧地盯著躺在地上的安知可。
安知可眉頭微蹙,知道自己不小心打擾到他們了,不想多生事端,掙紮著就要爬起來,可奈何肥胖的身形成了她最大的限製,肥肉搖搖欲墜地晃動著,可努力了好幾次,就是怎麽也爬不起來。
爬不起來是一回事,安知可發現,她的腳因為跌倒而不小心扭到了!安知可起不來,又生怕被那幾個醉漢看出破曉,索性咬緊牙,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呼痛聲,雖然自己現在是兩百斤的大胖子,可說到底還是個女人,難保這些醉漢不會饑不擇食,對她做些什麽,那她可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哎,貌似是個女人。”
其中有眼尖的從安知可的一頭長發上判斷出她是個女人,被醉意氤氳的眼睛縮了一下,泛出一抹淫邪之色。
“哦,上去看看。”
安知可躺在地上,麵朝上,一臉驚恐地看著那些醉漢向她走來,她擔心的事果真要發生了嗎?!
幾個醉漢將安知可團團圍住,原本帶著淫邪之色的臉,在見到安知可的真麵目時嚇得一怔,淫邪之色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和嫌棄。
“我靠,居然是一個又胖又醜的女人,這樣的我可下不了手,沒那麽重口味啊,你們要,讓給你們了。”
“誰要啊,這麽醜,要是真的睡了她,一定會做噩夢的。”男人說得一臉惡寒的模樣逗樂了其餘的人。
“怎麽,剛才你不是還情緒高漲的嗎?這會兒怎麽慫了?哈哈。”
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不留一絲情麵的嘲諷話語,這一切都盡數傳入安知可耳裏,安知可麵朝上,路燈正好照射在她臉上,燈光刺眼,背觸及的更是冰涼的地麵,那股寒意透過背,迅速地蔓延至安知可的全身,讓她遍體生寒,心如死灰。
這無盡的羞辱帶給她的是滅頂的絕望,安知可忽的閉上眼睛,掩去紅腫的雙眸,淚水就那麽徑直地順著眼角滑下。
原來,她是那麽的醜陋不堪,醜陋得就連醉漢都嫌棄她,從來沒有一刻,安知可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可悲,可悲到她禁不住自嘲出聲。
“嗬嗬”
想她安知可,也是當過校花的人物,她倒不是在乎那些虛名,不過是那時的風光跟此時此刻的可悲比起來,更顯得諷刺和荒涼罷了。
人的際遇,還真是變化莫測啊。
之前被人捧在手心,萬眾矚目,現在卻隻能躺在這裏任一群流浪漢羞辱,躲在黑暗的角落被人遺忘。
安知可的聲音小如蚊蟻,但因為不合時宜,還是引起了那群醉漢的關注。
喝醉酒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直覺地,他們便認為安知可是在嘲笑他們,是在挑釁他們,怒氣橫生,再一次朝安知可圍了過去。
“喂,死胖子,你在笑什麽?!找死嗎?!”
安知可沉默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隻是那雙眸子溢滿諷刺,不知道是對他們,還是對自己,看起來顯得空洞而荒涼。
安知可的沉默顯然激怒了那些個醉漢,去買醉的,大抵都是心有鬱結的人,心情不好,就喜歡發泄,而安知可在這個節骨眼出現,正好淪為他們的出氣筒。
“該死的,我讓你笑,讓你笑!長那麽醜還笑什麽,讓你笑!”
那些人罵罵咧咧地,對安知可拳打腳踢起來,安知可傷了腳,又沒法移動身子,隻能木然地躺在原地,承受他們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打罵,安知可蜷縮著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象征性地哼哼兩聲,到了最後,她索性都不掙紮了,就那麽攤開身子,任他們的拳頭落到自己身上。
無邊的痛把安知可整個人重重包圍著,躺在冰涼的地上,扭傷的腳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身上被暴打過的地方更是發出錐心刺骨的疼痛。
有那麽一瞬間,安知可都想放棄了,放棄掙紮,放棄一切,就那麽,任由他們活活打死,也許就不用再受這些罪了。
疼痛不斷襲來,安知可半眯起眼睛,思緒漸漸飄離,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痛到極致,便是麻木,安知可的眼睛一張一合,落到不遠處的路燈台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