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逆
秋祭期近。
各諸侯國使團陸續進京,帶著貢品,也帶來了新鮮與紛亂。
這些人進京後,靈域頓時熱鬧起來,驛館裏人山人海,街市中,酒肆裏,到處可見各諸侯國的人,買醉買笑,也可以看到街頭巷尾打架鬥毆之人,那些喝醉的,裝醉的,本就不滿其它人的,借著機會真真假假地鬥了起來。
這些事情傳到了夜如晦的耳朵裏,當時他正在查看諸侯國進貢的貢品,眉頭隻是略挑了挑,並未開口。
他身旁的蘇筱陌也沒有開口,也跟著看熱鬧一樣的查看,因為是祭祀,各國都進貢了禮器,有錢的進貢是大器,比如鼎和簋,小一些的,進貢的是豆器等。
查看了一番後,夜如晦沉聲開口:“天子腳下,他們也是得意忘形,真真的目中無人。”
明珠端著托盤,裏麵是茶水,遞給了夜如晦一杯,又遞給蘇筱陌一杯,然後突然開口:“那也是皇上縱容,才會如此,那些小諸侯國,連年隻知報憂不報喜,圖的就是省些貢稅,若連年如此,土地和人民都給了他們,卻隻知討吃不知貢獻,那當真不知他們有何用!”
蘇筱陌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想到她會有此言論,或許,她在夜如晦的麵前一向耿直如此,這不禁讓蘇筱陌心裏有些異樣。
事實上,對於明珠的異樣,她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夜如晦扭過頭微笑地看著她:“那依你之意又如何?”
“皇上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何必問我一個小女子。”明珠一轉身就摔下簾子進了裏屋,隻剩下夜如晦怔怔地看著那仍舊擺動的珠簾,半晌後轉過頭來看著蘇筱陌,“你覺得我真的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蘇筱陌笑了:“我是不是也該轉身走開?”
夜如晦見她笑,也跟著笑了:“你呀,調皮!什麽醋都要吃上一點才作罷。”
“我哪裏有吃醋,再者,皇上潔身自好,也不給我吃醋的機會呀……”蘇筱陌笑眼如花,卻讓夜如晦展臂攬在懷裏,“你當真沒吃醋才怪,回到宮裏後,你就各種陰陽怪氣……昨天夜裏,我跟你說了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我沒有擔心,隻是好奇,你要追的那個人是誰?昨天夜裏,你可沒有告訴我這個。”蘇筱陌說話的時候還是笑吟吟的,但是她自己知道心底是什麽感受,她真的好奇,到底是誰讓他連命都顧不得了,就追了上去。
“……玉璜發來了消息,玉瑛已被關押起來,虎賁皇上退位,玉璜擇日登基。”夜如晦淡淡地道。
蘇筱陌知道,他到底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便避過不談,而是就勢道:“玉瑛會不會報複?他被你和玉璜玩得好慘,若是聯合其它人……”
她說到這裏,想到了司徒幻允。
張大富臨死前說他已皈依佛門,蘇筱陌不太相信。
她隻是隨時戒備著而已。
這件事情一直是她心裏的刺,她不知道該不該和夜如晦說。
想到上一次救自己的娘親她兜兜轉轉的,後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這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隻能依靠男人來解決問題。
雖然,他是她的男人。
正想著,夜如晦卻回答:“但凡坐江山者,若前懼狼後怕虎,能有何作為?”
“是我多言了……不過,皇上,我心中還有一事終無法釋懷,就是關於司徒幻允的事情,不知道你可有他的消息?”蘇筱陌終於問了出來。
問出來之後,才覺得原來說出來並沒有那麽難。
夜如晦聞言略一思忖,搖了搖頭:“並無他的消息……不過,你既然說了,我自會替你打探。”
蘇筱陌菀爾:“你若是還有什麽事情替我悄悄地做過了,不妨知會我一聲,免得我領不到情……”
“我從未讓你領情……”夜如晦說到這裏拿起一件豆器,用手掂了掂,然後突然眉頭皺起來,“來人,稱一下這重量,看可足斤足兩。”
有人應著上前接過豆器離開了,蘇筱陌見狀突然想到什麽,不禁上前一步:“想就此收複土地歸京畿嗎?”
“你又有什麽主意了?”夜如晦眼底帶著幾分期待。
“我想到了一個損招……”蘇筱陌湊了近前,跟他說了起來。
夜如晦聽著聽著,眼底慢慢地湧上了讚許的神情,最後微笑地點了點頭:“就依娘子之計……”
蘇筱陌卻抿著嘴站在那裏笑:“我替皇上擔了這個罵名吧,皇上到時候怎麽謝我?”
她知道,她出的計策憑夜如晦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他缺的不過是一個由頭。
蘇筱陌就當還他一個人情,救回自己的娘親,讓她用生命來還,她都願意。
隻是,孩子的名字仍舊未定,這多少讓她心裏不舒服。
她在想,也許他並不是很愛這個孩子。
但是不管怎樣,目前他是他唯一的孩子。若不立他為太子,他總得給出一個交待。
她從來不是有野心之人,但也絕對不舍已為人,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當娘的人。
她在為她的孩子積累資本。
夜如晦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我會給你一個免死的金牌……”
蘇筱陌想了想:“成交!”
那樣痛快的答應,在心裏卻是有些迷茫的。
他為什麽要給這樣的一個金牌?
難道,他預想著有一天她會用到這個?或者,他會想到有一天,要殺她?
“昨天,你可滿意?”夜如晦突兀的一句話將蘇筱陌的神思拉了回來,明天他的意思之後,臉便飛紅了,“昨天夜裏的事情也能拿到光天化日下來講嗎?你可是唐唐的天子,這樣不好。”
他摟著她,耍賴地樣子:“要不然,我們再試一試?”
“現在?在這裏?”蘇筱陌簡直要瘋了。
“屋子裏暫時沒人,朕今天不接見使臣,管他們呢!咱們樂咱們的。”夜如晦越說越急的樣子,更像一個不著調的毛頭小子。
蘇筱陌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讓他如此情緒失控,難道自己這半老的徐娘還有些魅力?
正在兩人開著玩笑的時候,外麵有人報:陳國主求見。
蘇筱陌立刻斂了神情,整理衣妝,還未宣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粗放的聲音響起:“皇上,老臣來請罪了……”
整個人便邁步走了進來,見到蘇筱陌的時候,眼皮都沒有撩一下,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蘇筱陌第一次見到陳國主,與聲音反差很大,他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草莽之人。
整個人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隻是背很挺,雙眸偶爾一展,便精光閃閃,絕對讓人不敢小覷,隻是今日他怎麽會如此魯莽?
這硬闖禁宮,分分鍾都是死罪。
他不怕嗎?
夜如晦的神情如常,端然地坐回了龍椅之上,笑了笑:“陳國主,別來無恙……看起來倒是更為精神了。”
陳國主又是哈哈一笑:“老臣已經等不及見皇上,性子急了些,就這樣走進來,還請皇上恕罪。”
“陳國主要見朕的心意,朕感激來不及,怎麽會怪罪?快,來人,賜座。”夜如晦聲音裏帶著喜氣。
蘇筱陌不得不佩服他的隱忍。
沒有想到陳國主翻了一眼蘇筱陌,然後開口:“皇上,老臣想和皇上談談祭祀的問題,這有女人在場,於家於國談論這件事情都不吉利,老臣還是先告退了。”
那嫌棄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蘇筱陌站定剛要說句場麵話然後就告辭,夜如晦卻一扯她的手,仍舊是笑吟吟地看著陳國主:“她是朕的愛妃,朕的江山穩固,有她的功勞,沒有什麽她不能聽的,所以,陳國主但凡可以對朕講的,便可以當著她的麵講出來……”
聲音不急不緩,仿佛如二月春風,拂麵不寒,暖意陣陣傳來,由手心到內心,仿佛熨鬥一樣,熨貼得她五髒六腑都痛快起來。
而這熨鬥也仿佛燙到了陳國主的臉,讓他五官猙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