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一 紅煙恨命2
朱伯才父母雙亡之後,就一直以賣字畫為生,他自認自己的書畫俱佳,可是他的畫作,卻並不太受歡迎,所以沒有哪個店鋪願意收他的作品。可是他除了會舞文弄墨之外,卻什麽也不會,無奈之下,隻能每天背著自己的畫作到集市上擺攤,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賣出一副字畫。
為了生活,他偶爾也會上山砍些幹柴來賣,可是砍柴這份工作,對於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文弱書生來說,卻是件極難的事情。別人半天就能砍兩三捆的柴火,可他卻要幹上整整的一天。這一天下來,衣服也掛破了,手也磨出了水泡,可最終,也隻能湊夠大半捆的幹柴罷了。
等他背著柴火來到集市,這裏的人早就已經散去了,再加上他又不會做買賣,所以這辛苦一天砍來的柴火,最多也就能換回一天的飯錢罷了。
有時候,他也會去糧店裏,幫人家抗些包裹。一樣也是別人半天幹的活兒,他又是拉又是拽的,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幹完。
晚上回到家裏,點上燈,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泡和老繭,朱伯才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就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勉強度日,但依然沒有忘了自己的畫筆,有時上山砍柴,看到了一處絕美的風景,他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好好欣賞一番。回到家中,二話不說,就拿出筆墨,把腦海中的美景一點一滴的描繪出來,最後還總能配上幾句詩文。
當然,隻顧著欣賞美景,這一天下來,一根柴火都沒有砍來,可當他的畫作完成之時,他依舊滿心歡喜。對於他來說,這些畫作,可遠比那幾捆柴火來的重要。
這一日,朱伯才終於又賣出去了一副畫作,這副畫,正是他前幾日在山中欣賞到的日落美景。拿著到手的一兩銀子,朱伯才心想,這十天半個月的飯錢,總算是不用發愁了。
此時,正值寒冬,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冰粒,打得人臉生疼。這集市上的人差不多全都已經散了,朱伯才收好了銀子,把剩餘的畫作也全都收了起來。他想好了,一會兒回去的路上,去路口的小酒館裏打一壺酒,再來兩個小菜。一來,為自己慶祝一下,難得有人欣賞自己的作品。二來,也可以借此暖暖身子,畢竟他家裏的爐火都已經滅了三天了。這冰天雪地的,他那間小屋裏的溫度,比這外麵也好不到哪兒去。昨天一夜凍得他都沒有睡好,今天有錢了,喝點兒小酒,熱熱身子,也好睡個安穩覺。
剛走到小酒館的對麵兒,朱伯才突然聽到路邊兒有人吆喝著,像是在賣小兔子。這麽冷的天,還能堅持著站在風雪裏叫賣,想必這人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兒去。
走到近前的時候,朱伯才有意往這人的攤子上瞅了一眼,隻見十幾隻剛長毛兒的小兔子,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賣兔子的人看他走了過來,趕緊招呼他:“大哥,要兔子嗎?今天早上剛下的小崽兒。”
朱伯才看這些小兔子實在可憐,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也已經三在沒有吃上一口熱乎飯了,哪還能管這些小兔子的死活呢?
他衝那人搖了搖頭,轉身就往小酒館裏走去。
這時,隻聽那個賣兔子的人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唉……原本是想把你們幾個給賣了,好給我娘換點兒藥錢呢,現在看來……唉……”
聽到這句話,朱伯才心裏咯噔一下的。因為當年他自己的母親就是因為有病沒錢治,最終才會送了性命的。這件事,也一直是他心裏最大的遺憾。
他停下來想了想,轉身又走了回來,這時他才留意到,賣兔子的,其實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
“小兄弟,你母親生病了是嗎?”
賣兔子的小夥子點了點頭:“是啊,我娘她得了癆病,大夫說再不用藥,恐怕這日子也就不多了。我爹在我小的時候就不在了,家裏就剩下我和我娘……今天早上,我在山腳下剛好找著了這一窩的小兔子,本想著……唉……算了,大哥,你要是真喜歡這些小東西,我就把這些小兔子送給你吧,也免得把這些小東西給凍死了。這天也不早了,我還得趕緊回去照顧我娘呢!”
朱伯才回想起當年母親臨終前的一幕幕,這眼眶不由得就濕潤了:“小兄弟,這兒有一兩紋銀,你拿回去,趕緊給母親抓藥去吧!”
賣兔子的小夥子看著這白花花的銀子,這手伸出來後,又趕緊縮了回去。
“大哥,我怎麽能要你的錢呢,我這……”
朱伯才上前把手搭在了這個小夥子的肩膀上,順手就把這兩銀子,塞進了他的口袋:“就當我拿這錢買你的小兔子了,行了,別說那麽多了,你母親還在家等著你的藥呢!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可這些小東西也值不了這麽多錢呀!”
“行了,你看這會兒都什麽時辰了,你母親一定還沒吃飯吧?你還是趕緊拿著錢回去看看你娘吧!”說著,朱伯才抱著那幾隻小兔子,轉身就走進了路邊的小巷。
其實朱伯才剛才也隻是一時感觸,才會把自己僅有的那點兒錢給了那個小夥子的。走進了小巷,一陣寒風吹來,朱伯才的肚子頓時就咕咕的叫了起來。
“朱伯才啊,朱伯才!你自己都已經幾天沒正經吃過飯了,居然還有這閑心救濟別人?唉……活該你挨餓啊!”朱伯才指著地上自己的影子說道。
再想想,剛才自己原本是滿心歡喜的去打酒的,現在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自己的酒沒了,這晚上飯也泡湯了。
“你也是傻,剛才你就不知道多少給自己留點兒飯錢呀?”
剛說完這句話,身後突然傳來了好多隻狗的狂吠聲,朱伯才還從沒聽到過這樣的狗叫聲,這聲音聽起來還真有些嚇人,頓時,他這心裏不禁抽了一下。回過頭來,他隱約看到身後好像有個長長的黑影,嚇得他不由得緊走了幾步。
不過這才剛走幾步,他的腳步又放緩了下來,他心想,自己反正身無分文,就算是有賊人,也不會傻到搶他啊。難不成,還會有人看中自己懷裏的這十來隻小兔子嗎?
想到這幾個小家夥,朱伯才停下了腳步,打開懷中的包裹,卻發現這些小家夥一個個的都抖成了一團。這是怎麽回事兒呢?剛才它們在寒風裏好像還沒抖得這麽厲害呢!
朱伯才趕緊把袖子搭在了這個包裹上麵,然後把這包裹又往懷裏揣了一些。
“你……你……要幹什麽?救命啊!”
這時,朱伯才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他趕緊回過頭去,隻見,離自己十幾米外的地方,一個黑影把一個女人按在了地上,這手好像正在撕她的衣服。
朱伯才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遇到了這樣的事兒,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啊。他壯著膽子,衝著那個男人大吼了一聲:“放……放開那個姑娘!”
那個人一身的黑衣,臉上好像還蒙著一聲黑布,一聽到朱伯才的喊聲,立即放開了地上的女身,飛身就朝著朱伯才衝了過來。
朱伯才本以為自己吼這麽一聲,就會把那人嚇跑的,怎料到,他會突然朝著自己撲了過來。
月光之下,那黑衣人好像從懷中抽出了一把尖刀,朱伯才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會兒不由得往後連退了幾步。
這個黑衣人一步步的朝他逼近,而朱伯才卻已然退到了牆角。
隨著這個黑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朱伯才隱約聽到自己懷裏的那些小兔子,發出了吱吱的叫聲,好像和他現在一樣,都怕極了。
隻見這個黑衣人右手持刀,把刀高高舉過了頭頂,猛的就朝著朱伯才的麵門刺了過來。這時朱伯才已然退無可退了,眼看這刀已經到了近前,他的腿一軟,直接順著牆根滑坐在了地上。結果剛好這一刀刺來,正好插到了朱伯才頭頂的牆上。
有時候這事兒就是這麽巧,朱伯才一抬頭,發現這人的刀尖,正好卡在了自己頭頂的牆縫裏。那黑衣人使了幾次力,都沒把這刀從這牆縫裏拔出來。朱伯才趁著這個機會,猛地起身,用肩頭朝著那人的胸口撞了過去。
那人可能沒有料到朱伯才會有這麽一下,當時就被他撞倒在了地上,朱伯才也趁著這個機會從牆角跑了出來。他原本想直接往小巷外麵跑的,可是當他經過那個姑娘身邊的時候,卻聽到了她微弱的呼救聲:“求求你,救救我吧!”
是走,還是留,走了,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可是這個姑娘恐怕就有危險了。要是留,恐怕自己就要和這姑娘一起遭殃了!
這時,那個黑衣人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也從牆縫裏抽出了那把尖刀。此時,朱伯才就算再想跑,恐怕也是來不及了。
既然橫豎都是個死,倒不如和他拚了,或許這樣,還能有一線的生機。
朱伯才轉過身來,把懷裏的包裹放在了那個姑娘的麵前,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挺直了身板,朝著那個黑影走了過去。
那個黑衣人把手中的尖刀橫在了胸前,刀身映著月光,剛好投射到他的眼睛上麵,不知為什麽,他的眼睛看起來好像和常人不太一樣,而且好像還泛著淡綠色的光芒。不過這會兒,朱伯才哪有功夫考慮這些,他四下掃視了一下,發現右手不遠的地麵上,剛好有一截手腕粗細的木棍。他趕緊上前把那木棍拿到了手裏,衝著那人比劃了一下:“來啊,你倒是來啊!我可不怕你!”
隻聽那人冷笑了一聲,好像完全沒有把朱伯才放在眼裏。就在這時,朱伯才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似貓非貓,似狗非狗的怪叫聲。那黑衣人聽到這聲音,好像很害怕的樣子,突然把手裏的尖刀往地上一扔,嗖的一聲就竄上了牆頭,跟著像隻狸貓似的,在這房頂上竄跳了幾下,便消失不見了。
這時朱伯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滿是汗水,這額頭的汗珠也已經滾了下來。
他趕緊把手裏的木棍扔到了地上,這時才想起,自己身後還躺著個姑娘呢!
回過身來,他蹲到了這姑娘的身邊,卻發現她這會兒已經暈死了過去。朱伯才大喊了幾聲,卻沒有任何回應,他本想把這姑娘搖醒,又怕這姑娘醒來了會誤會。一回頭,他居然發現這牆角放著一輛拉貨用的獨輪車,他趕緊過去把車推了過來,把這姑娘推到了車上。
他正準備推著這姑娘出小巷時,突然想起了地上,還放個一個包裹,那十幾隻小兔子還在裏麵呢。他上前把這個包裹拿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怎麽感覺這包裹比剛才放下之前輕了些許呢?
他把這包裹也放在了車上,推著小車,走出了小巷。這會兒的風雪越下越大了,這街上,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朱伯才一個人推著一個昏迷的姑娘,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了。
想來想去,還是先把這個姑娘推回家裏吧,等她醒了,問清楚她的住處,她好把她送回去。
想到這裏,他推著小車,直接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兒裏。這一路上,這姑娘完全沒有動彈過,這會兒,她的頭上和身上,已經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朱伯才把車靠在了牆邊,找個板凳把車支穩了,趕緊上前探了一下這姑娘的鼻息,還好,人沒事兒。
幾經折騰,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姑娘抗到了屋裏的床上,他從櫃子裏拿出被子,幫著姑娘蓋好了。這時他突然發現,這姑娘的嘴角,還沾有一絲血跡,想必,這一定是被剛才那個男的傷著了。
朱伯才轉身出了小屋,來到了門口的棚子底下。這會兒這風刮的,如鬼哭狼號一般,這雪絲兒像小刀子一樣,在他的臉上肆意的劃過,朱伯才把領口收緊了一些,整個人蜷縮在了牆角。
因為家裏就這麽一間房,現在已經被那姑娘占了,男女有別,為了不讓姑娘醒來之後覺得尷尬,朱伯才決定,就在這棚子底下,將就一夜得了。
這會兒,他感覺又冷又餓,渾身不停的打著哆嗦,他心想,剛才那些小兔子要是大一些就好了,隻要殺上一隻,這……
想到這裏,他突然意識到,那幾隻小兔子還放在門口的獨輪車上呢,他身起身過去,把那個包裹抱了回來。
“小家夥們,讓你們跟著我一起挨餓了,你們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給你們……”說著,朱伯才打開了包裹,卻發現這裏麵的十幾隻小兔子,居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這包裹也沒有破啊,這些小東西都跑到哪裏去了呢?自己明明記得剛才把這包裹放在地上的時候,是把這口封好了的,可現在……這事兒,真的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