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一 紅煙恨命12
這會兒太陽照在身上，真的非常的溫暖，方中興就這麽摟著這隻小猴兒，靠在洞口的石壁上，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突然他感覺有人誰他，睜眼一看，剛才的那隻大猴子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會兒它的手裏還抓著幾個野果，直接塞到了方中興的懷裏。
“你這是送給我吃的嗎？”
大猴子點了點頭。
方中興衝它笑了笑：“謝謝你啊，你孩子的燒已經退下去了，今天晚上我再喂它吃一回藥，應該就沒事兒了。”
大猴子聽了吡著牙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跟著，它拿了一個果子，直接遞到了方中興的嘴邊，應該是讓他吃的意思。
方中興這會兒真的餓壞了，所以也顧不得許多，抓起這些果子，大口大口的就吃了起來。
這幾個果子雖然並不能吃飽，但吃完之後，這肚子總算是不叫喚了。方中興抱著小猴兒，走到了洞口，四下看了看。
這個山洞前麵，有一處不小的平台，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接近於垂直的峭壁。他探著頭往下看了看，這下麵根本深不見底。想想，昨天晚上自己的運氣真的是太好了，如果自己不是掉在了這處平台上，恐怕，這條小命，也就跟著交待了。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昨天晚上，自己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這平台離上麵的山頭，還有七八丈高，想要從這裏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往下，是看不見底的深淵，就更不用說有什麽出路了。這上也上不去，下也去不了，難道說，自己就要活活的被困死在這裏嗎？
大猴子看方中興一個在坐在平台上發呆，就過去碰了碰他，然後用手比劃著，好像是在問他，要不要喝水。
方中興點了點頭，這大猴子猛的一竄就順著洞邊的峭壁爬了上去。
“唉……我要是也有這樣的身手就好了，看來，我是要被困死在這裏了……”
這會兒，他懷裏的小猴兒也醒了，看到了方中興，非但沒有害怕，還衝著他吡了吡牙，和剛才那個大猴子高興的樣子很像。方中興心想，它們的這種表情，應該就是在笑吧！
方中興把小猴兒放在了地上，剛好看到地麵上，有一個小果子，可能是剛才自己不小心掉落的。於是他伸手把那個果子拿了起來，直接遞到了小猴兒的手裏。這小猴兒拿著果子，馬上就張大了嘴巴，可還沒有咬下去，卻突然停住了。它猶豫了一下，又合上了嘴巴，然後把這個果子遞到了方中興的手裏。
“你是想讓我吃嗎？”方中興笑著問它。
小猴兒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剛才已經吃過了，剛才你……那個應該是你媽媽吧，她已經給我拿了很多果子，我已經吃飽了，這個，就留給你吃吧！”
小猴兒聽完，撓了撓頭，好像並沒有聽懂。
方中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飽了，吃飽了，你吃吧！”
小猴兒又把手裏的水果往方中興的手裏送，就在這時，那隻大猴子突然來到了小猴兒的身邊。
它一看到小猴兒手裏拿著的果子，上去一把就把那個果子搶了過來，然後直接遞到了方中興的手裏，跟著回頭照著小猴兒的頭上，就打了一下。
它一定是以為小猴兒搶了方中興的吃的，所以才會動手打小猴兒。小猴兒看起來很委屈，嘰嘰喳喳的跟大猴子說了些什麽。大猴子根本不理它，轉身把手裏的樹葉遞到了方中興的手裏。
這是一片漏鬥形的樹葉，方中興之前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葉子，樹葉的凹槽處，盛著一些的水。大猴子比劃著，示意讓方中興把水喝掉。方中興笑著衝它點了點頭，一口，就把這些水給喝了。
當天晚上，方中興按著白天的方法，又給小猴兒喂了些藥。同一時間，大猴子又從外麵找來了更多的野果和水。
就這樣，一連幾天，到了中午和晚上，大猴子都會給方中興送來野果和水，方中興沒事兒，就會和大猴子聊會兒天，不管他說什麽，大猴子好像都能聽懂，聽到有意思的地方，它還會像人一樣的鼓掌，然後還是那樣吡著牙，應該是在笑吧！
在方中興的眼裏，這大猴子除了不會說話，其他方麵，完全就像是常人一樣。
後來的一段時間，大猴子再來這裏的時候，還會帶來一些其他的小動物，這些小動物大多都是受了些傷，大猴子應該是知道方中興會治病，所以才把它們帶到了這裏求醫的。
方中興每次都會到山洞口，指著山上的某一株草藥，大猴子馬上就會爬過去，把它摘回來給他。
日子久了，這一人一猴子，仿佛成了這山上的大夫，小到兔子，鬆鼠，大到豹子，野豬，總之這山上的小動物們，好像都成了方中興的朋友。
這些朋友看完了病，還總會送來些“診金”，當然並不是金銀之類的財物，而是一些野果，蘑菇之類的食物。
後來，方中興試著讓大猴子幫著他找來了許多的樹藤，然後把它他編在一起變成像繩子一樣的東西，最後讓大猴子幫著他，把這繩子捆在了坡上麵的大樹之上。
經過了幾次嚐試，他終於成功的爬到了山坡之上。之前，他曾經無數次幻想著，如果有一天，自己離開了這地鬼地方，一定馬上回到京城，他再也不想過這樣野人般的生活了。可是當他真正來到這山坡之上的時候，卻突然猶豫了起來。
他自幼就生活在官宦家庭，也從小就看多了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包括他自己的父親，也是這些勾心鬥角的參與者。當時方中興雖然年幼，但卻對這些事情非常的反感，當年他曾立誌，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遠離官場，遠離這種表麵和氣，但暗中卻充滿了博弈廝殺的官場。
之前的紅丸案，雖說方中興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個中的究竟，但他知道，這樁奇案，最終一定會演變成一場血雨腥風的“戰局”。
當初他離京之時，父親就曾囑托過他，讓他此生此世，都不要涉足官場，更不要再回京城。這一路走來，他也算看遍了這人情冷暖。
自打他到了這個山洞，轉眼就過去了三年的時間，這三年當中，他整日和這些山中的走獸為伴，雖說日子過的平淡了這些，但最少，沒有了那些勾心鬥角，更沒有什麽權勢之爭。包括以前他眼中的那些猛獸，像豹子，野狗之類的，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和這些動物相處起來，真的比和人類相處得更容易，也更真誠些。
站在山頭，放眼望去，遠方依稀可見的洛陽城，和這世外桃源，究竟是去，還是留，真的成了一個困難的選擇。
大猴子此時來到了他的身邊，用他自己之前用藤條編織的籃子，拿來了一籃的水果。它把這水果遞到了方中興的手中，用手指了指山下的洛陽城，意思應該是跟他說，是時候回去了。
方中興原本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重回城市，看到大猴子身邊跟著的那隻，被他救治的小猴兒，他頓時想起了自己多年未見的父母。
不管自己是否願意重新融入這城市的生活，但生養自己的父母，還是一定要回去看望一下的。於是，方中興辭別了猴子母子，下山後，二次來到了這洛陽城。
三年前，自己來到這洛陽城的時候，就是一副乞丐打扮。這三年當中，他一直住在山上，這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再加上這胡子頭發，亂成了一團。城裏的人看到了他，都躲之不及，有幾個好心人，還在他的腳下扔了幾枚銅錢。
他按著當年的記憶，再次來到了裘家莊一帶，可原本鏢局的所在，此時已然變成了一片農田。
方中興找到了一個路經的老乞丐，跟他打聽這鏢局的事情，結果老乞丐告訴他，三年前，這鏢局的人不知怎麽惹怒了官府，最終一夜之間，被官府將之夷為平地。這鏢局上下，三四百口人，全都死在了官兵的刀下。
方中興聽完這話，當時就跪在了地上，心中暗想，裘大叔，是我對不起您，是我害了這鏢局上下的幾百口人。
老乞丐看他跪在地上，熱淚直流，就好事的問其原因。方中興不敢多言，隻說自己有個親戚以前在這裏做鏢師，自己本想來此投靠於他，沒想到，這鏢局卻早已不在了。
之後，方中興一路乞討，曆盡了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京城。一番打聽之後，他得知，當年光宗死後，父親就變成了朝廷當中的眾矢之的，自己出逃之後不久，父親就辭去了官職，帶著母親一起離開了京城。
幾番打聽之下，方中興都沒能得到父親的去向，千裏迢迢趕到了京城，看來算是白跑一趟了。
既是如此，方中興心想，與其在這裏整日提心吊膽，怕被人認出來，還不如回到洛陽城裏，找個地方定居下來得了。
就在他想要出城的路上，一個衣著華麗，玉樹臨風的年輕人，突然攔住了他的去路：“你是……”
方中興一抬頭，看到此人，心想認識，於是他趕緊衝那人連連作揖：“小的不是有意的，驚擾了尊駕，還請……”
話說了一半兒，方中興就後悔了，街上哪有要飯的，說話還這麽文縐縐的啊！
“你是……”那個人突然壓低了聲音：“中興？”
方中興趕緊搖了搖頭：“您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那人伸手把他拉到了路邊，小聲的跟他說道：“中興，我知道是你，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皮興國啊！”
方中興其實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自己的發小，皮興國的父親也在朝中為官，平日裏和方家交好，所以他們小哥倆從小就在一起玩耍，後來又一起讀書，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
可這會兒，自己已經不是官家少爺，父親在朝中出了事，能活著離開京城就已是不易，自己現在要是被人認出來，到底是福是禍，還真的說不清楚呢！所以方中興說什麽也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生怕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中興，你不要怕！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咱們回我家說去！”
方中興本不想去，可怎奈皮興國生拉硬拽，硬是把他架回了皮府。
家丁們一看，少爺帶著一個要飯的回來了，都覺得稀罕，皮興國立即喝退了眾人，帶著方中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門時，還特意交待下人，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靠近他的房間。
下人退下之後，皮興國才放開了方中興的手，跟他說道：“兄弟，現在沒有別人了，你快告訴我，這幾年，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麽這麽久都沒有一點兒消息呢？我還以為你已經……”
方中興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可這皮興國，此時已是聲淚俱下。他說，當年他一聽說方家出了事兒，就馬上趕到了方家，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可是到了之後，方家的下人卻說方中興去南方探親了。皮興國問那幾個下人，方中興是何時離開的京城，下人回答，說才剛走了兩三個時辰。
皮方兩家相交多年，皮興國知道，方家本來就是京城人氏，而且幾乎沒有親戚，更別說去南方探親了，他當時就知道，方中興一定是去避難了。
得知此事後，皮興國總覺得放心不下，於是便帶著幾個家丁，一路向南追趕，他心想，就算不能把方中興帶回來，哪怕趕上他，給他塞一些盤纏也好。可是他們一行，一路向南追趕了三天三夜，最終卻還是沒有追到。
回京之後，轉眼就過了三年，皮興國在這三年當中，不斷派人到處打聽方中興的下落，可是三年來，卻從未得到任何的消息。
一年多前，他聽人說起，好像有人在洛陽城裏見過方中興，於是他就第一時間趕到了洛陽，可是他找遍了洛陽城，也沒有找到方中興。
這幾年，他每天一閑下來，就會在城門附近溜達溜達，他相信方中興早晚一定會回來的。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讓他碰到了方中興。
雖然現在的方中興完全是一副乞丐的模樣，頭發也長，胡子也長，這身上臉上，全都是泥灰，可畢竟他們兩個從小在一起，相好了十幾年。所以皮興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發小。
看著自己的發小，拉著自己的手，邊哭邊說，方中興的眼淚，也不由得流了下來：“興國……我好想你！”
“中興，我也想死你了！”
話音一落，這兩個二十出頭兒的大小夥子，摟在了一起，就放聲大哭了起來。