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四 真真假假13
天明小的時候，跟著母親改嫁到了鄭州，他的繼父是一位高中的數學老師，早些年，他的老婆因病離世了，他家沒有子女，家裏的條件也算挺好的。母親剛嫁過來的時候，繼父胡東學對他們母子還算不錯，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隻要他們母子開口，他從來都不會吝嗇。後來，胡東學辭職，在校外辦了一所數學培訓學校，近些年來，生意是越做越大，光分校，都已經開了五六所了。
天明的親生父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家裏的條件也不算好，洪亮生來老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可是天明打小虛榮心就很強，可是當時家裏的條件，根本就不能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後來，到了這個新的家庭，一切都變的不一樣了，雖然他那會兒已經明白所謂的離婚和繼父是什麽意思了。可是因為胡東學願意在他身上花錢，他的虛榮心一下子就得到了滿足，所以母親改嫁的第二個月，他就主動改口，叫了胡東學“爸爸”。
胡東學當年已經四十五歲了，因為自己沒有孩子，這天明又特別會討他的歡心，所以對他，那更是有求必應。隻要他張了口，胡東學幾乎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他的要求。
可就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天明突然發現，母親經常都會躲在房間裏流淚。他也問過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母親總是搖著頭不肯跟他說。
後來，母親偷偷哭泣的次數就更多了，而且天明還發現，母親的身上，總有著不同程度的傷痕。在他的不斷追問之下，母親就隻問了他一句話：“明明，如果媽媽再離婚的話，你是願意跟著媽媽走，還是留在這個新爸爸的身邊呢？”
當時，天明才剛剛六七歲，他根本就沒聽明白媽媽話裏的意思，於是隨口就回答：“媽媽，你為什麽要和爸爸離婚呢？這個爸爸對我們多好？以前的爸爸什麽都不給咱們買，現在這個爸爸……”
話還沒有說完，媽媽就擺了擺手：“算了，沒事兒了，明明，你出去吧，媽媽有點兒不舒服，想睡一會兒！”
天明上學之後，胡東學就把他送到了寄宿學校，母親雖說不舍得，可是胡東學卻說，男孩子，就應該早早的鍛煉鍛煉。
上學之後，胡東學對天明更是有求必應，外人根本看不出他隻是天明的繼父。在小天明的眼裏，這個繼父的地位，早已經悄悄的超過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每次周末回家的時候，他總是纏著胡東學，雖然他也發現，母親正在日漸消瘦，可是他卻幾乎沒有關心過她一句。
隨著他一天天的長大，母親的身體也變的越來越差了，從他上高中的那年開始，母親幾乎就已經下不了床了，一日三餐，都要有人給她送到床邊。
天明越發的覺得這個邋裏邋遢的母親丟人了，特別是她身上的那股子怪味兒，弄得他現在根本連母親的房間都不想進了。
高考之後的那天，天明拉著五六個好朋友，第一次來到了一家夜總會。天明對朋友們，一向出手大方，這些人向來都管他叫“明哥”。到了夜總會，天明點了一大桌子的啤酒，跟這些朋友們說好了，今天誰不喝醉就不許離開。
就在他們幾個喝的正高興的時候，他突然看到胡東學摟著一個打扮的特別妖豔的女人，從他們幾個身邊走過。天明猛的一機靈，但轉念一想，說不定繼父隻是來這兒應酬罷了。不過好奇心唆使著他，還是跟在了胡東學的身後。
胡東學摟著那個女人找了個沙發坐了下來，天明趕緊坐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吧台前麵，斜著眼，偷偷觀察著他們。
胡東學的手，在這個女人的大腿上不斷的遊走著，這個女人也完全沒有抗拒，兩個人一會兒說一會兒笑的，看起來，開心極了。
沒過一會兒，胡東學就和這個女人摟著離開了，天明跟在他們的身後，親眼看著他們走到了對麵的一家賓館。
這時，他的幾個好朋友也跑了出來，拉著他，說要回去繼續拚酒，天明心想，男人嘛，偶爾出來應酬一下，也是難免的。所以也沒再多想，就和朋友們回去繼續喝了起來。
喝完酒回來，天明在家睡了一整天，以前上學的時候，他要麽就是住在學校，休息的時候，也是一天一天的不著家。他好像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在家呆過這麽長的時間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玻璃摔碎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這會兒還在和朋友們喝酒，誰不小心把酒瓶給摔碎了，所以眼都沒睜就說了一句：“你們幾個就不能小心一點兒嗎？”
緊跟著，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外麵大吼，好像是在吵架！
“哎呀，煩不煩啊？吵什麽吵啊？來，我陪你再喝一個！”天明還是沒有睜眼，衝著前麵喊了一聲。
可是那吵鬧的聲音，並沒有因此減弱，反而越吵越厲害了。
天明罵了一句，從床上坐了起來：“吵，吵，吵，沒事兒就知道吵……”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而門外吵鬧的聲音，聽起來正是他的母親和胡東學。
他不耐煩的下了床，想去外麵問問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結果卻正好聽見母親的一句話：“胡東學，這麽多年，你在外麵找過多少女人，我從來都沒有管過你，誰讓我們母子這些年來，吃著你的，住著你的。可是你今天真的是太過份了，我忍了這麽多年，我早就已經忍夠了，今天隻要我還有口氣在，這事兒說什麽也不行！”
跟著就聽到一個妖魅的女人撒著嬌說道：“老胡，你不是說你家裏的女人很聽你的話嗎？你看看她啊……我不管，你必須得給人家一個交待……”
胡東學趕緊哄著那個女人：“好，好，好，小寶貝兒，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正在跟她說嘛……”跟著，他變了種語氣，大聲的說道：“我今天把話就放到這兒了，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我給你半個小時，把你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我從屋裏搬出來，書房我已經給你騰出來了，你以後就睡到那兒去吧！”
天明聽到這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一向認為母親和繼父的關係很好，為什麽今天突然鬧成了這樣的局麵呢？
他突然打開了房門，叫了一聲：“爸，媽！你們倆……”
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看到天明從房裏出來，趕緊摟住了胡東學的脖子：“老胡，這就是你兒子啊？都這麽大了？”
胡東學點了點頭，摟著那個女人跟天明說：“天明，還不趕緊叫阿姨？”
天明還沒說話，那個女人就不願意了：“人家才不要當阿姨呢，都把人家給叫老了，我看啊，我們倆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天明是吧？你以後就叫我姐姐吧！”
胡東學聽了，哈哈大笑，然後在這個女人的屁股上擰了一下：“他要是管你叫姐姐，那不就亂了輩分了嗎？”
那個女人笑著貼到胡東學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一下把胡東學樂的，上來就把那個女人給摟到了懷裏。
“明明，媽和爸說點兒事兒，你先回屋裏去吧！”天明的母親指著天明的房間說道。
“媽，我……”
胡東學一揮手：“別，天明已經長大了，有些事兒，也就沒必要再瞞著他了，咱今天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就不如直接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了吧，天明也剛好給咱們評個理。”
天明的母親身體本來就弱，這幾年幾乎都沒有出過房門，這會兒一口氣兒沒有倒上來，雙眼一翻，就要往後倒。天明趕緊衝過去，扶住了母親，然後衝著胡東學說道：“爸，有什麽事兒，咱不能改天再說嗎？你看你把我媽給氣的！”
胡東學可能也沒有料到，天明的母親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天明這一喊，他也覺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有些過份了，於是就幹咳了幾聲，然後跟天明說道：“行，天明，那你就趕緊扶你媽回屋休息吧，這事兒，咱們改天再說。”
話音剛一落，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就不願意了：“不行，什麽叫改天再說？我行李都已經帶來了，她不給我騰地方！你準備讓我晚上住哪裏啊？”
胡東學趕緊哄她：“小寶貝兒，你聽話，今天晚上你就先在書房裏將就一晚上，明天，明天我一準兒讓她讓主臥給你騰出來，行吧？”
“呸，姓胡的，你可別忘了你今天是怎麽跟我說的？我今天還就把話放到這兒了，她要是不把房間給我騰出來……”說著，她把手裏的包往胡東學的身上一摔：“你從今往後，就不要再和我聯係了！”
說完這話，她轉身就要往外走，胡東學趕緊臉帶笑的拉住了她：“小寶貝兒，小乖乖，你聽話，我可不能沒有你啊！”
這會兒，天明的母親也緩過來了一些，她勉強的直起身子來：“說的對，今天咱必須把這話給說清楚了！”
天明趕緊問母親：“媽，您沒事兒吧？”
母親擺了擺手，接著跟胡東學說道：“姓胡的，既然今天已經說到這兒了，你可別忘了，這套房子，可有一半兒的錢，是我出的，而且這房本兒上，寫的也有我的名字，你想讓我給這個小狐狸騰地方，行，咱們明天就去離婚，這房子我給你，我們娘倆成全你們。但是這話我先放到這兒，十天之內，你必須按著現在的房價，把這房子一半兒的錢給我，要不然，哼，到時候咱可得說點兒什麽了！”
胡東學猛的一拍桌子：“丁莉，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是，買這套房子的時候，你是出了一半兒的錢，可是你別忘了，你們母子倆這十三年來，吃的，用的，花的，全都是我給的！既然要算，這些年我花的錢，你又要怎麽還給我？”
天明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胡東學：“媽，爸，你們就少說幾句吧！”
“天明，這事兒你別管！丁莉，你也太把你自己當回事兒了吧，你說的沒錯兒，這房本上確實寫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名字，這上麵還有咱兒子天明呢！我們爺兒倆占著大頭兒，隻要我們兩個站到一條戰線上，我隨時可以趕你出門，至於你的那三分之一的房錢，就當和我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錢抵銷了！”
丁莉聽到這兒，氣得渾身都是抖的，她緊緊的抓著兒子天明的手：“明明是我兒子，他怎麽可能會站在你那邊兒，姓胡的，你恐怕是想瞎了你的心了！”
胡東學指了指天明：“兒子，你跟你媽說，要是我們兩個離婚，你到底願意跟著誰？”
天明的第一反應，如果真要選擇，他當然要跟著自己的親生母親了，雖然這些年來，胡東學對他，真的像是親兒子一樣，要星星不給買月亮，要西瓜不給買南瓜。可是再怎麽說，他也隻是自己的繼父，這繼父和親娘之間，他還不至於分不清誰近誰遠。
想到這兒，他直接拉起了母親的手，還沒等他開口，胡東學就又說話了：“兒子，你做決定之前，可要想清楚了，這些年來，爸爸是怎麽對你的，隻要是你想要的，我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你。你穿的，用的，哪樣兒不是最好的？你再看看她，她又給了你什麽？她除了把你生下來之外，她還給過你什麽？想當年，她跟別人在外麵偷情，讓你親生父親抓了個正著，最後隻能和他離婚，帶著你出來了。就這樣，她還是從你親生父親那兒敲詐著一大筆錢。是，我承認，當年她嫁給我的時候，我還隻是個窮教書的，是她用這筆錢，幫我買了這套房子，可是除此之外，咱家的兩輛車，還有這家裏的一切，哪樣兒不都是我自己掙來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怕跟你直說，你媽跟了我第二年，這心理上，就得了種怪病，她說什麽也不願再和我……總之，打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同過房。你想想，那會兒我還正值壯年，她卻死活都不再和我親近，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在外麵找些女人消遣一下。讓你說，我娶了她進門，她既不能掙錢養家，也不能行夫妻之禮，我這婚結的，還有什麽意思？不過，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忍了，也從沒和你提起過這些。那是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孩子，我也是真的把你當成了我的兒子。現在，我年紀也大了，再過兩年，我就準備退休了，到時候，別說是這房子，就連我開辦的那些培訓學校，也全都是你的。另外，我實話跟你說，我在北龍湖那邊兒，已經買了棟別墅，寫的就是你的名字。隻要你跟著我，這一切，遲早全都是你的……”
他後麵又給天明許下了很多的承諾，其實天明都沒有再留心聽。他這會兒的心裏，真的是七上八下的，矛盾極了，一邊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邊卻是房子和金錢，他真的不知道，此時自己到底是應該選擇親情，還是選擇金錢。但在此時，他拉著母親的那隻手，卻明顯的鬆動了一些。
丁莉當然留意到了這個細節，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又怎麽會不了解他呢？她哀怨的看著天明，眼淚止不住了流了下來，她用袖子沾了沾淚水，輕聲的跟天明說道：“明明，你長大了，就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吧，媽也想聽聽你是怎麽想的！沒事兒，媽頂得住，你有什麽就盡管說吧！”
天明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胡東學，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這時，丁莉仿佛已經讀懂了兒子的心聲，她鬆開了天明的手，顫抖著，站了起來，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就抱著自己的被褥走了出來。
天明趕緊衝了上去，伸手接住了母親手中的東西，母親的眼中突然又閃過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可沒想到，天明張口說的卻是：“媽，我來幫您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