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三 丁家有女3
聽到一聲“小滿”，老太太突然就坐直了身子，直盯著丁遠看了半天，她好像是怕看不真著，又趕緊揉了揉眼睛才顫抖著說道：“你……”
丁遠此時早已淚如泉湧，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他女兒丁小滿的麵前：“小滿，是爹，爹回來看你來了！”
這時的丁小滿，渾身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她又趕緊用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才說道：“爹……”
“哎，我的好閨女啊！”丁遠兩手一拍大腿，大聲的答應道。
“爹……爹……爹，您終於回來了，您終於回來看小滿了……”
丁小滿張開了懷抱，像極了想要大人抱的孩子，丁遠一步上前，一下就把女兒摟在了懷裏。
父女倆地了一起，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特別是丁小滿的哭聲，更是撕心裂肺，讓人聽後，不由自主的就跟著她們父女流下了眼淚。
這樣的情，這樣的景，我突然覺得，我這會兒帶著這麽大一幫人來這兒，真的是太破壞氣氛了。我趕緊拉著琳琳和吳綿，又叫著四大鬼帥，說我們還是回家去呆會兒，一會兒再回來的好。
我打開了回家的通道，小牛卻拉著王大小聲的跟他說：“王哥，你能不能跟鬼差大人商量商量，我這可是頭一回來新疆，要不，我就先不跟你們回去了，我想去外麵轉轉，行嗎？”
王大看了看我，我這會兒當顧著擦眼淚了，哪還有閑心管這個小牛，於是我就衝他擺了擺手，算是答應了。
王大衝我點了點頭：“那……秋哥，要不然我也留在這裏得了，我得跟著這小子，免得他又招惹什麽麻煩！”
我答應了一聲，和他們六個一起回到了家中。這會兒，我家這邊兒天已經大亮了，真的很難想象，新疆那邊兒這會兒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其實我也真的還沒到過新疆，這次要不是有正事在身，說實話，我也想跟著他們去那邊兒溜達溜達。看來，我這個夢想，看來隻有等著哪天有空兒了再去實現了！
按著鳥嘴說的時間，丁小滿的陽壽，應該還有四十多分鍾。許波的事兒，折騰了大家一夜沒睡，這會兒丁遠的事兒，想必也不會有什麽麻煩了，所以我就直接催著琳琳和吳綿趕緊回屋休息。之後，我問四大鬼帥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休息，他們四個都搖頭說不願意回去，其實我知道，他們都在關心著新疆那邊的丁家父女。
吸著煙，聊著天，不知不覺，四十分鍾就過去了，鳥嘴一直都盯著時間呢，剛一到點，他就催著我們趕緊回去。
等我們五個再回到丁小滿家的客廳時，剛好看到丁遠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從裏屋走了出來。
這小姑娘的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現在的樣子，她的衣服上還明顯打著幾個補丁，我想，這應該就是丁小滿兒時的樣子吧。看來，我們還是回來晚了一點兒，此時的丁小滿已然離開了人世。
丁遠走到我麵前，突然就跪了下來，丁小滿也跟著跪到了他爹的身邊。
我趕緊伸手扶他們，可是丁遠說什麽也不願意起來。丁小滿看他爹不起，自己也說什麽都不願意起來，就在這時，她先給我磕了個頭，我趕緊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您……”
“老鄉，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給你磕這個頭，你受得起，要是沒你幫忙，我跟我爹，又怎麽可能有這重逢之日呢？我真的沒敢想過，在我有生之前，還能再見我爹一麵。你替我完成了我八十多年的心願，我真的是……”說著，她又給我磕了一個頭。
聽到丁小滿的鄉音，再加上他們父女眼中流露出的那種幸福，真的讓我很是觸動。
“老鄉，以您的年紀，給我磕頭，我實在是受不起，您要是再這樣，我還真沒辦法在這個地方呆了！”說著，我硬把他們父女倆給扶了起來。
丁遠擦了擦眼淚：“鬼差大人，我今天真的是太高興了，我那會兒跟幾位提起這件事兒的時候，說實話，我真的沒敢抱太大的希望，可沒成想……”他緊緊的拉著女兒小滿的手：“王哥平時對我們這些小鬼，真沒少照顧，他也沒少在我們麵前念您的好，這會兒，我想尊回大，也腆著臉叫您一聲‘秋哥’，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們父女倆，是永生永世都不會忘懷的……”
說著，丁遠又要下跪。我剛扶著他，沒想到旁邊的丁小滿卻已經再次跪在了地上，跟著又給我磕了個頭。
“老鄉，我剛才說什麽來著？你們父女倆這是真的想讓我走呢是吧？”
“別，秋哥，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丁遠趕緊拉住了我：“我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表達這份謝意了，所以我們才……”
“行了，丁遠，你們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過咱們既然認識了，就都是朋友，朋友之間，要是客氣成這樣，那還能叫朋友嗎？”
“嗯，朋友，咱們是朋友！”丁遠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
“爹，您都管我老鄉叫秋哥了，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他伯伯了？”丁小滿笑著說道。
“別啊，老鄉，您都九十歲了，我還不到四十，您這是花椒我呢！”
“花椒”是河南的地方方言，其實意思大概就是“挖苦，諷刺”，但又不完全一樣，好像除此之外，還有一分的調侃。這個詞兒出了河南，還真沒多少人能聽得懂，但我這一說，丁小滿就笑得更厲害了。
“我哪敢花椒你啊！”她笑了半天才繼續說道：“自從我老伴走了之後啊，我就再也沒有說過河南話了，孩子們從小都生長在這裏。住在我們這附近的，大多都是北京和東北來的，所以我們跟他們說的都是普通話，回家教孩子時，也很少會說到家鄉話。偶爾跟他們說幾句家鄉話，他們還能聽得懂，有些話，我說了他們也聽不明白。就像這個‘花椒’，我這幾個兒子，都說理解不了。今天聽著你說這兩個字，我真的是太親切了……”
丁小滿一邊說一邊笑，其實在我眼裏，她現在的樣子真的是怪異極了，因為她這會兒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包括臉上的表情還有聲音，滿是童真，可是這一張嘴，就是她老伴如何，兒女們如何，這語言和她和外貌，真的太難讓人聯係在一起了。
丁遠跟著說道：“我打小就跟著大帥東奔西跑，各地的方言我也都能說上幾句，不過，可能因為河南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又給了我一個家，所以到現在啊，我也覺得還是河南話聽起來，最親切。”
我們三個用河南話聊了半天，四大鬼帥在旁邊聽得是迷迷糊糊的，雖然說河南話也是北方方言，大多數的話聽起來，和普通話還是有一些共通性的。可是一但涉及到土語，這四位在旁邊就完全懵了！
我們幾個正聊著，突然聽到裏屋傳來了一陣的哭聲。想必是丁小滿的兒孫們醒來發現她已經不在了，這會兒都正難過呢！
這會兒，這兒眼看也要天亮了，四大鬼帥趕緊催著我們先回到鄭州再接著聊。這時丁小滿卻突然走到了我的麵前：“老鄉，我這個人說話向來不喜歡繞彎子，我能不能再求你件事兒啊？”
“你說，老鄉！”
“其實早在前幾天，我就有種感覺，我的日子，差不多要到頭了，所以我就趁著孩子們沒注意，偷偷寫了封遺書給他們。那裏頭啊，我還提到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到我爹的麵。但我沒想到，到了我生命最後的一刻，我居然真的見到了我爹。我想著，如果讓我的那幾個孩子看到了我當時留下的遺書，他們心裏一定不會舒服，其實我這些孩子們，真的一個比一個孝順，我實在不想讓他們再難受，所以我就想著，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再重新給他們留份遺書，告訴他們，我這輩子，過的值了，有他們這些好孩子陪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再沒有遺憾了。”
當娘的，走了走了，還要替兒孫們著想，這種母愛，還真的是讓人感動。
我點了點頭，黃蜂這時突然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遝紙和一支筆：“你用這絕筆寫吧，寫完了，我幫你把信放好。”
丁小滿接過了紙和筆，衝黃蜂點了點頭：“謝謝您！”
丁小滿來到桌邊，剛寫了兩個字，就聽屋裏有一個女人大喊：“爸，爸……您這是怎麽了？”
聽到了這個聲音，丁小滿把手裏的筆往桌上一扔，轉身就往屋裏跑。幾乎同時，站在過道口的鳥嘴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還真有這個不開眼的家夥，哈哈！”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屋裏突然多一股的陰氣，說明這屋裏除了丁遠父女之外，又進來其他的鬼魂了。
我趕緊隱了身，跟著丁遠和丁小滿朝裏屋走去，一進門，隻見一個白頭發的老人倒在了地上，屋裏其他的人都在旁邊招呼著。
“三兒……三兒……你這是……”丁小滿一進屋就衝著地上的老人叫道。
這時，那老人突然直直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就像是有什麽把他拉起來似的，一站起身來，老人突然高興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趕緊過來扶著他：“爸，您這是……”
這老人一回頭，同時掙了一下肩膀，掙開了那個女人的手，跟著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那個女人聽後，仿佛嚇了一跳，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丁小滿好像也很詫異，她不由得扭過頭來問我：“老鄉，這不是我們家三兒，他這……”
“他這是被鬼附身了！”這時鳥嘴說著話，和其他三位鬼帥也一起隱著身，走了進來。
“他怎麽會……”
鳥嘴沒有理會丁小滿，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個老人的麵前：“小子，你這膽兒可真夠肥的啊！”
老人看著鳥嘴，跟著又嘰裏咕嚕的說了一串兒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鳥嘴扭過頭來看了看我和其他三位鬼帥：“這小子說的什麽呀？”
“他說的都是些髒話！”
這時老人的身後，突然又走出了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回答鳥嘴。
不用說，這個鬼魂，就是老人自己的魂魄，而現在在這老人身體裏的，則是另外一個小鬼！
“三兒……”丁小滿顫顫巍巍的叫道。
老人的魂魄轉過身來，看了看丁小滿，疑惑的問道：“娘？”
“嗯，是我，三兒，我的兒啊！”
老人的魂魄這才敢確認，麵前站著的這位八九歲的小姑娘，居然就是自己剛剛離世的母親。
母子倆上來就摟在了一起，放聲的哭了起來。
這時，那個被附身的老人徑直就要往屋外走，他身後的那位中年女趕緊上前叫住了他：“爸，您這是要去哪兒？”
他回過頭來，不知道又嘟嚕了些什麽，鳥嘴突然攔到了門口：“小子，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他衝著鳥嘴大吼了一聲，跟著一拳就朝鳥嘴打了過去。
我看的出附在老人身上的鬼魂還有些道行，可是在鳥嘴眼裏，他的那些微末的伎倆，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這一拳朝著鳥嘴的麵門而來，鳥嘴麵帶微笑，根本不閃不躲，眼看這一拳就在打在他的臉上了。這老人的臉上也浮出了一絲的笑容，他一定以為這一下就可以給鳥嘴來個重創，可是突然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原來他的拳頭和鳥嘴的臉，隻差了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時，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鳥嘴大笑了一聲，隨著他的笑聲，老人突然被彈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鳥嘴，小心點兒，別傷了老人的身子！”我趕緊提醒他。
鳥嘴笑著點了點頭：“秋哥放心，我還想讓這小子多陪我玩兒會兒呢！”
此時，黃蜂突然揮動了幾下翅膀，一股黃色的煙塵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這屋裏除了我們這幾個人和丁家祖孫三代之外，其他的凡人，幾乎同時倒在了地上。
丁小滿一看這情況，趕緊彎下身去想要看看這些會到底怎麽了。
黃蜂走到她身邊，笑了笑說道：“小滿，你放心，我隻是讓他們休息一會兒罷了，這樣咱們行事也能方便一些。”
丁小滿這才站起身來，衝黃蜂點了點頭，緊跟著，她對著被附身的老人也說了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那個老人從地上勉強的爬了起來，嘴裏也不停的說著些什麽。
跟著丁小滿跟我們幾個解釋道：“他剛才說的都是維語，所以我剛才用維語問他，到底是誰，可他卻不肯告訴我，還說讓我跟幾位說，讓你們不要在這兒妨礙他，他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去辦。”
“弄了半天他說的是新疆話呀？我說我怎麽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呢！”鳥嘴接道：“小滿，你跟這小子說，這位，是在名鼎鼎的陰司鬼差葉知秋，我們是地府的四大鬼帥，讓這小子識趣點兒，趕緊離開，不然，就不要怪老子手下無情了！”
丁小滿點了點頭，把這些話轉告了那個新疆鬼。跟著，他又跟丁小滿說了半天，之後丁小滿告訴我們：“他說，他不知道什麽是陰司鬼差，更不認識什麽四大鬼帥，他說他隻是想借用我兒子的身體去辦點兒事兒，用完之後，就會把身體歸還的！希望你們幾位能給他行個方便！”
“狗屁，他說的算是狗屁，要是讓他在我們幾個麵前這麽輕易的離開，我們幾個以後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鳥嘴聽完就大吼了起來。
丁小滿還沒來得及翻譯，鳥嘴就直接衝上前伸手掐住了這個新疆鬼的脖子，然後用力往上一提，就把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鬼魂從丁小滿兒子的身體裏提了出來。
跟著，鳥嘴用手一指，站在丁小滿身邊的那個老人的鬼魂好像被什麽給吸了過去，隻聽嗖的一聲就飛向了自己的身體，緊跟著，這老人就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身子說道：“我……我終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